艳阳高悬。
避暑山庄内,妙妙躺在花园中的藤椅上,眼睛无神地望着头顶的葡萄架,分明是一副心如死灰的样子。
她的怀里紧紧抱着一个宝石木匣,时不时哀叹着看一眼匣子,又心痛地别开了视线。
距离寻芳宴已经过去了三天,妙妙对外一直在以静养为由待在了避暑山庄。这次她却完全没有溜出去玩的意思了。
任哪个鲛人看到自己秃了半条尾巴,也是不好意思出去见人的。
“唉——”
她又长长地叹了口气。
瑞兰在旁边不解地看向她:“小姐在叹息什么?”
妙妙摩挲了一下匣子:“叹息我逝去的美貌。”
“小姐容色未减呀。”瑞兰歪了歪头。
妙妙将裙摆下的双腿藏得更深了,自卑地抱住了自己:“你不懂。”
好吧,小姐总是有些奇思妙想。
瑞兰:“虞老夫人又派了人过来了,小姐要见么?”
妙妙摆了摆手。
真当她不出手处理虞宛儿就不生气了?
只是因着现在她的身份是虞家小姐,没有姐姐处置妹妹这个说法罢了。
索性就冷着虞家那边的人,让他们自己瞧着拿出一个让她满意的处置办法吧。
瑞兰便下去回绝在山庄外等待已久的虞家家仆。
瑞兰刚踏出院子,便见到太子袖着手过来了。妙妙睁开一只眼睛觑了他一眼,便又阖目装睡。
脚步声在身边停下,她的耳朵轻轻一动。
“唔!”
一只手捏住了她的鼻子,妙妙气恼得瞪了他一眼。
太子背着光站在她面前,眼里显露出几分温柔笑意。
瞧见她抱在怀里的匣子,他屈指敲了一下。
妙妙心疼地将匣子抱远了一些:“别给我敲坏了!”
身子挪到一边,拍了拍藤椅空出来的半边,妙妙示意太子坐上来。
兴许是最近闲了下来,他这几天常过来这边,一待便是半天。换鳞期的妙妙这才有了些许安慰。
太子便坐到了半边藤椅上,没想到妙妙抱着坏心眼呢,一上来便使劲把他往椅子扶手边挤。
藤椅空间本来就不宽裕,妙妙娇小的身体直接占了大半,让人高马大的太子可怜巴巴地缩在一旁。
“你求我让点地方给你嘛~”妙妙幼稚地戳了戳太子的胳膊,眼含期待地望着他。
太子的回答是手一伸,直接将挤挤挨挨的小鲛人整个抱起来放在腿上。
好了,这下两个人坐着就不拥挤了。
“身体好些了么?”太子关心道。
妙妙点了点头。如果不算上秃了的尾巴的话,那确实是好多了。
太子:“等你及笄了……”
妙妙转头看他,语气雀跃:“你便娶我么?”
太子露出一个浅笑,颔首。
夏朝的习俗是女子及笄礼之后就代表可以相看人家了,按照妙妙明面上的身份来说,确实还有一段时间便要及笄了。
饶是再想将小鲛人拐回东宫,太子也不得不将一切筹划清楚,等她办完及笄礼。
“过几日你身体恢复了,便去皇宫里见见太后。”太子捏着妙妙肉肉的手心,“我已经与太后说好,你以后便将她当作亲近的长辈就好。”
妙妙凑近他:“她对你好么?”
太子:“她于我有恩,我幼时也算得她照料,后来也是她找来左相将我带离后宫……”
或许对旁人来说,祖母照看孙子是理所应当的事。但是对于被身为亲生父母忽视的谢妄来说,所有的照顾都是恩惠而不是理所当然。
从小他就明白,他不会像二皇子谢钰一样,拥有皇帝无条件的父爱。连生身父母都不管他,他难道还要要求别人给与他恩情方便吗?
他更愿意将给他帮助的太后、尹鸿称为恩人而不是亲人。
妙妙将木匣放到了桌上,安慰地抱了抱太子。
谢妄唇边微微掀起弧度。
“唉,如果你去我们鲛人王宫里,我的父王母后和哥哥姐姐们肯定把你当亲人看待的!”妙妙眨巴一下杏眼,状似无意地感叹了一声。
太子揉了揉她的小脑袋——现在这里也学会夹带私货了?
“宴会那天的事查出来了么?”闲聊着,妙妙便想到了寻芳宴那天的事。
太子神色一淡:“长公主那边给的答复是曹家女曹珠暗中安排。”
这种事明眼人都知道是污蔑构陷,然而有时候事实如何并不重要。
都说众口铄金,积毁销骨,若是有心人暗中将这个传言扩大,哪怕旁人心知此事为假,也少不了出于嫉妒心的污言秽语。
到时候妙妙再清白的名声也要晦暗三分。
这招不高明,但确实歹毒且有效。如果没有遇到在京中声势赫赫的太子出面,谁又知道流言会传成什么样呢?
“曹……珠?”妙妙闻言从记忆里搜寻了一圈,确定自己不认识这个人。
“你自然不认识,此人十有**是被推出来的弃子罢了。”太子按了按她鼓起来的脸颊,被她拍开了手。
不知为何,两人都很喜欢对彼此“动手动脚”,并且乐此不疲。
“你觉得是谁?”妙妙故意问他,其实心中已经有了猜想。
谢妄:“能有这个本事在长公主府作妖的,还与你有过矛盾的,也只有郑家人了。”
妙妙瞅了他一眼:“还不是你蓝颜祸水?我都听她们说了……”
她惟妙惟肖地将寻芳宴那天郑若琪身边人吹捧她的话说了一遍。
太子听完却笑了起来,他难得笑得这样明朗,意外地显出年轻的朝气来。
平日里看着他为人处世,大概很少有人会意识到这其实还是一个才及冠没多久的年轻人。
“好大一股酸味。”他笑完,皱着眉头掩了一下口鼻,说道。
妙妙琼鼻一皱,呲牙:“酸死你!”
还把脸埋到他身上努力蹭蹭,誓要用醋酸气儿将太子腌入味!
闹了一阵儿,她还装模作样地凑到他脖颈边嗅了嗅,嘻嘻笑了:“现在你是妙妙味的太子了。”
哎呀,怎么这么喜欢这个妙妙味的太子呀?妙妙满足地抱住他,开心地想要甩一甩尾巴。
下意识踢蹬了两下腿,妙妙突然又想到了自己坑坑洼洼的鱼尾,瞬间像被雨打蔫了的花一样垂下了头。
尾巴尾巴,你可争点气吧!
美貌的鲛人公主鱼尾秃秃的还像话吗?
.
这边岁月静好,皇宫里却是不一样的氛围。
高墙深院,朱瓦红墙,皇宫的每一块砖似乎都写着故事,每一根线条都代表着威严与底蕴。
二皇子谢钰又在钟粹宫吃了闭门羹,气闷地转头往皇帝那里走。
身边的太监偷偷瞧了瞧他的脸色:“贵妃兴许是身体不适……”
谢钰眉眼间露出几分不耐,冷笑了一声:“只要见我,她就身体不适,呵。”
手边钟爱的折扇也插在了腰间,懒得再动。
太监转移了话题,笑呵呵道:“听闻陛下最近忙着亲自为您筹备及冠礼呢,这可是独一份儿的待遇!”
“他连政事都管不上,也就能操心操心这些小事了。”
谢钰望了一眼乾清宫的方向,讥诮道。
这话二皇子敢说,太监却不敢听,只好讷讷不言。
很快走到了乾清宫,皇帝身边的太监总管远远地便将二皇子迎了进去。
“陛下正想见您呢!”总管笑呵呵地将他领进御书房,麻利地命人上好了座位和茶水。
皇帝在御书房不是在做别的,而是正翻看着长公主备好的贵女名册。
不得不说,太子强硬将政务揽去一半,皇帝心中实在有些微妙——
之一自然是忌惮太子势大,恐有逼宫的意思,不管是哪个皇帝,难免都会有种受威胁的感觉;之二是皇帝自己有中意的继承人,却不是现定的太子,自然不愿意看到他越界;之三却是皇帝自己不喜欢处理这些繁琐事务,太子将政权揽走,他心中竟然有诡异的轻松感。
他贪慕皇位所代表的权势,却不愿承受随着皇位而来的义务。底下大臣面上对他恭敬,但暗地里说他若不是有左相右相扶持,多半是个亡国之君的话,他也不是不知道。
放下名册,皇帝慈爱地看了一眼二皇子:“正巧你来了,也同朕说说你是什么想法。”
说的自然是二皇子妃的事,皇帝为着这个事儿思虑许久了。
谢钰眼睛飘了一下,手不由自主地摩挲着茶杯:“儿臣的意思,长姐应当与父皇说了……”
皇帝原本和善的脸微沉。
若是妙妙在场,就会发现其实比起受宠的二皇子,太子的长相要更接近皇帝一些,尤其是当两人沉肃着脸的时候。
“朕知你年少慕艾,难免更喜欢年轻貌美的……”皇帝沉吟一会儿,语重心长道。
谢钰的嘴角慢慢拉平。
“所以父皇的意思呢?”他看向皇帝。
皇帝只当他被说服了,便欣慰道:“朕瞧着郑家嫡女就不错,你若不喜,陆家女、赵家女也是好的……”
他说的每个都是京中年纪匹配得上的、最有权势的那一批人家的女儿。
谢钰呵了一声:“父皇想叫儿臣娶的,究竟是妻子,还是权力?”
皇帝总算看出他的不情愿。
“朕为你挑的人家哪个不好?哪个不是有才有貌?”皇帝微恼,“你不比你大哥得朝臣待见,不娶个家世好的,难道你单枪匹马与他斗吗?”
“那个虞家女又能带给你什么?!”
二皇子苦笑:“所以我的喜欢就不重要了?”
“你若当了皇帝,有什么喜欢的得不到?”皇帝将名册往前一推,不以为然。
“然后像您一样谋夺臣妻,再生一个被人侧目的孩子吗?!”谢钰倏然起身,拂落了桌边的茶杯,高声质问。
假如妙妙是个alpha,而太子是个omega。
妙妙:唔……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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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四十一条鱼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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