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府想要保命,别说是送两个姑娘入宫了,就是要断尾求生,相爷也能做得出来。
到了新帝造反登基的第五日黄昏时,围困在相府外面的兵马终于撤走了。
罗氏再次准备连夜把女儿送去金陵兄长家中,只盼着能够度过一劫。
然而,沈宜姝还没上马车,沈府的护院就围了过来,沈相亲自来堵人,他自己也要把女儿送入宫,何尝不能理解罗氏的心中之苦。
沈相语重心长:“弟妹,这都什么时候了,你怎还如此不顾全大局?覆巢之下,焉有完卵?你以为把姝儿送去金陵,就能免除一灾了么?!”
罗氏也是黔驴技穷了。
当初相府对暴君落井下石,如今暴君坐拥了整个大晋江山,纵使举家逃到金陵,也是无济于事的。
罗氏以帕遮唇,当场抽泣:“我儿怎就那么命苦啊!”
沈宜姝刚刚病愈,身子骨虚弱,见母亲如此,只能安慰:“母亲,皇上也没指名让我留在宫中,女儿姿色寻常,皇上或许瞧不上呢。”
罗氏看着女儿,十六岁的光景,芙蓉花貌,端方清媚,身段婀娜曼妙,端得是娇娇美人的倾城之色。
这怎叫姿/色/寻常?!
罗氏再度抽泣。
沈相挥挥手,命人把罗氏与沈宜姝又带入府中。
这一幕万不能被宫里的探子瞧见……
*
新帝登基,各世家都在积极表明忠心的态度。
大晋民风还算开化,新帝虽未直接言明要选秀,但各大世家官员们纷纷效仿前/朝做派,试图利用联姻,与帝王建立稳固的君臣关系。
相府更是把这桩事当做头等要务。
翌日,天还没亮,沈宜姝就被婆子拉起来洗漱梳妆,婆子只给她穿了一件鹅黄色撒花烟罗衫,冻得她瑟瑟发抖。烟罗衫的确好看,把少女独有的玲珑身段勾勒的尽显无余,但着实不保暖。
“三姑娘这等容色,皇上一定会喜欢的!到时候咱们相府就有救了!”婆子看着铜镜中的沈宜姝,发自内心感叹,仿佛在看着一个救星。
沈宜姝却觉得,她与二姐姐是入宫送人头的。
到了这一刻,撒泼装傻已无任何用处。纵使能够从相府脱身,逃去金陵娘舅家也是无用。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暴君能用六年时间绝地翻盘,可见其手段有多么雷霆。据说暴君嗜血成瘾,专门喜欢年轻女子的血液。
这几日下来,沈宜姝已逐渐开始接受命运,死在了最美的年纪,也要算是一种美……
“嬷嬷,我想吃顿饱饭。”沈宜姝提出了自己的要求。她很担心入宫后会挨饿。
罗氏刚刚迈入月门,闻言又是一番痛哭。母亲两人拥在一块,哭泣片刻。直到婆子催促:“二夫人,马车已备好,三姑娘该启程上路了。”
该上路了……
沈宜姝只觉得,眼下听谁说话都觉得不对劲。
罗氏只能放开了女儿,又百般交代:“宫里不比家中,姝儿切记莫要耍性子,若是不能得宠就罢了,保住小命要紧,等熬到二十五岁,就能放出宫了,到时候父亲与母亲再给她安排一个好人家嫁了。”
这是罗氏最大的憧憬了。
沈宜姝乖巧点头,保住小命成了她眼下唯一的使命:“母亲,女儿今年十六了,再熬九年即可。九年眨眼而逝,女儿一定会尽量保全了自己。”
母女两人定下了九年之约。仿佛九年之后,沈宜姝当真可以从那巍峨高耸的宫宇活着走出来。
*
相府众人都站在府门外目送。
沈宜姝上马车时,见二姑娘沈宜姗已哭红了眼,她穿着一身缥碧色衣衫,雪白素锦底杏黄牡丹花纹锦绫披帛,也是衬得人比花娇。
相府的算计很明确,只要有一个姑娘能够入得了暴君的眼,沈家就有可能度过这次危机。
沈宜姗身上衣裙单薄,也冷得打颤。
姐妹两人挨近了一些,互相取暖。
沈宜姗仅比沈宜姝大了几个月,马车开始缓缓前行,她的内心也愈发恐惧,道:“三妹妹,听说皇上每到月圆之夜会变成狼,那他会吃人么?”
“……”沈宜姝小身板一抖,不能再听了!真的不能再听下去了!
每次听到有关暴君的传言,沈宜姝就觉得自己离死期又近了一大步。
沈宜姝安慰着二姐姐,也安慰着她自己:“哪会有人变成狼的?二姐姐说笑了。”
沈宜姗仿佛身临其境见过新帝的残暴,搂着沈宜姝的胳膊,抖着声音道:“三妹妹,我还听说皇上六年前离宫之前那晚,他就变成了狼,不仅吃了自己的妹妹,还把三殿下的脸给咬伤了,你不是看见过三殿下么,他脸上是不是有道牙印?”
好像还真有……
沈宜姝越听越觉得邪乎,她总觉得,自己与母亲的九年之约,大抵要失约了。
*
刚下马车,沈宜姝就看见数名穿着太监服饰的男子,正提着水桶清扫青石路面。
晨风卷着血腥味扑面而来,不用去问,也知道此地不久之前发生过什么。
沈宜姗搂紧了沈宜姝的胳膊,颤抖着嗓音:“三妹妹,你怕么?”
别问了!求别再问了!给条活路吧!
沈宜姝紧抿双唇,摇头如拨浪鼓:“不怕!”
这时,一手持拂尘的阉人一路小碎步走来:“两位是沈家的姑娘吧,相爷提前知会过了,且随咱家从那边入宫吧。”
阉人指了指数丈开外的角门。
沈宜姝立刻会意,她与二姐姐无名无分,她们这样的身份根本没有资格从华阳门入宫。
“多谢公公。”沈宜姝与沈宜姗福了福身子,没有摆出世家贵女的架子,半点不敢造次。
姐妹两人低着头,跟随在公公身后,一路默不作声的往后宫方向走。
沈宜姝从入宫起,就总觉得有道似有若无的威压在跟着她,但她也不知道这股威压从何而来,更是不敢随便抬头去看。
同一时间,观望台之上,一身着玄色衣袍,身段颀长挺拔的男子,眯了眯眼,看似不经意问了一句:“那是什么人?”
他身侧的男子道:“皇上,那两名女子应该是世家送进宫的,这几天加起来,前前后后都送了五六十号人过来了,皇上打算如何处置?”
玄色衣袍男子冷冷呵笑了一声:“剁了,喂鳄鱼。”
“……是,皇上。”
玄色衣袍的男子再度望向了宫道上那纤细的身影,突然之间其中一女子似乎被她自己给绊倒了,又柔柔弱弱地爬了起来。
男子又轻笑一声,手指伸入袖中,习惯性地摸了摸系在手腕上的鹅黄色丝绦:“呵呵……弱不禁风。且再等等,等养肥了再剁碎喂鱼。”
*
“啊切——”
沈宜姝方才实在腿软,她打了一个喷嚏,又坚强的站直了身子,继续往前走。
走了许久,才到了后宫。
现如今,太上皇与生育过子嗣的太妃们搬去了重阳殿。其他嫔妃皆被赶出了宫外,去了庵堂安置。
整个后宫只有一位皇太后,世家大臣们送入宫的贵女皆无名分,统统被塞入芙蓉殿,五十多名贵女,乌泱泱的一大片。白日里都还好,一到了晚上就只能挤在芙蓉殿的几间屋子里睡觉。
沈宜姝姐妹两看见了几张熟悉的面孔。
贵女圈子里没有真正的友谊,平日里明争暗斗,拉帮结派,搞孤立设团体。然而,一旦入了宫,到了这芙蓉殿,贵女们看谁都像患难姐妹。
贵女们的处境都不太好,有些受惊过度,都入宫几日了还没缓过神来,说话都打哆嗦。
不过,奇怪的是,虽然新帝不召见她们,也不许名分,可宫里的伙食是极好的,再挑食的贵女也必须每顿两碗饭,这是芙蓉殿的硬性规矩。
本朝以瘦为美,沈宜姝素来注重身段,今日晌午是第一次一顿吃两碗饭。除却米饭之外,还外加两根大鸡腿,把沈宜姝给吃撑了。但面对强权,她又不敢不吃。
白日里尚且好应付,看见芙蓉殿这么多贵女,沈宜姝稍微没那么恐慌了。
要死大家一起死,黄泉路上也能有个伴。
可一到夜幕降临,数人挤在一间屋子的压迫感,沈宜姝无所适从。
芙蓉殿一共五间屋子,平均下来,每间屋子还得挤十名左右贵女,洗漱多有不便。纵使大家都是金枝玉叶,几天不沐浴,挤在一块也是滋味尴尬……
第一次远离家中,沈宜姝终是没熬住,一个人从芙蓉殿走了出来。外面竟然就连一个守夜的宫人都无。她根本不明白,为何新帝要将她们这些人圈养在此处,宛若是圈养牲口。
她身上的撒花烟罗衫甚是/薄/透,下意识的双臂抱/紧了自己,夜风吹湿了她的眼。她想找个有水的地方洗漱。就算是要死,也得做个干干净净的美丽女鬼。
不多时,沈宜姝看见了一座池塘,与此同时,还瞧见一白色衣袍的年轻男子负手而立,站在池边。
这画面有些眼熟……
暴君:养肥了再宰。
姝姝:还能继续保持好身材么?QAQ~
————
PS:暴君不喜欢女子太瘦,因为六年前,他的妹妹是饿死的。人心本善,每一个黑化的人,都曾经被命运重伤过……
大家猜猜看,这白衣小伙子是哪个?哈哈哈……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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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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