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沉渊表妹的功课自然由萧沉渊亲自负责，池舟哪里会知道，况且他和亲到这里半年有余，也是才刚听说这回事，根本无从下手考查。
池舟擦了擦汗，不得不再次向萧沉渊眨眼求助，他觉得再来这么几下，自己的眼睛怕是会控制不住的抽搐。
他眉飞色舞问：什么功课？
“对，适才听无暇说是来找陛下背文章的。”萧沉渊将池舟的动作尽收眼底，表情并没有多大变化，开口自然，看似是在接话，实则不经意给他了提醒。
无暇没听出来话音，还很是认同地点头：“嗯嗯嗯，皇嫂说得对。”
算起来他们互换灵魂不过一日，与萧沉渊之间的默契却仿佛相处了许久才能达到的程度。
每每有外人在旁，二人谁说的什么话，使的什么眼色，双方都能很快意会。
太后突然的造访是如此，无暇表妹不期而至亦是如此，池舟在敏锐地捕捉到萧沉渊话中的关键信息后立马意识到了这一点。
池舟五味杂陈，更多的是自嘲的情绪在内。
他和萧沉渊成亲近双百日，其中见面的次数屈指可数，即使好不容易面对面也是剑拔弩张的架势，没想到彼此那样的关系竟抵不过这一日的相处。
萧沉渊以为池舟半晌不开口是因为没有听清他说的话，想着要不要再说一遍，可看池舟稍显低落的神色，直觉是其他的原因。
他有些不明所以，暂且将疑惑收在了心间。
无暇还在等着，时间久了也容易觉察出不对，萧沉渊余光还在池舟身上，他继续周旋在自己的君后和表妹之间，道：“你皇兄今日着实累着了，无暇直接背给他听就是。”
无暇觉得这样并没有什么，欣然说了“好”，开始背起了她昨日所学的文章。
“归去来兮，田园将芜胡不归？既自以心为行设，奚惆怅…”
无暇如同学堂里的学子将文章缓缓道来，“归去来兮”四字方出，池舟闻之一振，沉闷的情绪和仅剩的困意也烟消云散。
是五柳先生的《归去来兮辞》。
池舟在幼时曾读过，爹爹教的他。
爹爹很喜欢五柳先生的作品，亲手整理提笔了本《渊明集》，池舟一直悉心保存着，如今随他和亲依然还在自己身边。
许是受了爹爹的影响和教导，池舟的很多观念都与爹爹的处世风格极为相似。
他爹爹不是皇亲贵胄，亦非官宦人家，不过是世间普普通通的一个百姓，平生最喜爱读书，却未有考取功名之意。
池舟不知他和父王之间具体的事情，如此身份悬殊怎会相遇又如何相爱且有了他，只知道爹爹一生自由惯了，不喜深宫束缚。
在文学和处世方面，五柳先生堪称一大家，五柳先生的诗词歌赋常为田园风光之景，与山水相融，古朴自然，清新隽永，当中的隐逸之趣令人神往，想去做一位闲适的隐居雅士。
只是爹爹和自己与五柳先生不同，不能以辞官斩断他们和当今圣上的关系，池舟身上有着东川国皇室的血脉，就注定他无法拥有归隐田园的生活，因而对五柳先生及他的作品格外钟情。
“归去来兮，请息交以绝游。世与我而相违……”
《归去来兮辞》通篇流畅，是五柳先生感情的自然流露，真挚而充沛，无暇背得极为流利，池舟听得也很享受。
不过令池舟疑惑的是，对于五柳先生，世人从古至今对他褒贬不一，尤其是官场当中，更很少提及陶渊明的名字，说他是对官场避之不及、志气消沉的人，都拿他作反例。
皇宫更不例外，池舟在东川国从未听人提起过五柳先生，自然也没有人教授他的诗词文章。
可萧沉渊，统领九州的天下共主，竟肯让自己的妹妹读他的文章……
这是同样作为皇室子弟的池舟所不解的。
他以为都城国的皇宫比东川国还要严苛，等级规矩森严难耐，当初却抱着哪怕是这样也要和亲过来的想法，如今正一点点消磨殆尽。
“登东皋以舒啸，临清流而赋诗。聊乘化以归尽，乐夫天命复奚疑！”
无暇一口气、一字不差地将皇兄布置给她的功课背完了，立刻呼出口长气，不忘邀功：“怎么样皇兄？臣妹背得还不错吧！”
“极好！”池舟百感交集，面带微笑真诚地夸赞。
萧沉渊对此文章烂熟于心，往日检查无暇功课时他都是边批奏折边听，如今无暇是背给池舟听的，他也没有在批阅奏折，因此能腾出更多的空去关注其他。
池舟似乎对《归去来兮辞》感慨颇深。
“既如此，皇兄再考考臣妹吧，”无暇对自己很相信，她料定这篇文章她既背会又读懂了，“臣妹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此情此景，就算他像从前再怎么在外人面前闭口不谈也避无可避了，池舟怀着复杂的心情，忍不住问出了几个问题。
从最简单的字义，到文章的意思，再到最后文章想要表达什么，无暇都思考了片刻，一一作答了出来。
萧沉渊对无暇从最开始的读书结结巴巴读不通字句、问她什么都答不上来的目不识丁，到现今的从容不迫、对答如流极为满意，同时对池舟的才学有了初步的认识。
往日他们根本没有谈论过学问，好好说话最后都是以吵架愤慨而走结束，萧沉渊每回都能被池舟气得不轻，想当然先入为主、自以为池舟是和世家那些个纨绔子弟一样的皇子，真的是和他说句话就头疼。
听完无暇回答对了他围绕文章而出的问题，池舟心痒难耐，终是又没忍住，问了问无暇对《归去来兮辞》和五柳先生的看法。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第1页/共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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