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昭踉跄扶住祭坛,她这才看清青铜兵胸口竟然嵌着夏都的“禁神符”,显然殷无咎已经篡改过机关核心。
“主上退后!”
沧溟的弯刀劈在青铜兵上,却只迸出了几点火星。
姜昭突然扯开衣襟,将整块兵符狠狠按进左肩伤口。锁龙咒与兵符纹路重叠的一瞬间,却有一缕金线自血脉渗入青铜兵眉心。
“以吾血为契约,奉神鸟为尊。”
姜昭挥动着兵符,硬生生把夏都禁制扯成碎片。
黎明时分,姜昭瘫坐在安静的祭坛边。
沧溟捧着断成两截的弯刀苦笑:“这杀器认主太过嗜血,比东瀛狼骑还要疯。”
姜昭淡笑抚过青铜兵上新生的玄鸟图腾:“疯的好。殷无咎既然敢偷梁换柱,我们便让这些染过夏都脏血的青铜,变成捅向他们的第一把刀。”
永初九年,流亡的第六年。
姜昭摒弃传统车战,为玄甲军改良战阵。
她在沙盘上推演战术,道:“殷无咎用礼器压人,那我们便用铁与火劈出一条生路。”
永初十年春,流亡的第七年。
暮春的校场扬起黄沙,十二岁的姜昭攥着新铸的青铜剑。
三千玄甲军肃立如松,他们的铠甲在晨光里泛着光泽--这是用西境独有的玄铁矿淬炼的第一批战甲。
“主上,邬戎骑兵已经越过落鹰峡。”
斥候来报时,姜昭看到军师沧溟欲言又止的目光。
她知道沧溟在想什么:三日前密探来报的敌军数量,比此刻整整多出一倍。
姜昭翻身上马:“传令,轻骑随我截击。”
她刻意忽略沧溟递过来的地形图,那些曲折的墨线让她想起幼时被母亲握着手临摹的龟甲纹路。
战马踏碎薄冰的声响里,姜昭的铜剑劈开晨雾。
三千玄甲轻骑如离弦之箭扑向斥候标注的营地,她甚至能看清敌军旗帜上未干的朱砂。
沧溟在风中凌乱:“主上!峡口出口宽仅三丈,若遇火攻,后果将无法设想。”
姜昭反手扬起马鞭:“聒噪!玄铁甲浸过三天三夜的桐油,怕什么火?”
她记得兵器坊匠人跪呈铠甲时的誓言:那些铠甲能抗住最锋利的箭。
当第一支火箭擦着姜昭的耳畔掠过时,她嗅到了一股焦臭。
两侧山壁滚下裹着油布的枯草垛,火舌顺着玄甲军披风上的丝绦在疯狂蔓延--那些为了彰显威仪缝制的黑色流苏,此刻成了夺命的关键。
“下马,卸甲!”
姜昭嘶吼着挥剑斩断自己战马的缰绳,却发现玄铁甲在高温中紧紧咬住内衬。
浓烟中传来此起彼伏的惨叫声。有个年轻士兵慌乱中扯开铠甲,裸露的胸膛立刻被火箭洞穿。
姜昭终于看清那些‘邬戎骑兵’的真面目:不过是披着皮甲的稻草人,而真正的敌军正站在山崖上倾倒火油。
“冲锋阵型散开!”
姜昭的铜剑劈开一道火墙,剑身却在高温中扭曲变形--改良时增加的锡比例让剑刃更亮,却牺牲了耐热性。
身后传来沧溟的吼声:“保护主上向西突围!”
最致命的错误在此时显露。
当姜昭挥剑砍向第一个溃逃的士兵时,飞溅的鲜血激发了玄甲军骨子里的恐惧:这些新兵多数来自被她剿灭的旧贵族家族。
此次本欲立威的斩首动作,反而让整支军队陷入互相践踏的混乱。
七日后。
姜昭独自跪在阵亡将士的衣冠冢前,雨水浸透她未愈的剑伤。
铜剑插在泥地里,剑身倒映着五百个空荡荡的木牌。
姜昭捡起半截烧变形的铜剑,发现剑柄处母亲留下的鲛绡居然完好无损。这种深海鲛人织就得布料,正是最顶级的防火材料。
兵器坊的熔炉旁。
姜昭亲手将鲛绡撕碎。
她按住想要劝阻的匠人:“把这些织进铠甲内衬。从我的私库调二十匹鲛绡,不够就去黑市买。”
当第一片融合鲛丝的玄铁甲浸入火油时,奇迹出现了:火焰在距离甲片三寸处自动熄灭,像是被无形的水幕阻隔。
阵亡士兵的抚恤仪式上。
一个少女突然冲上高台。
她的声音清亮如刀:“主上可知我兄长死前在喊什么?他在喊‘快卸甲’!”
姜昭认出这是曾因顶撞贵族被鞭笞的铸剑学徒。
当夜。
姜昭走进地牢。
白日顶撞她的少女云旗正在给伤口敷药。
火光晃动间,姜昭看见对方脊背上的鞭痕--那是旧贵族私刑的印记。
“你兄长用命教会我一课。现在,换我教你怎么用仇人的血洗剑。”
永初十年春。
沧氏族地暗室。
沧月跪地,面具遮住半张脸,声音颤得厉害:“祖父,殷无咎以阿弟性命要挟,逼我率沧氏铁骑围剿流民--那可是姜昭的人。”
沧公的拐杖种种砸向地砖:“你若抗命,你阿弟即刻会被剁成肉泥!”
少女猛然抬头,眼底蓄满泪水:“那便让孙女去死!沧氏族人宁可断头,不跪逆贼!”
当夜,沧月纵马冲出族地,直奔姜昭藏身的黑石峡。
她卸下铠甲,仅着单衣跪在雪地里:“主上,沧氏嫡女沧月,字寒江,愿以命换玄甲军庇佑幼弟。”
姜昭把玩着沙盘,嗤笑:“殷贼的狗,也配谈条件?”
“我亲手屠了殷贼派来的监军,沧氏已无退路,若王上不信--”
沧月突然拔剑刺向心口,却被姜昭一脚踹翻。
“孤不要死士,只要将军。”
姜昭将染血的蜜饯塞进她口中:“带三百沧氏骑兵夜袭东瀛粮船,若胜,你是玄甲军副将;若败,你弟弟的命,孤亲自去取。”
沧月翻身上马。
那一战,她率军火烧敌船,浪人的哀嚎声中,她斩下东瀛副将头颅,高悬桅杆。
归来时,姜昭将玄甲军副将的令牌掷入她怀中:“冷面糖将军,往后你的命,归孤了。”
永初十一年,流亡的第八年。
苍梧不产硝石,姜昭冒险与北狄游商交易。她用母亲遗留的翡翠玉坠换回两车硝石粉,却在边境遭东瀛偷袭。
沧溟挥刀劈开剑雨:“主上退后。”
姜昭却翻身跃上东瀛车队,将火药筒塞入硝石袋引燃。
轰隆!
冲天火光中,她拽着沧溟滚落山崖,左臂骨折却仍在笑:“瞧,一袋硝石换三百东瀛狼,划算得很。”
永初十二年,流亡的第九年。
墨玄观星象时发现:“黑石峡铁矿含雷击木,或可引天火。”
姜昭率人在雷雨夜竖铁柱于崖顶,在失败了九十九次后,终于炼出了“雷火砂”----“铁砂混硫磺粉,借磁石布阵。”
墨玄蹲在矿洞残骸中,捡起一撮焦黑砂砾:“主上,这是‘雷火砂’,遇雷则爆,但只能近距离传播。”
姜昭却将砂砾装入陶罐,绑上磁石掷向崖顶铁柱。一道闪电劈下,砂砾在轰鸣中炸出十丈火墙。
她摊开掌心,大笑:“谁说一定要近战?东瀛战船若敢来,便让雷公教他们跪着求饶。”
永初十三年春,流亡的第十年。
二月十六,玄甲军夜袭殷氏矿山。
姜昭亲率死士攀崖点火,炸塌矿洞。火光中,少女王旗随风飘扬,上面画了只焚天玄鸟。
幸存的矿工跪地泣呼:“主上万岁!”
“姜昭还活着。”沧氏族长抚过手中的兵符残片。
其他人附和:“我们该迎真正的王上归位了。”
永初十三年夏,六月十八日。
夺权当晚。
姜昭对沧溟戏谑道:“殷贼说我血脉肮脏,我倒觉得,这脏血里的,才是苍梧真正的天命。”
“沧溟,你闻见臭味了吗?冲的我头晕。”
姜昭的靴子陷在宫墙泥泞里,黑铁护腕磕在砖上。她偏头啐了口唾沫,敲了敲腰间捆成串的火药筒。
暗卫首领从阴影里递来蒙面黑巾,玄铁面具下传来闷笑:“主上,这是大祭司的巫祝正在太庙跳祈雨舞。”
“祈雨?他们该求雷公劈准些…”姜昭话音未落,一道闪电劈中百步外的玄鸟铜像,霎时将玄鸟左翼熔成赤红铜水。
这恐怕并不是为了祈雨,而是殷无咎为了某些执念在玩弄邪术。按照他的性格,大概率是想求长生不老之术,有足够长的时间来谋夺王位,姜昭心想。
沧溟的手按上刀柄,沉言:“天象异动,恐非吉兆。”
“天象异动?”姜昭只觉得可笑。
她突然扯开左肩铁甲,疤痕处有一串密文,是锁龙咒。
她指尖重重碾过伤疤上扭曲的密文,“十年前母王被杀那夜,太庙的玄鸟也是这样熔了半边翅膀。后来我才知道,那是母亲给我烙的军令状。而这次,是成功的预兆。”
少女突然抬脚踹向宫墙,裂缝中簌簌落下几块碎砖。
“戍卫换岗还需几刻?”姜昭扯开被雨水糊住的额发。
“三刻。”沧溟的刀鞘在雨中划出弧光,十二名玄甲军从檐角跃下。
姜昭戴上黑巾:“按计划,烧了粮仓就去太庙,要是见到殷无咎,留半口气,我要亲自剐了他喂狗。”
沧溟迟疑道:“但粮仓守卫比预想多了一倍,而东夷人的狼牙剑素来闻名天下。”
“怕了?”姜昭突然揪住他面具下的系带。
“当年母王带着三骑就敢闯东夷大营,你沧氏祖传的胆量就这点斤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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