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的‘滋味’,朕,尚未尝够……”
他的语气平淡,像是主人对物品的宣示与把玩。
他是在明确地告诉沈清弦:你的价值,你的身体,乃至你产生的每一次情绪,都归属于我。
沈清弦的呼吸骤然一顿,一股混杂着屈辱、惊惧与一丝被看穿隐秘目的的悸动,直冲头顶。
他下意识地想后退,脚跟却抵住了冰冷的桌沿,无处可退。
谢沧澜将他这细微的反应尽收眼底,唇角勾起一抹满意的弧度。
他再次上前一步,两人之间的距离近得能感受到彼此呼吸的交错。
说完,他不等沈清弦做出任何反应,便倏然收回了手,仿佛刚才那片刻的旖旎与危险从未存在过。
沈清弦跌坐回榻上,心跳如擂鼓,一半是惊惧,一半是……验证成功的悸动。
他看到了!他看到了那瞬间的涟漪!谢沧澜在撒谎!
他不是觉得茶不好,他是在用这种方式,强行斩断这份不受控制的感知体验。
“青霭。”
谢沧澜的声音恢复了平日的淡漠和冰冷。
那清瘦的青衣太监如同无声的游魂,应声而入,垂首恭立。
“看着他。”谢沧澜的目光扫过沈清弦苍白的面孔,“从今日起,没有朕的允许,茶水……也不必用了。”
说完,他转身,玄色衣袂划出一道冷硬的弧线,再无半分留恋地离去。
殿门合拢,将外界的光线与他一同隔绝。
沈清弦僵硬地坐在原地,下颌处被掐捏的痛感依旧清晰,空气中弥漫着被打湿的茶叶和碎裂瓷器的气息。
他缓缓抬手,抚上自己猛烈跳动的胸口。
没错……他赌对了。
谢沧澜潜意识里默许,甚至……需要他这种能带来“鲜活感知”的尝试。
他的目光投向门外,透过窗纸,能看到青需那道如磐石般伫立的、清瘦却不容逾越的身影。
是谢沧澜派他来的……他一直在盯着自己,是他圈定的新牢笼的边界。
沈清弦缓缓闭上眼,深吸了一口带着残存茶香与冷香的空气。
指尖,在宽大衣袖的遮掩下,悄然收拢,他抬眸看向桌上下了半局的棋。
博弈的棋盘已经铺开,而他,终于投下了第一颗试探的棋子。
他深知这局棋步步凶险,但早已别无退路……
殿内重归死寂,只剩下沈清弦一人,和满地的茶汤与碎瓷。
他维持着刚才的姿势许久,直到窗外天色彻底转为墨蓝,宫灯也次第亮起,在静思阁的地板上也投下孤寂的光晕。
青霭沉默地送来晚膳,自始至终,未曾多看沈清弦一眼,也未曾说过一个字。
沈清弦看着送来的饭食,却无意品尝,颈侧的伤口和下颌的隐痛都在提醒他白日的冒险。
他索性躺在榻上,闭眼假寐,脑中却反复推演着谢沧澜的每一个眼神,每一个动作。
那被他捕捉到的、源于虚无世界的贪婪,做不了假,那是他手中唯一的,也是最重要的筹码。
夜深人静,只有打更人的声音遥遥传来。
就在沈清弦意识模糊,即将真正睡去时,一股熟悉的、冰冷的龙涎香气再次无声无息地弥漫开来。
他心头一凛,瞬间清醒,却依旧保持着均匀的呼吸,眼帘紧闭——他倒要看看,去而复返的谢沧澜……想做些什么。
脚步声极轻,停在他的榻前。
沈清弦能感受到那目光如同实质,描摹着他的眉眼,最终,定格在他白日里被掐出红痕的下颌上。
然后,一只微凉的手,带着一丝夜露的寒气,极其轻柔地覆了上来。
动作之温柔,与白日那个粗暴钳制他的谢沧澜判若两人。
沈清弦心中冷笑……果然来了。这是他下意识的安抚,还是另一种形式的确认……
那指尖在他下颌的红痕上极轻地摩挲了一下,带着一种近乎珍视的意味。
随即,竟缓缓下移,掠过他脆弱的喉结,最终,停在了他颈侧包裹着纱布的咬痕上。
指尖隔着纱布,感受着其下血管的微弱搏动。
阵阵共感传来……然而……
沈清弦没有感受到算计,反而是一种……更深沉的东西。
像是一个迷失在无尽雪原的旅人,终于找到一处热源,不敢靠近和惊扰,只敢小心翼翼地、确认它是否还在。
“……”一声极低、极轻的叹息,几不可闻,却重重砸在沈清弦的心上。
他听到谢沧澜用一种近乎呓语的、绝不可能在清醒时出现的脆弱音调,含糊地吐出几个字:
“……别想逃。”
这是警告,是命令,但在这里……听起来却更像一种无力的祈求。
仿佛他所有的掌控,都因为内心深处害怕被这唯一光源抛弃的巨大恐惧。
下一刻,那指尖的温柔骤然消失。
压迫感重新降临。
他适时地、如同被惊扰般轻轻蹙眉,发出一声模糊的嘤咛,睫毛颤动,仿佛即将醒来。
身前的阴影立刻退去。脚步声快速而决绝地远去,殿门也被轻轻合上,仿佛从未有人来过。
沈清弦缓缓睁开眼,眸底一片清明,没有半分睡意。
他抬手,轻轻触摸自己颈侧的纱布,那里似乎还残留着一丝冰冷的温度和他指尖的力度。
他赌赢了……
谢沧澜的症候,远比他想象的更重。而这份依赖,已然成了谢沧澜自己都未能完全掌控的软肋。
他在这位暴君的算计里,清晰地摸到了那一丝不受控的“真情”……?
而这,正是他最锋利的武器。
沈清弦翻了个身,面向墙壁,在无人得见的黑暗中,极轻地勾起了唇角。
这场戏,倒是越来越有趣了……
(第三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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