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门外就传来开锁的声音,一个年纪看着有些大的老婆子推门进来,手里拿着一根布条,走到苏琬琬面前。
“姑娘站起来吧,我给你量尺寸。”
苏琬琬看着她,明知故问:“为何要量尺寸。”
老婆子撇嘴,“马上就要去待客了,不得量好尺寸换身合适的衣服?”
她看着苏琬琬一身素袍,心下一番了然,又是一个被掳过来的,好歹还算安静。
苏琬琬听话地站起身,将被绑着的手腕抬起,方便她测量。
“马上?都不能给我一点时间准备吗?”
老婆子手上动作不停,量了肩宽又量胸围,皱眉,“你这姑娘太瘦了些,这可不好。”
“准备?就算我们愿意,有些大人物未必愿意。待会有人伺候你沐浴上妆后,就差不多到时辰了。”
量好后,老婆子就出去了,也许是看苏琬琬足够听话,走之前用随身的剪子将绑着苏琬琬双手的绳子剪了。
剪子也被带走,不能留在房间,免不了有些想不开的自寻短见。
门口又传来落锁的声音。
苏琬琬独自坐在椅子上,秀眉微蹙。
本想等到晚上,青楼人满为患的时候,再制造混乱趁乱脱逃,现在看来等不到那个时候了。
静静等了半柱香的时间,苏琬琬提高声响,确保门外的人能够听见。
“我想要如厕,不知道可否让我出门去一趟茅厕?”
在门外守着的是一个绿衣丫头,刘妈妈给她的名字叫绿荷,当年她父亲为了筹集供弟弟读书的学费,将她卖到这青楼里。
刘妈妈收了她,但是因为绿荷相貌并不出众,所以只是安排了打杂的差事。
绿荷经常被吩咐守在刚拐来的女子的门口,女子借口如厕然后试图逃出去的情况,她碰到好几次,所以后来她想出一个法子。
绿荷道:“房间里有恭桶,你先用恭桶吧。”
房间里很快传来走路和寻找的声音。
“我并没有找到,恭桶在哪里,我有些难受,能否帮我找找?”
收拾这间房并不在绿荷的工作范围之内,她并不确定会不会有人做活不小心,把这事给忘了。
绿荷看了一眼守在门口的另外一位女子,她身量比自己还高,有她在不会出事。
为此她放心地打开门锁,进门后瞧见苏琬琬就站在里屋的一个墙角,脸色有些发白。
绿荷打量了一遍,确实没有看见恭桶,但有些时候为了房间看着整洁,他们会将恭桶藏在柜子里。
绿荷转身将门又关上,防止苏琬琬趁她不注意冲出去,然后往里走,走到一处柜子面前,将柜子打开。
这个柜子没有,她又走到下一个柜子面前,蹲下身子。
她没有注意到的是,苏琬琬已经默默地站在了她身后。
绿荷将底下的柜门打开,看见里面的恭桶,正要说话,一把银亮之物抵在她的脖颈处,女子压低的声音在耳边传来,“安静。”
绿荷的脖颈处打了一个寒颤,寒意直冲天灵盖,身子僵硬在原处,竟然是一个字都不敢说。
苏琬琬的手握着刀柄,“跟我过来。”
她带着人走到原来她坐着的桌椅旁边,捡起刚刚还绑着她手腕的长绳,“把外衣脱了。”
绿荷心中害怕,“为什么?”
苏琬琬没有回答,只是将刀抵得近一点,刀锋刺破了绿荷的皮肤,鲜血顺着伤口滑落下来。
绿荷没敢再问,利索地把外袍脱下来。
软帕被苏琬琬捏成一团塞进绿荷的嘴里,确认塞得死死的,才空出手将她的手脚都绑起来。
绿荷心里一片死灰,不知道如果苏琬琬真的成功跑了,自己又要受到什么样的惩罚。
苏琬琬按着她在椅子上坐下,又将匕首压在脖子边上,然后抽出她口里的帕子。
很快,门外的另一名女子就因为绿荷迟迟没有出来,开口问,“绿荷,你怎么这么久没出来?恭桶没找到去就拿一个。”
苏琬琬在绿荷耳边道:“说我在害怕,你在开导我。”
匕首的压制让绿荷失去反抗的勇气,“她在害怕,我在开解她。”
苏琬琬掐着时机装出几声哽咽的声音。
她要感谢这间房是为了给达官贵人准备的,隔音做的非常不错,除非刻意说话,房外听不见声响。
门外的女子顿了一瞬,像是提醒一般:“绿荷,你可别犯了大忌。”
这次苏琬琬没有给出提醒,只是神色淡薄地看着绿荷。
绿荷知道这大忌是什么:不要对其他的女子产生同情。
她现在怎么会,她只会同情自己。
绿荷欲哭无泪,腿肚子都在抽搐,“我知道的,你放心。”
两人的交流就此结束,苏琬琬没有犹豫,又将帕子塞了回去,将绿荷拖到床边然后抬了上去。
她脱下自己的素衣,然后穿上绿荷的外跑,走到床边将素袍裹在绿荷身上。
绿荷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是满脸泪痕。
苏琬琬的视线在她脸上停留一瞬,“等会我会烧了这间屋子,但是你不会出事,你穿着的我的外衣,她们定然会把你先救出去。”
说完这话,苏琬琬没有再管绿荷,将窗边的灯罩打开,拿起油灯走到窗边,然后扔在精美的窗帘上,火苗瞬间翻滚而上。
燃起来的火并没有迅速引起其他的注意,苏琬琬也有意等火大一点。
直到火势席卷了小半个屋子,朝着床榻蔓延时,苏琬琬才将油灯两边的黑灰抹在脸上,然后大声喊道:“着火了,着火了!”
她将门打开,涌进的空气让火势瞬间增大,她的声音被淹没在火声呼啸中,为了不让人看见她的脸,她又折回去,试图去扑火。
门外的女人被吓得不轻,大叫:“绿荷你不要命了,赶紧先出来。”
但是绿荷没应声,纤细的身影在火光中忽明忽暗。
女子担心玉兰趁机跑出去,道:“我去喊人,你记得守住玉兰。”
她前脚刚离开,苏琬琬就飞快地将茶水泼在绿荷的身上,然后转身走出房间,沿着走廊快步离开。
这家青楼很大,而且构造复杂,苏琬琬在走廊下往下看,得知她目前在青楼的第四层,因为是在白天,楼里没有多少人。
她找了好一会才找到楼梯,沿着楼梯开始往下,碰到家丁正提着水匆匆忙忙地往上走。
苏琬琬扮演好绿荷这个角色,“着火的地方就在楼上,上去后右转一直走!”
好不容易到了第二楼,打算继续沿路往下时,发现刘妈妈竟然就站在第一楼的楼梯处!
她身后站了好几个家丁,视线巡逻着能看到的每一处。
苏琬琬刹住脚步,因为是死角,她这个位置还没有被看到。
她听见刘妈妈愤怒的声音,“玉兰跑了,这么短的时间肯定还没到一楼,把楼梯都堵死了,一楼一楼地搜!”
她又补充道:“她穿的应该是绿色的衣服。”
消息竟然传得这么快!
已经有人开始沿着楼梯往上,苏琬琬的心口狂跳,控制着自己的脚步声,往两边都是房间的甬道里面走。
她现在穿的这件绿色衣服太显眼,她要找一件没有人的房间,换一个颜色的衣服。
这栋楼里还有不少人没有见过她,只要她换了衣服,就还有可能逃出去。
思及此,苏琬琬果断地在一处房间门口停下脚步,然后推门而入。
房间里面很安静,苏琬琬一边褪去外衣,一边往里走,直到她绕过屏风试图往里走的时候,看见罗汉床上坐着的一名男子。
罗汉床的方向朝里,而这名男子依靠着背靠而坐,苏琬琬只能看见他的背影。
绸缎玄衣裹着他挺拔的身姿,勾出宽大肩膀的轮廓,黑发用玉冠束起,满身清贵。
男子的出现让苏琬琬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好在她很快反应过来,这人的打扮瞧着应当是青楼的客人,他的房间在二楼,应当还不知道四楼烧起来的事情。
坐着的男子一直没动,像是靠着罗汉床睡着了。
苏琬琬的外袍脱了一半,又提上去,“刘妈妈让小的来这里取两件衣服,打搅了。”
本以为男子会依旧安静,但是很快,男子应了一声。
“嗯。”
这道声线丝毫不曾掩饰,苏琬琬瞬间就捕捉到其中浓厚的熟悉感,险些愣在原地。
她的心跳更快了,在男人看见她的脸之前,苏琬琬选择离开这里。
苏琬琬后退两步:“走错房间了。”
可是刚退到门口,甬道里就传来嘈杂的声音。
“这里,这里还没找过。”
不远处的房门被一间间粗暴地推开,苏琬琬几乎是下意识地将门闩插上,堵住他们进来的路,也堵住了自己出去的路。
下一刻,门就被敲响了。
因为门没有第一时间被推开,门外传到疑惑的声音,“老王,这间门推不开。”
但这扇门没有亮灯,应当是没人的。
另一个声音响起,“那玉兰八成就在这里,真是让我们大伙好找啊!”
苏琬琬心头狂跳,像是要冲出心口自生自灭。
她强迫着自己维持冷静,理智告诉她,自己现在要马上去向后面的男人求助。
可是他真的会帮自己吗?
三年前对她伸出的援手,不过都是为了欺骗她感情的谎言。如今两人关系早就不同了,他三年前就选择将自己抛弃在县城,现在真的会为了维持那早就破灭的谎言,去帮她吗?
一瞬间,她的脑海里面闪过很多东西,但是脚步却在往后退,比起面对青楼的豺豹,她只能选择去赌。
里屋的男人站起身,脚步声在苏琬琬身后越来越近,直到两人竟在咫尺。
齐峥的手擦过苏琬琬的耳朵,重重拍在门上,门都被震得颤了两颤。
苏琬琬被困在齐峥和门之间狭小的空隙里,能感受到身后就是男人的胸膛,她整个人僵直着不敢往后看,现在没有面纱也没有斗笠,只要一转头,齐峥就会认出她。
说来也可笑,她现在居然还会在乎这个。
她早就主动卸去的尊严,此刻竟然出来搅动她的情绪。
然而齐峥垂下的那双手,缓缓向前,握住了苏琬琬的手腕,很轻地捏了捏,像是在丈量手腕的尺寸。
齐峥并没有特意靠近,苏琬琬却觉得他的声音就在耳边,还是那个熟悉的声音但是带着淡淡的沙哑。
“苏琬琬,你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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