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滩粘腻的黑泥在地上流淌，散发着一股浓浓的消毒水气味，让人反胃。
它像是活过来了一般，开始不断地蠕动，黑色的液体时而翻滚，时而涌动，仿佛有无数的生命在其中挣扎。
怪异的事发生了，它好似吸收了周围的能量，使得自己的体积逐渐增大，凭空悬浮凝聚出一个佝偻的老妪实体。
牧淳对这些怪物的变身已经见怪不怪了，这个奇怪的场景在他所经历的场景里可排不到前列。
微弱的声音在四面八方响起，像一个快要窒息的人喉咙间发出的闷鸣，断断续续的，压抑又晦气。
来者似乎不善，牧淳看着老妪拖拽脚步慢慢逼近。斧头迅速出现在他手中，斧刃对准老妪瘦弱的躯体，他重心下沉，手臂上的肌肉紧绷，稍有不对就准备甩斧而出。
两人之间的距离不断在缩短，顷刻间彼此变得触手可及。
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牧淳挥舞着斧头，手臂青筋瞬间暴起，斧头的沉重感让他疑惑地蹙起眉头。
怎么感觉斧头变重了？
急促的咳嗽声如狂风骤雨突然袭来，砸落的瞬间似乎变化作锋利的刀片划过四周金属墙壁，噪音在空荡的房间里回响，刺激着牧淳的耳膜。
斧刃砍入老妪的肩部，鲜血争先恐后地涌出。但老妪全然不顾伤口，她弓起腰，身躯变得更加佝偻，双手捂住因咳嗽而大张的嘴。撕心裂肺的咳嗽让她维持不住身形，整个身体随着剧烈的震动而颤抖不止。
牧淳试探地伸出双手握住斧柄，想拔出陷入血肉里的斧头。然而，无论他怎么使劲，那把沉重的斧头就是纹丝不动。
他惊恐地看着自己空荡荡的双手，真正让他感到害怕的是体内的力量被莫名抽走了一般，使劲的瞬间力气宛如泥牛入海，消失得无影无踪。
老妪表情愈发痛苦，她的嘴巴越张越大，低沉的哭声从嘴巴与手指之间的缝隙间偷溜出来。
声音逐渐年轻起来，具体体现在老妪嘶哑的低呜开始向着婴儿尖细的啼哭声转变。
牧淳清晰地看见，有样东西从老妪裂得非常大的嘴里摔落出来。那个轮廓……看起来像是个蜷缩的婴儿，浑身皮肤皱巴巴的，眼睛紧闭。
当这个婴儿突然开始蠕动，牧淳才发现这不是婴儿的蜷缩状态，而是身体畸形导致的扭曲怪异的动作。
敌进我退，牧淳尽量与这突然出现的鬼东西保持着安全距离。
在地上缓慢蠕动的婴儿微抬头颅，眼皮一动，猛然睁开了双眼。
有一瞬间牧淳以为自己看花了眼，因为两枚突兀的的硬币荒唐地嵌在婴儿的眼眶内，而那本该是眼球的所在地。
老妪的躯体四分五裂，碎落在地出现变为黑泥。牧淳凑上前去，想捡起斧头。
他的力气还没有完全恢复，第一下并没能把斧头拾捡起。
待牧淳举起斧头，婴儿那长短不一的双臂已经抱上了他的右腿——清脆的骨折声响起，他的右腿在婴儿轻柔的怀抱下呈现诡异弯曲的形态。
他的脸色骤然变得煞白，冷汗直流。为了不让惨叫声溢出牙关，他只好用舌尖抵住闭合的前牙，死死抿住嘴唇，试图忍住这难耐的疼痛，身躯却不受控制地向一边歪斜，仓促倒地间手中的斧头被他砸向还在攀爬的怪婴。
怪婴被斧头带落砸到地面，哭喊声惊天动地。
王一潼在怪婴背后现身，斧头像是被磁力吸引一样迅速回归到她的手里。她轻盈的身体跃起，高举的斧头向怪婴兜头劈下，势如破竹。
牧淳在前，他支起身向前倾，忍着疼痛，朝着怪婴下颌就是一个毫无保留的上勾拳。
两相配合，前后夹击，真是好不默契。
怪婴的身体微微地被打飞了起来，然后被身后斧头猛烈的冲击力钉死在地面上，头颅先行落地。
两枚硬币咕噜噜从眼眶中滚下，头颅开口说话了，声音稚嫩而懵懂，“咦，又没钱治病了，好疼好疼好疼……”
牧淳笑不出来了。而王一潼走到他的身边，搀扶起这位右腿骨折的伤者。
看懂了他的呆滞，她叹了口气，不放心地开导道：“都是假的，别忘了这是梦境。”
“你说的对，这里是我的梦境。”牧淳似乎这才恍然惊醒过来，他轻轻推开王一潼支撑着他身体的双手，那条骨折了的右腿被他重重朝地面跺去。
王一潼目瞪口呆，而牧淳神情坚毅，信心满满。
他的梦境他做主！
下一秒，贯穿全身的疼痛击中了他，他像触电了一样颤抖着倒地，两眼紧闭，抱着自己的右腿左右打滚。
“行了，起来吧，你的腿好像直回来了！”王一潼嫌弃地拍了拍他布满汗珠的额头，催促他起身。
牧淳睁开紧闭许久的双眼，他抬头望向王一潼，表情错愕，“我刚刚，好像看到了一扇门。”
一把拉起地上的牧淳后，王一潼环顾四周，不由挑起了眉——怪婴尸首分离后同样化作了黑泥，这摊粘腻物现在正排列组合成门的模样。
牧淳用恢复如初的右腿迈进了这扇门内。因此，王一潼只好拎着斧头悻悻然地跟在他的后头。
*
全都消失了——无论是灯光还是他的知觉。王一潼也不见踪影。
他像是被固定在床上，唯一可以动的只有眼球。
哦，熟悉的视角！他苦中作乐这么想到。
“你好啊，欢迎你到我的梦里来玩！”
牧淳被清脆的童声吓了一跳。
“这是哪里？”他试探性地发问道。
“我的病房。”
“不过，我并不孤独哦，我的左边是个很好的阿婆，我刚搬进来的时候她给了我一块大白兔奶糖！真希望她的咳嗽快点好起来。我的右边是个小宝宝，虽然她刚来的时候经常哭，但妈妈说是因为他生病太痛了才哭的。我生病了也会哭，所以我得体谅小宝宝……”
谈到她的左右邻居时，她的声音明显高了一个度，听上去开心了不少。
“我本来打算买个大白兔奶糖给他吃，但妈妈告诉我小宝宝不能吃糖，所以我让妈妈把我仅有的两枚硬币都给了他！”
咳嗽声？两枚硬币？牧淳一瞬间回想起黑泥变幻出的两个怪物形象。
“那为什么我在床上动不了，你不想我陪你玩吗？”
“因为，你在我的身体里啊，嘻嘻，我就是动不了的嘛。”接着，女孩笑嘻嘻地拒绝了牧淳的陪玩，“至于玩游戏，我可陪不了你，太累了我就想睡觉，睡着了就不能看见妈妈了。”
“我已经成功没睡着好几天了，这是第四天！”她似乎对自己的成功很自豪。
人不可能不睡觉，更别提连续四天不睡，而对于病人来说，睡觉休息是个必须选项。牧淳顿时猜测到了原因。
“不过我还是没有看见妈妈。”女孩很失落，声音慢慢变弱，开始小心翼翼起来，“你是大人，你可不可以告诉我，我是……死了吗？”
牧淳动了动嘴唇，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她不需要答案。
*
病房内的灯和帘子微微颤动，围绕在病床的四周的是寂静的黑暗。
巨大的静默中，牧淳转动着眼珠，他拼命向上翻着眼球——天花板上的角落里，梦境的裂缝这只停留在那的白色蝴蝶突然扑闪翅膀，像是羞涩地对他眨了一下眼睛。
然后，他视线中的白色瞬息在扩大，那里面存在一个空间。
脱离女孩躯体的瞬间，他回头看向躺在病床上的那个女孩，她双眼紧闭，发白的脸上透露出一丝安宁。
病床上，贴着她的信息——柳雨灵，6岁，女，肾母细胞瘤，已经全身广泛转移。
一道白光从裂缝中投下，抹去这一幕悲剧，没入空无。
看到有人在看我就很开心~
但我在苦逼地打寒假工，日更只能说是尽量。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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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蜂巢幽灵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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