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晚上什么也没有发生。宋枭别扭地翻来覆去睡不着，梁轻云倒是一挨床没说两句话就只剩均匀的呼吸。
思绪翻涌，宋枭从东想到西。夜深人静，偶有一声汽笛闪过，伴着一道微弱的亮光，像梁轻云的脑袋，像他洗完澡后精瘦反光的肌肤，像宋枭别过头去却被梁轻云嘲笑的戏谑表情……
乱七八糟的联想缠在一起卷在脑海，让宋枭陷入无法入睡的疲惫。他更加忿忿同在一张床，却睡在另一床被子里的梁轻云，想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遭这种罪。
顺着窗外投过来的光，宋枭第一次凝视梁轻云的脸，这个不到十八岁的男孩睫毛一晃一晃，皮肤光滑到似乎没有一个毛孔，脖颈的血管跳动着青春的张力。宋枭感到一阵说不出来的复杂情绪涌在胸口。
真是奇怪，到底是哪里出现了问题，自己的客户怎么会睡在自己的床上？他闭上双眼，想屏蔽所有的感官，但是脑海却闪回着和梁轻云相识的经历。
四次看守所的会见，一次律所的相遇，再到今天，四个月不到，宋枭感觉好像已经认识了梁轻云很久很久。
那些过往的画面伴随特定的体感，蒙太奇式地播映，看守所外的蝉鸣、开车时腻着的汗水、第一次见面轻蔑的冷笑、梁妈的啜泣，浑浑噩噩地，宋枭失去了意识。
第二天，梁轻云早早起床以一个没有衣服换的理由溜走，避免了和宋爸的进一步交流。宋枭还在睡眼惺忪，就听到门外两人已经客气过一轮，梁轻云谢绝早饭跑路了。
松南的冬天很少下雪，宋枭十几年的居住经历里，只下过三次。没想到秋天刚刚过去个尾巴，今天天气预报就提示，晚上十点局部降雪，全市的人鼓足了期待。
宋枭正式穿上了羽绒服。走近写字大楼，呼地一股热风钻入宋枭裸露在外的毛孔，带来一阵冷热交替的拉扯。
打开拉链的瞬间，宋枭倏尔想到大清早跑回去的梁轻云——穿着他那件巨大的棒球衫会不会冷死。想这个干嘛？宋枭甩甩脑袋，环视周围人在这大冷天还都是正装笔挺的打扮，感到头疼。
挤进电梯的那一刻，宋枭看到微信界面的黑白线条小兔子发来一张图片，可电梯间信号不行，反复加载不出来。宋枭隐隐约约感觉这张图不会是什么好图。
电梯刚到二十楼，他跐溜一下就跟着人流先行下来了，好奇心迫使他必须看到这个图的内容才舒坦。
伴随5G标志恢复，信号格再次加载满，图片霎时映入眼帘——一张宋枭的睡照，特殊的是宋枭是侧着头睡的，根据拍摄角度，感觉像是宋枭看着另一侧的人入睡，当然，这另一侧只能是图片的拍摄者——梁轻云。
只有一张图，没有任何配文，看到屏幕里的自己，宋枭有些羞愤。
神经病。真是幼稚。
宋枭在内心大骂一句，微信框回了个问号就把屏幕按灭，揣进兜里，冲着空气挥舞一拳。抬起头，宋枭意识到为了看消息自己还在二十楼，更生气了，啪一掌按下电梯的上键，板着个脸等电梯。
宋枭心里还在骂那个有“偷拍癖”的纨绔，完全没注意到身后早就站了个人。等有一只手搭到宋枭肩上，吓自己一跳，宋枭才回过身去，发现杨麒笑盈盈地望着自己。
“想什么呢？那么入神。”
“哦，没什么，一个案子。”宋枭扯了个谎搪塞过去，回以尴尬的笑容。
杨麒侧开身子让宋枭先上电梯，“诶对了，新辉地产的上市，下周要去项目地做个走访，你去吗？”
“老董没给我说，不清楚。”宋枭摇摇头。
“哈哈哈，那你做好准备，尽调量巨大，所有低年级律师应该都会跟过去。”杨麒苦笑。
“这么恐怖啊这个项目，要命了。”噩耗提前到来，打得宋枭措手不及。宋枭不想出差，他只想安安静静地在家和律所两点一线，任何要和客户打交道的走访都是一种折磨，更不用说这类从没做过的上市业务。
“何意最近哪里去了呢？”杨麒冷不丁话题一岔。
“这么关心？”宋枭来了劲，仰头一笑。
“啊？”搞得杨麒莫名其妙。
“她好像又被董大磊带出去谈项目了，说是深圳什么地方，不太清楚，确实很久没见到她了。”
“哦哦，何律师也是强，永远那么精力充沛。”
“是啊，他可是事业型女强人。”宋枭看着杨麒意味深长。
“都做律师了，谁还不是事业型？”杨麒打趣道。
叮咚，电梯到达。
临别时刻，宋枭晃了晃手机，说要提前向杨麒请教请教怎么准备尽调访谈。挥手瞬间，手机蹭过脸颊被顺利解锁，宋枭瞟见线条兔子发来的消息：
“看着我睡有没有睡得更香？”
反了天了。
宋枭看到这句话一股无名焰火腾空而起，这小鬼还真是越来越来劲了。宋枭对着空气挥舞拳头，还好杨麒前脚刚走，不然得觉得宋枭今天是不是加班加到精神失常了。
“要么删掉照片，要么被我删掉。”干脆利落，打完这串字，宋枭把手机摔到桌面，顺手脱掉外衣往凳子上用力一扔。旁边多事的秘书姐姐看向他，眼神像在说：谁又惹他了？
如果梁轻云是宋枭的同学，或者其他任何身份的什么人，也许这会儿宋枭会和他成为很好的朋友。毕竟这么一个大帅哥，性格开朗直率，交流投缘主动，除了脾气不太好，没什么明显缺点，是一个值得相处的人。但是偏偏不巧，宋枭是梁轻云的辩护律师，当事人和律师，就好像医生和病人，老师和学生，需要保持一定的距离感，以建立职业微信，促进工作任务顺利开展。这下好嘛，梁轻云就不正经，一再和宋枭嘻嘻哈哈，基于职业道德的要求，宋枭觉得这段关系朝向朋友的走向发展，实在不妥。
更何况，梁轻云有一种轻浮感，让宋枭觉得这个人对自己身上背负的可能存在的审判不严肃。
不管是不是犯错了，都得直面问题搞笑化解，梁轻云却看起来毫不操心，这不是对自己都不负责任吗？宋枭觉得这一切的根因可能是从小到大的家庭环境和优越处境，让梁轻云骨子里不正视规则，没有约束。
这样好吗？也许很好，但是和学法律的宋枭待在一起，让后者这个刻板的文科男，有点不自在。
对着电脑，看着电源灯光一闪一闪，宋枭已经开始力不从心，你说这个早上还没开始干活，身心怎么就这么累呢。好巧不巧，刚刚把桌面点亮，打开昨天遗留的word文档，宋枭的手机立刻开始叫唤。
今儿这真是怎么了？能不能让人清净一刻片刻？宋枭绝望地摊开手，头一歪，任由铃声一直喊，直到响铃时间快结束，他才划开接听键。
“喂，你好，什么事？”宋枭口气里透着不耐烦。这一大早，都是些什么情况啊。宋枭的脑袋一片浆糊，自然也没好语气。
“你好，宋枭律师吗？松南公安局。”刚听到公安局三个字，宋枭脑袋瞬间清醒，支棱起耳朵，生怕错过一点细节。
“您代理的嫌疑人梁轻云涉嫌故意伤害案，我们已经补充侦查结束，附带补充证据、起诉意见书和案卷材料已经移送检察院了，通知您一声，一会儿我们会同步告知嫌疑人和监护人。”
梁轻云的案子有了进展。
宋枭抄起一支笔，快速扒拉出一张背面空白的纸，做起笔记，“好的好的，警官，请问什么时候可以阅卷？我这边想尽快了解最新的证据情况。”
“这个你问检察院吧，他们确认了就可以。”
“那公安这边给的起诉意见是什么呢？”
“我们无法透露，您可以阅卷和检方确认。”
没等宋枭再多问两句，电话那头就匆匆挂了，对案子没有丝毫透露，剩下的只说交给宋枭和检方联系。
按下笔帽，收回笔芯，宋枭仰头看向天花板，表情凝固，陷入思考。
可以确认的是，公安还是认为已有材料可能认定宋枭构成犯罪，不然公安不会移交。没事，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这个结果符合宋枭的心理预期，进入审查起诉的阶段，得打起精神，步步为营了。
关掉屏幕的文档，宋枭把梁轻云案子的优先级提到了最前。他迅速起草了下一阶段的工作备忘录，梳理起重要的时间节点和需要完成的任务。至少现在，他要赶紧确认阅档时间，了解公安补充了哪些新证据。再次，他得和莫清女士以及老董，对对下一步的动作。想到自己手头的工作量，宋枭长叹一口气。
这个梁轻云，上辈子欠他的。不过转念一想，怎么一接触他，活就滚滚而来呢？这人是不是还挺旺自己事业？宋枭哭笑不得。只是还没等缓过神，电话铃声又匆匆响起。
宋枭赶紧偏头一看——梁妈。哐当，宋枭立即又直起身子，咳嗽两声，声音沉稳，进入状态：“喂你好～诶诶诶～莫女士，我是宋枭。”
秘书姐姐听罢神奇地看着他。
申签二鲨啦，好累，知道有很多缺点，可是不想放弃这篇文，一定要坚持写完！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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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chapter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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