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半时候不被喊为大师的教主大人微妙地沉默了一下，然后道：“你是真的没事就好。”
他的目光扫过东野月的手，又很快收敛回去。椅子被他拉近了病床的方向，他不太讲仪态地坐下去，表露出的散漫态度搭上那张不是好人的脸，负负得正地让人感觉他现在肚子里没有坏水，减轻了外貌带来的不良影响。
夏油杰温声道：“究竟是谁将你伤成这样，愿意和我说吗？”
东野月：“……”
夏油杰从她的沉默中敏锐察觉到真相，“是你那本来深爱着你的母亲吗？”
东野月的遭遇在咒术师中没那么常见，但也没那么罕见。要是缩小范围只看诅咒师，她那不幸就实在是令人司空见惯了。
东野月：“……不是，想杀我的人，我已经杀了他。”
夏油杰眯了眯眼睛，“不问问我为什么知道你的母亲吗？”
东野月回应道：“是菜菜子或者美美子告诉你的吧？”
现在夏油杰有话想问了：“你是怎么知道我和她们有关的呢？”
东野月抬起手臂晃了一下，使夏油杰熟悉的衣物晃荡在他陌生的视角，然后将手臂稳稳放下。“香味，你们好像使用了同款的衣物清洗剂，或者芳香剂，里面的花香味很明显。”
还有快把他腌入味的咖啡苦味。
夏油杰下意识抬起袖子嗅了一下，没感觉到她说的香味。不过他经常使用的除（猴子）臭喷雾，那倒的确是花香味的。
夏油杰放下自己闻不到味的袖子，“看来你很敏锐。”
他接着道：“我和她们是一起的你已经猜到了，不知道我们的身份你是不是也已经有所猜测？”
东野月不打弯子，言简意赅地回复。“诅咒师。”
这题简单到根本用不着猜，明摆着的了。
夏油杰托着下巴沉吟了片刻。“……那你还叫我大师？”
正常人知道眼前站着的人有可能杀人无算之后，还会用称呼有道高僧的称呼去喊妖邪吗？
东野月很自然地换了个称呼，“恩公不喜欢吗？”
她的表情变化太少了，没有波澜，比冰雪还要坚冷。以至于她喊着恩公这个词，也没有让人感觉到感激涕零之心。
但语气又十分真诚。
夏油杰：“……”
短短片刻，夏油杰语滞了数次。
“……倒不必叫什么恩公。”最后夏油杰揣着手这么说。
他心里想，那个大师的称呼，只是东野月以为他会喜欢说的吗？
“你没有我想象的那么讨厌和惧怕诅咒师。”夏油杰出声。
东野月道，“我自己也只能算作是诅咒师。”
夏油杰看着她。
“我猜你调查过我的情况，我的那位前男友以及那个姓织田的男人，全部都是我杀的。”东野月顿了一下，“现在还要再加上一个咒术师。”
前头死的那两个人是东野月杀的，这事夏油杰不觉得意外。
不过现在加上的咒术师是怎么回事，他就不清楚了。
夏油杰用询问的目光看着东野月。
她既然肯说出来，想必是愿意说明个中事由的。
东野月的确没想隐瞒他这个，将昨夜杀死禅院源次的始末和盘托出。
里面包括了禅院源次怎样攻击枝子试探于她，如何想要戏耍母女二人在她们身上找乐子，怎样嫉妒的想要将她杀之而后快。
枝子的反应，她也没有隐去。
东野月只模糊掉了一节，那就是她的手臂是怎么断的。
没有细节补充，听的人多半会以为她的手是在和禅院源次的战斗中被砍下来的。
夏油杰安静地听着，中间眉头皱起来好几次。他的手环抱在胸前，隐隐露出一种抗拒的姿态。
似乎，他并不喜欢东野月讲述的这件事。
这件‘普通人像猴子或者说老鼠一样被可怜地戏耍碾压，咒术师作恶多端’的恶心事。
东野月看了他的反应，并不觉得太意外。
从美美子和菜菜子身上就能察觉到，那种仿佛刻进她们骨头里的、对非术师的刻骨仇恨与偏见。
夏油杰的手指点了点胳膊，有什么话即将吐口而出，但是他看着东野月的脸，又忍住了。
东野月注视着夏油杰的脸问：“您想说什么？”
夏油杰垂眸，“你……即便事情成了今天这样，你还是想回到你母亲身边吗？你一点都不怪她抛弃你？”
夏油杰一开始是有恶言想说的，比如，猴子就是猴子，拼命保护自己的亲生女儿也可以说不要就不要。
让重伤的东野月从她眼前、从医院的大门口滚开，这与要她滚到不碍眼的地方去死真的没有什么差别。
只是话在喉咙里再三翻滚，怎么也说不出口。
这是为了东野月，夏油杰这么想到。
话说的太难听了，东野月一定会愤怒。
他是不会可怜东野枝子的。
那不过是一只猴子。
再可怜也是猴子。
身负着罪业，无可饶恕。
他讨厌猴子。
他不可怜东野枝子。
半点也不会。
他只会可怜东野月，心疼这个失去了家人之爱，又丢了一条手臂的术师少女。
东野月摇头，“我不会责怪她。她接受不了那些……事情应该怪在她说的加茂家咒术师头上。”
夏油杰：“……”
东野月看出他的又一次欲言又止，问他：“怎么了？”
夏油杰：“……没什么。”
虽然也不是没有和咒术师死战过，但能转圜的情况下，夏油杰会尽量不和咒术师们对上，杀手也能不下就不下。刚刚的第一反应，更是在想能不能从中说和，但是憋了半天，调停的话说不出来一句。
这一定是因为加茂家那个不知道是谁的咒术师太差劲了，和猴子搅合在一起的咒术师已经没有活在世上的必要了。
东野月想杀就想杀吧。
无所谓了。
夏油杰按了按太阳穴，跳过了这一茬。“现在你没有办法回去你的家，而且对你的通缉多半也很快会挂上，你预备怎么办？”
东野月抿了下嘴唇，挣扎着从床上坐起来。夏油杰吓了一跳，赶紧伸手帮她。“你还不能乱动！”
他用手臂护在东野月的腰后，支撑着她不会侧倒下去压到伤口。
东野月靠着他的手，试图坐起来。“因为想拜托人，所以想要拿出态度，给您行礼。”
夏油杰感觉太阳穴突突跳，“你这种情况就完全不用了，赶紧先躺下去再说。”
东野月抓着他肩膀处的衣物，不肯顺着他的力道躺回去。“可以请您留我……兼职吗？”
补充一点没写进去，之后多半也不会在正文里出现的：
俺们月醒来本来在考虑跑路，救命之恩回头必报但不会在这里待着这样子。
预判了夏油杰所有没有说出来的对非术师的辱骂和对术师的维护。
然后发现狐狐是一个极端不彻底的狐狐。
就提出了兼职的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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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第 1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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