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长的旅途过后，池渊将今晚的栖息地选在了一处深海海床。
海床是海洋板块构成的地壳表面，跟陆地极其相似，很大一部分海床都是由原先的陆地被海水淹没后演化而来的。
深海海床透光性差，几乎没有植物存活，不适合人鱼居住，但作为暂住地绰绰有余。
于归洋登陆后，简单观察了一下海床的土壤，根据土壤结块的程度和体感温度，大致判断这在水深一千米到一千五百米之间。
深海海床的生物资源比他最初栖息的大洋盆地还要贫瘠，深度不同，海床的温度也各不相同。
像他如今所在的海床体感温度仅在十度左右，而有些海床甚至能达到一二百度的高温，普通的海洋生物根本无法在其上存活。
贫瘠的地带意味着不会有大型海洋生物出没，在池渊看来，这一片海床非常安全。
所以他很放心地把于归洋放在这里，自己去为小人鱼寻觅晚餐。
告别了池渊，于归洋便带着小飞象章鱼，探索这片未知的大陆。
海床的贫瘠只是相对于大型捕食者而言，宽广的陆地面积和适宜的温度，为微生物和甲壳类等生物提供了温床。
而这些恰好是小飞象章鱼最喜欢吃的食物。
因此，小飞象一落地就撒欢了似的蠕动，小须须晃啊晃，所过之处片甲不留。
慢点吃慢点吃，没人跟你抢。
想不到小飞象章鱼柔软的外表下，竟藏着一颗干饭人的心。
能吃是福，不愧是我的小宠物。
等小飞象章鱼吃饱了，于归洋便将它抱起来，带着它散步消食。
你问他为什么不吃点？
他还在等人鱼大哥给他带好吃的呢。
和大洋盆地数十年如一日的情况不同，深海海床每天都可能会有新变化。
说到这个，就不得不提海洋雪了。
海洋雪是海洋潜水区域有机物的碎屑，包括了死亡的浮游动植物、海洋生物的排泄物等等。
它们从上层海域沉淀下来，时不时形成像是落雪一般的奇景。
当然了，海洋雪不是每时每刻都有的。
否则头顶上不断有乱七八糟的东西飘下来，于归洋一秒都不可能在这里停留。
他是一条爱干净的人鱼，怎么能和海洋雪同流合污？
富含营养的海洋雪，为贫瘠的海床带来了生机，海洋生态自有循环，生生不息。
于归洋感慨的同时，又感到一丝敬畏。
即便是人鱼这种拥有超乎寻常海洋生物的智慧和力量，也不过是茫茫大海中的沧海一粟。
小飞象章鱼吃饱了，晃动着两只大耳朵，游到了于归洋的头顶上。
小家伙似乎特别喜欢毛茸茸的头顶，它的腕总是跟于归洋的头发纠缠在一起，难舍难分。
每回他都得解好久才能把小飞象解救出来。
教育完了，下次还犯。
调皮的小家伙永远不知道什么叫做知错就改。
还能怎么办？
谁让它可爱呢，当然是选择原谅它。
顶着小飞象章鱼的于归洋悠闲地摆动尾巴，缓缓地在海床上游荡。
从远处看去，软趴趴的软体生物包裹住小人鱼的头发，就像是给他戴了一顶粉白.粉白的小飞象帽子。
这时，他停了下来，目光锁定在了一群正在翻滚的Q.Q糖。
定睛一看，原来是一群正在觅食的海猪。
海猪学名管足，一般有拳头大小，身体圆润Q弹，长有小小的触手，特别可爱。
它其实是海参的一种，体内绝大多数都是水分，看上去就像一个装满水的气球。
于归洋捡起一头海猪把玩，别看海猪外表萌萌哒，它们的皮肤可是有毒素的，谁要是想吃它一口，必将付出惨痛的代价。
这些圆润的小东西会顺着海流一起前进，看似群体协作，实则它们只是一起干饭而已。
软乎乎的海猪虽然不能吃，拿来玩玩也不错。
这样的好东西，他一定要给池渊看看！
不多时，于归洋就抓了十几头海猪。
他把附近的岩石堆到一起，留下中间的区域供猪猪们爬行。
海猪想要出去，可它们的小短手根本承载不了它们的重量。
它们又不像小飞象那样善于漂浮，于是，它们一个接着一个尝试爬上岩石，却又纷纷滚落下来。
胖嘟嘟的身体颇有弹性，掉在海床上还得弹个两三下才停，像一个个小皮球。
这么Q弹的吗？
于归洋越看越喜欢，可惜这些Q.Q糖们不能吃，不然他真想尝尝什么味道。
白长这么Q弹了。
海猪：虽然我们不是猪，但你是真的狗！
循着小人鱼的气息，池渊扛着一头大比目鱼奔赴而来。
于归洋老远就看见了池渊的身影，一边朝他挥手，一边偷瞄今天的晚餐。
好耶，是比目鱼！
大比目鱼的美味于归洋早已领教，当下也不管猪猪们了，凑到池渊跟前享受今晚的烛光晚餐。
是的，真的有烛光。
原来，池渊心里惦记着之前给小人鱼捉的电筒鱼，还没玩几下就灭了。
他这次抓了一只不会灭灯的鱼，希望于归洋喜欢。
于归洋怎么可能不喜欢？
人鱼大哥的别出心裁令他惊喜万分，为表感谢，他主动抱了抱池渊。
幸好他也准备了小礼物，不然岂不是要被比下去了？
他看了一眼这条被池渊半埋在土里，被逼着发光的鱼儿，眼角微弯。
是不是有点太浪漫了鸭，搞得他都有点不好意思了。
即便是在昏暗的深海，周遭尽是贫瘠的海床。
有这一抹微光陪伴，有人鱼大哥守着他，还有小飞象和小海葵，他好像一点都不觉得孤独了。
谢谢你池渊。
你真是个好人，阿不，好人鱼。
被派发了好人卡的池渊紧紧地盯着小人鱼，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刚才的小人鱼离他有些遥远。
这个认知让他有些慌乱。
他只能原因归咎于小人鱼不好好吃饭。
忽然，一口香甜的大比目鱼肉就被池渊塞进了他的嘴里。
他愕然看向池渊，却对上人鱼大哥担忧的眼神。
也是，每回人鱼大哥带好吃的回来，他都是第一时间捧场。
好不容易感性一回，如果被人鱼大哥当做没胃口，岂不是让池渊的付出付之东流？
有什么事，吃完再说。有什么情绪，吃饱了再感慨。
每一秒不曾干饭的时光，都是对池渊辛勤劳动的辜负！
一头大比目鱼足够喂饱两条人鱼，甚至还能剩下一点当做夜宵。
于归洋摸摸自己溜圆的肚皮，发出了满足的叹息。
他看向已经放弃挣扎的灯眼鱼，也就是池渊带回来的会发光的小鱼。
那条小鱼瑟缩了一下，更加努力地发光。
放心吧，不吃你。
灯眼鱼又名闪光鱼，它的光出自它的眼睛底下，但它的光不是像鮟鱇鱼和深海龙鱼那样，依靠自身特性发光。
在它的发光部位滋生着数量繁多的细菌，这些细菌通过吸收灯眼鱼的营养生存，同时发出光亮，吸引浮游生物进行捕食。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些细菌和灯眼鱼存在着共生的关系。
但这种共生关系要是换成于归洋，他可不要。
想想看，自己眼睛底下滋生着数以亿计的细菌，简直让人头皮发麻。
反正他是不会吃这种脏东西的，绝对不会！
但池渊看上去像是不打算浪费这条灯眼鱼。
被于归洋手疾眼快地制止。
你要是敢吃，今晚不准跟我睡了！
虽然不知道小人鱼为什么要阻止他，但对小人鱼百依百顺的池渊，还是没有对灯眼鱼下嘴。
于归洋满意地点点头。
好样的，奖励你一件小礼物。
他拉着池渊去看他关押起来的猪猪们。
当当当当，一群圆滚滚的海猪，是不是很可爱？
池渊瞳孔微缩，他似乎是第一次见这种奇特的小东西，忍不住抓起来一只仔细端详。
然后……随着轻微的一声“嘭”，海猪爆了。
于归洋：……
猪猪这么可爱，你怎么下得了手？
池渊呆呆地看着空空的手，仿佛还没反应过来，眼中满是茫然。
这也不能怪池渊，是他忘记说了。
海猪的确很萌很胖，但是它也很脆弱。
它的身体里绝大多数都是水，外面只有薄薄的一层膜，轻轻一戳就可能狗带。
池渊力气那么大，他捏一下，可不就爆了吗？
于归洋好笑地捏了捏池渊空空的手指，好了好了，别难过了，我们还有好多只呢。
就算一次捏爆一个，都能捏好多次。
只要你开心就好。
池渊却说什么都不肯再玩了，哪怕于归洋把海猪放到他手里，他都不去拿。
这是小人鱼的玩具，坏一个就少一个，他舍不得。
坏心眼的小人鱼抓着海猪，追着池渊跑。
池渊的速度哪是于归洋能比的，他只好游游停停，好让小人鱼始终在他能看见的地方。
于归洋玩够了，便回去把石头都搬开，让猪猪们恢复自由身。
海猪们像是生怕他反悔一样，一个个滚得飞快。
小飞象章鱼也跟着一起凑热闹，追着海猪们游啊游，活像草原上的牧羊犬。
小羊们都跑光了，这头牧羊犬才悠哉悠哉地游回了主人身边。
今晚玩得有点开心，于归洋兴奋得睡不着。
他在池渊身边辗传反侧，难以入睡，甚至连把小飞象章鱼拿来当抱枕当枕头的办法都想出来了，但还是无济于事。
明天还有漫长的迁徙，保持充足的睡眠才能有体力迎接明天的挑战。
池渊索性搂过小人鱼的头，用自己强壮的手臂禁锢住活蹦乱跳的小人鱼。
起初于归洋还闭着眼挣扎。
动弹累了，也就不动弹了，在池渊的怀里沉沉睡去。
半夜，池渊忽然醒了。
他望着深海的某一个方向，那里有另一条人鱼在窥视着这里。
是章常。
池渊没有起身，他只是肃然地看向章常，一切尽在不言中。
池渊：小人鱼，我的，明白？
章常：明白！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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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遇见海猪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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