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群青已经很久没有梦见沼泽了。
他第一次跟着导师去坦桑尼亚调查火烈鸟,就被眼前的美景震慑住。红色的火烧云从东到西,连成一片,沼泽里是从天上烧落的粉色云彩,一只又一只,在树影摇晃的水里漂浮游走。
可这一次,他没能见到他喜欢的火烈鸟,只有绿色的水草和看不见底的水池。他想画火烈鸟,但他手里的笔不听使唤,竟自己在纸上画了出来,他想看清自己画的是什么,但眼睛却似乎被糊住了,怎样也看不清。等眼前的雾散去,李群青看着那画上的人,他猛地惊醒,无意识出声:“闻绪……你滚!”
蒋钧伸手搂住李群青,问他:“怎么了?”
“没事,”李群青垂头看着蒋钧,伸手握住蒋钧的手,说,“做噩梦了。”
“噩梦里……有闻绪?”
“……”李群青欲言又止,他最后只是躺了下来,抱紧蒋钧,“睡觉,不说这些了。”
闻绪简直阴魂不散。
李群青躺在蒋钧怀里,想起了那晚在KTV他把闻绪打得半死不活,闻绪一脸血,躺在地上动弹不得,手却紧紧抓着他裤脚,眼睛里的光亮得吓人:“你打死我,我变成骷髅,变成鬼魂,也会缠在你身上。李群青,打我没用的,太爽了……”
疯子。
李群青瑟缩了一下,紧紧地抱着蒋钧。
窗外的月亮又往上爬了一些,蒋钧还是没睡着。闻绪前几天拦住他,跟他说的话犹在耳边:“李群青是那高悬的月亮,你以为你是树,以为你的树枝可以碰到它,可是蒋先生,月亮还离你十万八千里呢。你用你那廉价的水盆倒映他,企图留住他,真好笑,那珍贵又漂亮的月亮,是你留得住,配留的?你高学历,也知道门当户对是什么意思,你和李群青门不当户不对,况且,你连向你爸妈承认的勇气都没有,蒋钧,你敢说你以后就敢告诉他们了?不怕你爸妈被你气死啊?”
是,是他出身不好,是他家境不如他们,是他这唯唯诺诺看尽别人眼色的破烂人生,让他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也整日忧心忡忡。
闻绪又问他,你配吗。他第一次问的时候,他在心里回答他了,我不配,我他妈哪里都配不上李群青!
可是他真的好喜欢好喜欢李群青,李群青和这世上的人都不一样,他活得通透又自由,他不在乎任何人,不为任何人折腰,干干净净,像块洁白无瑕的玉,谁看都喜欢。
所以他想更有钱,更有名声,更配和李群青在一起。他等不了了,他和李群青马上就要结婚了,他不能等了,他要给李群青一个终身难忘的婚礼,他要把李群青喜欢的前辈都请来,无论多少钱,无论以后怎样,他不想再这么一点一点挣钱了。
李群青第二天一早又要去国外考察,蒋钧请了个假,亲自送李群青去机场。李群青有些受宠若惊,他看着对他依依不舍的男朋友,他脑袋一热,说:“你陪我去一趟好不好?我带你看火烈鸟,真的很好看。你不要担心钱,我有的,你真的不用……”
蒋钧听到李群青的话,身上像被人扎了无数针似的,他顿时沉默下来。
李群青也察觉到蒋钧的变化,他突然想起来,他们刚开始在一起的时候,蒋钧听到钱也很敏感,所以那之后李群青都不再说我有钱之类的,他买东西也开始学着蒋钧看价格,他这么拮据,一度让他妈妈以为他的钱都被男朋友没收了。
“你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行了,你快去吧,我等你回来。”蒋钧强颜欢笑着安抚李群青,“我没怪你。”
李群青离开第三天,蒋钧失眠一整夜。他辗转反侧,满脑子都是李群青的我有钱。李群青没有说任何伤害他的话,可是他已经被这人人奔波所求的名利所累。
第七天,李群青给他发了他在一家价格高昂的西装店订制西装的视频,说他很喜欢这家西装,他们结婚可以就来这家西装店定做。蒋钧没回他,他此刻焦躁不安,他再次意识到,他和李群青真的是两个世界的人。这个认识让他越发烦躁,他理好的衣服被他通通摔在地上,他看着满地从商场买回来并不便宜的衣服,边踩边嚷:“便宜货便宜货!都他妈是便宜货!”
晚上九点。他收好衣服,从冰箱里拿了两瓶红酒,做了一桌丰盛的饭菜,洗完澡,他给徐莱打电话:“你来我家坐坐吧。”
闻绪看着徐莱眉飞色舞的样,他问:“徐莱姐有什么喜事吗?”
“就是我跟你说的那个蒋钧,”徐莱把花放在闻绪病床旁的柜子上说,“他应该是答应我了。”
“那他刚刚跟你说什么?”
“他请我……请我去他家坐坐。”徐莱突然害羞起来,她拍了一下闻绪的肩膀,“哎呀你都这么大了,还不懂什么意思吗?”
“懂,当然懂。”闻绪笑得比徐莱还开心,他催徐莱,“姐你赶紧去,别管我,我明天就出院了,你别担心。”
徐莱点了点头,她转身欲走,却突然又停住脚步说:“我这样子会不会让他觉得我很放荡啊?不行不行,我得矜持一点。”
“不会的,我看蒋钧是想通了,他好不容易想通,你不去的话可就要错过这次机会了。”闻绪看了一眼李群青的航班消息,又对徐莱说,“你再不去他就心灰意冷了,说不定以后都不理你了,那你这么多年不就白忙活了吗?”
“我其实比谁都想要和蒋钧在一起,但是我觉得蒋钧今晚说不定脑子一热找我呢,去了他又对我忽冷忽热,那我白白期待了。算了,我不去了。”
闻绪看着坐在床边纠结的徐莱,他拿来自己的衣服,从里面掏出来一颗药递给徐莱,他拄着膝盖说:“这药你懂怎么用吧?姐,都到这时候了,就别犹豫了。你都说蒋钧有责任心,那他如果睡了你,就会对你负责,你怕什么啊?姐,这么好的男人,你确定要错过?”
徐莱把药放进包里,她深吸了一口气,说:“我今晚就要把这棵铁树撬开花。”
晚上十点,李群青拖着满身的疲惫到小区门口。他想蒋钧肯定还没回家,他点了很多外卖,等蒋钧回家一起吃。
刚打开电梯,电梯里站着的人让他瞬间清醒了,他二话不说就要关电梯门,闻绪已经先他一步,把他拉进电梯,点了关门。
李群青甩掉闻绪的手,冷冷开口:“怎么,上次没被打死,现在又来找打了?”
“差点就死了,”闻绪微微垂眼看着李群青,“我住了半个月的院,医生说你再用力点,那眉钉就要戳瞎我的眼睛了,李群青,你想和个瞎子在一起吗?”
“我说了……”
“嗯嗯嗯,你说了,蒋钧不会出轨的,不会那么做的,这个赌这辈子都不会实现的。”
闻绪伸手摸了摸李群青的沾满粉色颜料的衣角,笑道,“我跟着这电梯从第一层到最顶楼坐了三十三次,我在想你究竟什么时候走进这个电梯,我计算你进来的每一分钟每一秒钟,你知道为什么吗?”
“因为你是神经病。”
“不,不是的,”闻绪走近李群青,他微微偏头,状似无意吻在李群青耳尖上,“我要等你,等你一起亲眼去看,去看你嘴里的不能污蔑的蒋钧是怎么和别的女人颠鸾倒凤的。李群青,你能原谅他,能假装不知道,还跟他你侬我侬吗?不脏吗?不恶心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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