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内脚步声交错，地上鲜血被车轮印出长长的痕迹延伸至手术室，整层楼混乱不堪。一排排担架匆匆推过，医生和护士的呼喊声已盖过受伤警员的痛苦哀嚎，惨白灯光打在地上，充满无尽悲鸣。
当爆炸声响起的时候，不仅是C区遭受了重创，就连AB两区也都布满了炸.弹同时发生引爆。
此次行动共有十五位警员当场死亡，另有八人在进行紧急抢救，受伤警员则高达二十余名。
萧楠翊浑身是血，目光呆滞靠墙瘫坐在地上。
伤口只是被简单包扎，她无论如何也不肯离开，距离关亦舒进入抢救室已经过去三小时。
这次行动超出所有人的预料，爆炸之后不到二十分钟，北郊片区就有上百名群众聚集在玻璃厂附近围观，之后更是涌现大批记者风风火火架着摄像机赶到现场直播报导。
市政府与联合行动组对此立刻召开紧急会议，迅速成立应急指挥中心协调各部门的救援和调查工作，
何玉清办公室的电话响个不停，喉咙快给干冒烟，不停往嘴里灌着浓茶。他是怎么也想不明白，整个行动计划几乎可以说是天衣无缝，就算要引爆炸弹销毁物证，可为什么会恰恰是在所有人赶到玻璃厂之后发生？唯一能够说得过去的，就是有人泄露了警方的行动，何玉清紧紧握住茶杯，额头上满是密密麻麻的汗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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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颜早上醒来习惯性打开电视，走去岛台接了杯温水慢慢喝着，萧楠翊依旧没有回家，每晚她都会听着晚间电台或者音乐睡去，醒来的时候就会看见手机上有萧楠翊给她发的早安问候，有两天还附上了几张跟关亦舒一起吃早饭的照片。
但今天，此时此刻，她还没有收到萧楠翊的消息，也可以说没有任何人的消息，安静得有些过头。
陆颜喝光了杯里的水，准备去浴室洗个澡，今天她和许杰约好去解放碑附近走走，给他添几身新衣服，父女俩依旧少言少语，两人都需要时间缓冲十九年未见的局促尴尬，比起与萧楠翊分离的时间基础上还增加了一个十年。但对于头一次见面来讲，现在总归是要好得多。
陆颜想到那晚萧楠翊在海边对自己说的话——不断适应，不断接纳。
“雾新实时播报，就在今日凌晨零点二十六分，我市北郊区北新路经南玻璃厂发生一起严重爆炸案。据悉，此次爆炸发生在公安机关抓捕犯罪分子的过程中，犯罪分子采取极端手段进行袭击，导致了惨重的后果。目前，爆炸已造成十五位警员不幸牺牲，三十余名警员受伤，正在医院接受治疗……
事件发生后，相关部门迅速展开行动，加紧对此次事件进行深入调查，此次爆炸案引起了公众的高度关注，我们将持续关注此次事件的进展……”
陆颜站在客厅，双眼失神，直到逐渐感受心跳快要冲出嗓子眼才反应过来，她赶忙找到手机，给萧楠翊打去电话，可语音提示已关机。
她做着深呼吸，手止不住地颤抖，又给陈思思打了通电话去，没人接。
她摇了摇头，安慰自己，不一定是萧楠翊出任务，或许她是手机没电了，思思说不定这时候在忙工作，接不了电话也正常，可是这才早上七点多，警局上班是八点半……
越来越不安，准备继续再打给陈思思，这时却弹出熊隐的来电显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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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思思匆忙跑到医院，还不小心撞到过路的人，顾不得肩膀的疼痛，一边道歉一边往抢救室赶去，只听见医生正在跟萧楠翊说着什么，萧楠翊的衬衫被染得全是血，苍白的脸上还泛着几道污印。
“……她很有可能会说不了话，你们要做好心理准备才行，声带受损太严重，我们已经尽力抢救，她能活下来已经算是奇迹……”
萧楠翊点着头，眼神中尽是无助。
“……目前她还得在ICU观察一周……你最好也赶紧缝合伤口，虽然只是暂时给你止住血，但不及时治疗很容易导致感染的风险……”
陈思思呆呆地站在一边，刚刚医生说的是关亦舒？声带受损严重是怎么回事？很有可能说不了话是什么意思？
她一把拉住医生，眸子通红：“你说清楚，谁说不了话了？”
萧楠翊红着眼拦住陈思思：“思思，你别这样……”
医生也是无奈地叹气：“我们尽力了……”说完后便离开。
“你说清楚啊！她怎么就不能开口说话了！”陈思思痛哭着朝医生的背影喊道，又像是在问萧楠翊为什么关亦舒会躺在里面。
萧楠翊紧紧揽住她：“对不起，思思，是我没有保护好阿舒……”
好可笑，她觉得真的好可笑，她想怪罪，但不知道该去怪谁。只能无力接受，喉咙间有重物在挤压，制止她发出声响，昏昏沉沉注视前方，这医院的灯光好苍凉，比检验室的灯光还要令人寒冷。
一道道光影扑向她的眼眸，拨开记忆通道，她泼向关亦舒的那盆冷水终究还是浇回到自己身上。
她感觉好冷。现在没有任何怀抱能比得了躺在病床上的那个人的温度。
那天关亦舒全身湿漉漉，淋得她心里也湿漉漉，本该是让萧楠翊受到的对待，傻乎乎的她却先开了门，给浇成落汤鸡。关亦舒双手抵在胸前，闭眼缩着身子忍受这盆凉水。
好像也是现在这个季节，那是08年的四月。
萧楠翊带着关亦舒去到陈思思的学校，陵江医学院，雾城数一数二的医科大。
她那时并不知道萧楠翊失忆，在得知真相前也并不清楚陆颜与萧楠翊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自那晚和柳清然眼睁睁看着萧楠翊被萧越打得吐血，后来却不了了之，好像陆颜的离开对于萧楠翊来说并不重要。
陈思思不得不开始讨厌她，讨厌萧家，就算穆正真做了对不起萧家的事，可这关陆颜和陆阿姨什么事呢，为什么要如此咄咄逼人，让母女俩就这样离开，陆颜算什么？陆颜这几年的付出又算什么？
…
萧楠翊打不通陈思思的电话，只好不停找人问，偌大的学校愣是在两人的努力下，花了两个小时打听到陈思思所在的寝室。
星期日的下午属于每周最后的狂欢，室友们都打扮得漂漂亮亮出门逛街去了，唯独陈思思一人正在寝室里洗衣服。
四月的水不算太冷，陈思思身体也在动，手上的触感不会觉得凉，寝室里都是淡淡的柠檬皂香，闻起来格外舒服。
只听见有人在敲门，陈思思放下刷子，将手洗干净，扯下毛巾擦着手朝门口走去。
“不是带了钥匙的嘛，你们这几个马虎鬼……”陈思思还以为是室友，没成想门口站着的居然是萧楠翊，旁边还有个不认识的小鬼，她脸上的宁静表情瞬间变成一脸不爽：
“你怎么找到我的？”
萧楠翊将一堆水果零食递给陈思思：“我来看看你。”
“谢谢你的好意，我可受不起。”陈思思说完就要关门。
“欸……思思……”没等萧楠翊说完话，她和关亦舒就被关在门外。
关亦舒摇头，把萧楠翊拉到一边：“得，求人都不会求，看我的！”
敲门的节奏没停下过，惹得陈思思心里烦躁，她看着洗衣池流出来的水，这个姓萧的，叫你欺负陆颜，你给我好好清醒清醒吧！
她走到架台边拿出洗脸盆，接了一大盆凉水端到门口，拧下门把手。
关亦舒见门开了条缝，直接推开门：“思思姐姐，我……”
唰——
一盆凉水直接浇在关亦舒身上，
三人大惊，陈思思扣住脸盆，一脸惊愕，关亦舒闭上眼睛，从嘴里吐出一口水：“真……爽……”
…
“这是我的衣服，我俩身形差不多，你将就一下吧。”陈思思抱歉地看着关亦舒。
“嘻嘻……好的，思思姐姐。”关亦舒说完打了个喷嚏，口水沫子还溅了两颗在陈思思脸上。
陈思思好脾气地擦干净脸，看着她。
“额……你……要看着我换吗？”关亦舒迟疑问道，陈思思一下红了脸，虽然都是女生，平时在寝室她也是没什么顾忌，可到底是不认识的女孩子，多少是有些别扭。
她背过身：“我不看，你换吧……”
关亦舒侧头瞄了眼她：“好，那我换咯。”
湿衣服离开皮肤的轻微撕裂声，带着一丝水汽的分离感，像是湿润的叶子从枝干上飘落，掉到柔软土壤，痕迹覆盖在身体里，脑海里，她的心里。
陈思思攥住手指，好奇怪，为什么感觉身后的人如此炙热，热度悄然滑进喉咙蒸晒出气味，是酸甜的樱桃，外皮还浸着细水珠，一颗缓慢滑落融进另一颗汇聚成更大的珠子，她会放进嘴里温和咀嚼，在味觉上遗留的气息让她分泌更多的口水。
陈思思不自觉地在咽口水。
真的要疯了，为什么会咽口水！
“我换好了……”关亦舒声音软糯糯的，像个团子，陈思思停止思绪，转身。
熟悉的衣裤关亦舒穿在身上升华到另一种风格，不再是循规蹈矩的板正，修身衬衫衣袖很随意地挽在胳膊上，没有系扣子，露出里面的短袖，图案是自己喜欢的史努比，这个女孩现在就像史努比。
陈思思清了清嗓子：“你的衣服留下来吧，我给你洗干净，之后再还给你。”她不喜欢重复说对不起，比起语言上的安慰她更倾向于用实际行动去解决事情，这是她道歉的方式。
“这太麻烦你了，我自己洗就好。”关亦舒摆摆手，露出好看的酒窝。
陈思思没有再说，而是直接拿起湿掉的衣裤，放进洗衣池，打开水龙头彻底浸湿。
关亦舒抿着唇，掏出手机走到陈思思身边，柠檬皂香混着水氲激出味道，白衬衣与绿瓷砖洗衣池完美贴合，阳光透过树荫直直照在池里，水因子溅起的细点能清晰看见七彩的颜色。
“给我个联系方式吧，我不也得把衣服洗干净再还你……”关亦舒与她贴近距离，两人的肩碰到一起，味道愈来愈浓烈。
带着柠檬和樱桃味的那个午后，成为记忆里羞涩的春。
萧楠翊那天则是被陈思思关在外面，手上的零食让关亦舒进屋前拿走。她只有蹲在外面发呆。
如同现在这样蹲在ICU的病房外发呆。
病房内陈思思穿着隔离衣，坐在床边静静看着昏睡的关亦舒，眼睛干涩疼痛，她没有哭，探视只有五分钟，算得上是求来的时间，不可以浪费在这上面，她想好好看看她。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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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7章 失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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