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此故

2007年7月28日

望州府山上的晨雾在炽热中散去,陵江大桥的一隅桥峰同余下的迷蒙中显露,飞鸟于野风间裹挟热度呼啸山林,茶香飘至庭院,从窗沿浅浅漫开,萧楠翊在睡梦里,忽被氤氲茶气唤醒。

“哈……”萧楠翊伸着懒腰,随后从枕边摸出手机看着信息,显示无新短信。

她瘪了瘪嘴,将手机搁在床头柜,一个翻身跳下床,走去浴室洗漱。

敲门声轻轻响起,梅倩蓉温柔地在屋外喊道:“楠儿,起床了吗?”

萧楠翊含着泡沫:“妈……我在刷牙……你进来就是……”

梅倩蓉推开门,房间里一堆堆书纸映入眼帘,桌上的书本凌乱得恰到好处的美,晨曦透过玻璃窗,覆在书桌一角衬得浅淡朦胧。

梅倩蓉摇头笑了笑:“昨夜是不是又很晚才睡呀。”

萧楠翊嘴里包着一口水,喉咙间哼哼地笑了两声,吐出泡沫:“就算是放假也要好好巩固学习的嘛,是吧妈妈!”

梅倩蓉走去床边把散落在地上的几页纸拾起,准备放在书桌山,不经意瞥见几处涂改,她转头对着浴室问道:“妈妈可以看一下你写的东西吗?”

“可以,看吧。”萧楠翊用清水打湿脸,镜中人此刻的俊丽清秀更加独特。

“风,晚夏抓不住的尾巴,与凉夜从海里透出换气,羽化成鼠曲草,依偎你身旁。”梅倩蓉将萧楠翊酸溜溜的诗念出了声,一下子笑了出来。

萧楠翊听见梅倩蓉念的这句诗,脸刷的一下子红了起来,露出半个脑袋在门边:“妈,你看就看咯,念出来干嘛……”

梅倩蓉将纸轻搁在书桌上:“以前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啊,也会写一些诗,岁月不饶人哟……转眼间,你也像当年的我那样,看着你现在的样子,确实很怀念以前的青春。”

萧楠翊擦完脸走出浴室:“你在我心里,永远都是年轻又漂亮的——妈妈!”萧楠翊夸张地伸开了手,飞舞在空中,惹得梅倩蓉掩嘴偷笑。

“好了,别贫,赶紧下去吃饭,兰嫂给你做了杂酱面。”梅倩蓉拍了拍萧楠翊的屁股。

“耶!有杂酱面!”萧楠翊蹦蹦跳跳地挽着梅倩蓉,两人一起下了楼。

吃饱喝足后萧楠翊就跑到后林接了桶水,细细擦拭着她的摩托车,这是萧越在前些日子给她买的生日礼物,全新的黑色YAMAHA YZF-R6,凸显一丝霸气的风范,萧楠翊宝贝得很,天天都要给她的爱车擦得一尘不染。

萧楠翊的额头上已堆满密密麻麻的汗,终于是干完这个大工程,只见裴胜风风火火从石阶上走去,萧楠翊眼珠转动,几步便跑到裴胜的身后:“胜叔!”

裴胜被萧楠翊中气十足的喊声吓了一跳,转过身来看着她:“小姐……”

“胜叔是要干嘛去啊,脚步这么匆忙,干坏事啦?”萧楠翊甩着毛巾,叉腰看着裴胜。

裴胜愣了一下随后笑道:“我这是要去给萧董汇报工作,小姐应该不太喜欢听这些。”

“噢……那好吧,你什么时候带我再去溜几圈啊,我过弯道的时候老是有些卡,特别是左弯道……”萧楠翊叹着气,虽然驾驶证是拿到了,可对于上路的经验来讲却是还需要多加练习,她还想趁着暑期的空闲时间载着陆颜一起去兜风呢。

裴胜点点头:“再过些日子我一定带你去练习过弯,这一阵子集团的事务比较多,小姐耐心等几天,如果你自己要去练习的话,记得一定要戴好头盔!”

萧楠翊鼓着腮帮子:“知道了……”

裴胜看了看表:“小姐,我就先去书房找董事长了。”

“好吧。”萧楠翊无聊地甩着毛巾,抛了个完美的弧线扔进水桶里。

“搞什么嘛,一天天的所有人都这么忙,陆颜也去野江山了,就我自己一个人玩,游戏机都玩爆关了……”萧楠翊轻轻用鞋子摩擦着地上的杂草,又将水桶提至林间的滤水区,两个保镖看着萧楠翊提着水桶,连忙上前准备接过,被萧楠翊摆手拒绝:“我自己来就好。”

两个保镖朝着她鞠了一躬,又站回自己的岗位盯起了哨。

萧楠翊一边放着水一边发呆,突然灵光一闪,不然就趁这个时间,跑到山上去玩玩?还能顺便练习一下过弯。

萧楠翊一想到陆颜要是坐在她的身后夸奖自己,嘴上的笑容就压不下去。

说干就干!

萧楠翊将水桶放好跑回房间,拿上小背包和耳机,又快速下楼给水壶灌满水,塞些吃食一并装进背包,给兰嫂打了声招呼便去到后林,摩托车的引擎声响彻整片林间。

萧越在书房听见引擎远去的声响,将手里的茶喝了个干净。

“你说他们这一阵子都没动静?”萧越放下茶杯,看向裴胜。

“是的,董事长,另外穆正那边让人托我向您传达,药品今夜就能运送完毕,明天早上码头会按时出货。”裴胜说道。

萧越的手指敲击在桌上,低头沉思。

“但愿是我多虑,萧腾都已经走了五年,余党也该散了……”

裴胜严肃道:“小小余党,气数已尽,萧氏依然掌握在董事长手中。”

萧越长长吁了口气:“萧腾在南阳的妻女,你们还没查到吗?”

裴胜摇了摇头:“萧腾把她们母女俩隐藏得很好,光凭一个名字和照片,找到的希望很渺茫。”

“暂时让你的人回来吧,告诉他们不用查了。”

“是,董事长。”

北江医院

走廊灯光略显昏黄,长长的过道仿佛没有尽头,只有医护人员的匆匆脚步声偶尔打破这份静谧,周围空气沉重得让人难以呼吸。

白色床单微皱,陆雪琴苍白的脸上毫无生气,陆颜握住她冰凉干瘪的左手,捧在脸上温柔地摩挲。

“真是委屈你了,颜颜,都怪妈妈身体不争气……”陆雪琴见陆颜的脸上写满担心,也不由得心疼起来。

陆颜安慰地笑着:“妈妈在我身边,我永远不会觉得委屈。”

“本来想着在郊区静养一段时间就好,谁知道昨晚又……”

“好了妈妈,医生让你少说话,安心休息吧,有我陪着你的。”

陆雪琴点点头:“好,我听你的话,我的宝贝长大咯,都同大人一样的语气和妈妈讲话了。”

陆颜脸上泛起温婉的笑容,眉眼间与陆雪琴甚是相似。

看着陆雪琴安然睡去,陆颜轻轻将她的手放回被子里,替陆雪琴掖好被角,接着又调整了一下点滴的速度,避免速度过快将陆雪琴的手生的肿胀。

这时手机震动了一下。

陆颜打开手机,是萧楠翊发来的一条彩信。

一辆炫酷的摩托车静静停靠在枫树下,金属车身闪耀着光芒,与枫叶的柔和形成鲜明对比,快到八月的枫树似一团绿色火焰,阳光透过枫叶的缝隙,洒在摩托车上留下斑斓光影,萧楠翊站在一旁举着手机将自己与枫叶和摩托车一起框进了画面,双眸动人,皓齿微露,嘴角扬起一抹明媚的笑,还用手比了个‘耶’。

陆颜轻笑了一下:“臭美……”

随即在手机按键上快速点下几个字:[骑车注意安全。]

不一会儿萧楠翊的信息传了过来:[报告陆长官,保证注意安全!附——路旁植被,蒸腾出隔年的杂草与落木,与地气湿润的味道,望你闭眼幻嗅,枫叶的沙响轻叩你心房,即将传达某人的念想。]

萧楠翊正准备戴上头盔,手机的信息声响起,她扣住头盔,用手翻看着信息:[雾炽生灰,蒙暗遮挡视线,却难阻潮水在心间沸腾,望你听闻沽声,心房的声响振聋发聩,某人思念已来到。]

萧楠翊抿唇浅笑,将手机揣在包里,戴上头盔,驶出了这条弯道。

风在耳边呼啸,摩托车的引擎声在山林间回荡,萧楠翊一路沿着蜿蜒的小路疾驰,宛如一条灵动的游龙穿梭在翠色的海洋。温暖而迷离的金色光斑落在她的身上,清新空气扑面而来,带着山林特有的芬芳,摩托车强大的动力在脚下涌动,仿佛身体的延伸,与她融为一体。

萧楠翊享受着自由的惬意,驾轻就熟地过了几个弯,很快便到了山顶。

用湿巾擦干净手,便翻出书本与铅笔,插上耳机,咬着三明治躺在草坪上。

每当萧楠翊得空的时候都会去到望州府的山顶草坪上放空,山顶的温度恰到好处,萧楠翊听着手机里的音乐一边在纸上写下几篇诗稿,写累了就将书本盖在脸上闭眼歇息,不知不觉却睡了过去。

陆颜将陆雪琴需要拿回家换洗的衣物叠放好归置在包里,给陆雪琴喂过饭之后她便离开医院,原本以为只是术后偶然的卵巢出血,医生却告诉她,陆雪琴的身体状态有些不稳定,还需要再住院观察几天,索性陆颜回到野江山,准备把母女俩需要的物品收拾好拿去医院。

掏出钥匙扭下门锁,发现屋子里静悄悄。没人也好,她一点也不想看到穆正那副嘴脸。

许杰在监狱里对她说的话,她一辈子也忘不了。

“许颜,爸爸是被冤枉的……”

“颜颜,不要让你妈妈和穆正接触,穆正他是坏人!”

“所有人都不相信我……你一定要信我,颜颜……”

“是爸爸不好,是爸爸容易相信别人的话……”

陆颜深吸一口气,让自己的心平静下来,她看着这陌生的别墅,除了陆雪琴残留在衣物上的味道,这里的一切都让她想要逃离。

月光照到屋内,陆颜没有开灯,而是借着月色静静地收拾着陆雪琴的物件,随后又走去穆正给她安排的房间,从衣柜里取下几件衣裙,柜子里瞬间空荡荡。

正在她准备归纳贴身衣物时,楼下的关门声打破了一丝寂静,还伴随着几人的脚步与谈话声。

陆颜停下了手里的动作,轻轻走去门边听着动静。

几个男人的声音传入耳朵,她皱了皱眉,不想理会。收拾完东西提上背包,从房间里走出去。

本想直接下楼,可她在楼道拐角处却突然从一个陌生男人的口中听到了萧越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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