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探析

掏出手机拨下号码,萧楠翊依旧会每隔两小时给陆颜一通电话,可都是未接听,没有任何波澜。

现下已经傍晚,双流T2大厅内,小孩趴在窗户边眼睛扑闪望着飞机,穿着休闲手里端着泡面的女孩一边玩着手机一边用叉勺搅拌碗里冒出腾腾热气,走路带风的女人踩着一尘不染的高跟鞋在电话这头巧舌如簧,保洁员有规律地在瓷地上挥动拖把,甜美女声不间断播报每个航班信息,窗外沉天的深蓝色调在巨大玻璃窗投映下与室内暖色灯光织融交杂。

萧楠翊看着这一切,心间跳动的声响淹没人群热闹,像是饮料中的碳酸在内里不停嘣开,滋滋作响。

不可否认的是,她离不开陆颜了。

不过四个月,若说以往的执念在体内生了根,那这段日子两人的相处就已经彻彻底底扎进深壤。

摘出吗,会痛不欲生,会鲜血横流,她不想摘,也摘不掉。

她从来都没有认真对陆颜说过:我喜欢你,我们在一起。

她总以为一切都是自然而然的水到渠成,可陆颜不说并不代表不介意,陆颜任何时候总是无条件包容自己。

那她呢,对陆颜又做了什么,那些残忍话再一次勾起陆颜的痛,同时揭开两人的伤,难为情的面对面哭泣,带着痴怨面对面做.爱。陆颜那天红着眼的破碎模样在脑中挥之不去,胸膛那一块薄弱的神经快被撑开。

萧楠翊用手捂住脸,溢满眼眶的泪水被悄然拂去。

那个曾经总在她身后扯住衣摆的陆颜,喜欢将水果蔬菜榨成汁喝的陆颜,吃苹果总要削皮的陆颜,做番茄炒蛋要加一小勺糖的陆颜,看书的时候总爱放杯咖啡在一侧的陆颜,因低头伏案工作时发丝调皮遮挡住视线,伸手将发根挽至耳后尽显妩媚的陆颜,说话永远带着温润沉稳的陆颜,那个每次看向自己,眼眸中含着至柔而潋滟的陆颜,笑起来总是落落大方的陆颜。

戴文口中的陆颜是沉郁的,可在她眼里的陆颜却明艳动人。

这都是真实的她。

两人明明都是在朝着对方跑去,一个却是跑过了头,而她自己就是突然过头的那个人。

真的好过头,她想认真说一句对不起给陆颜。尽管这三个字不能化解任何伤痛,可她现在连说对不起的机会都没有。

萧楠翊紧闭双眼,揉搓着脸,已经迫不及待想要见到陆颜的心快要跳出喉咙,一刻也静不了。

终是等到航班,萧楠翊整理好背包快步走向通道口检票。

无心睡眠,她侧头望着黑漆夜空下的城市脉络,两个多小时,似是过了九年。

席佳和冷竹给她通过一次电话,这些天发生太多事,几人连见面的时间也没有,本想着去家里看望,才听梅倩蓉说起萧楠翊暂时离开雾城的消息。

索性华峰医药并没有受到任何波及,只是冷竹不解为什么陆颜会突然说走就走,萧楠翊也并没有提起陆颜的身体情况,现在说出口只会徒增好友的烦恼,只好解释陆颜因为误进了局子这件事心情不好出门散心,再加上前段日子两人有些不愉快,在闹别扭,她千里追妻去了。

冷竹揶揄道:“小霸王也有失足落水的时候,难得啊……”

萧楠翊苦笑:“你是不是喜欢吃柠檬啊,嘴巴好酸。”

席佳则是问了几句关于她的身体状况,并没有多说什么,赶上飞机快要起飞,才挂下电话。

关于破晶行动,萧楠翊已经在脑海中织出一片细网,只是隐藏在阳光下的暗流过于湍急,但现在目前可以断定的是X集团与萧腾脱不了关系,要想得知背后的神秘人,看来还是得从萧腾查起。

广播声将萧楠翊思绪拉回,她才发现已经快要落地,涌动与期盼搅拌混合,令她呼吸急促。

夜晚的东洲塔变幻着瑰丽色彩高耸伫立在城市中央,像是位优雅的女性散发自己迷人的魅力。整个城市在天鹅绒幕布般降下的寂夜中闪烁金色光泽,繁华喧嚣的活力不亚于雾城的夜,甚至比雾城多了片海。

到达白云机场已接近晚上十一点,落脚后直接上了出租车前往医院。

耳朵嗡嗡作响,连续两天都在路途上让她的耳朵有些吃不消,嘴里的口香糖一直没有停下咀嚼动作。

望着车窗外街道上的车水马龙,高楼大厦的轮廓被霓虹灯勾勒得格外清晰,熙熙攘攘的人群和川流不息的车辆交织成一片热闹景象。

这座城市的无限魅力与勃勃生机,让她显出些许落寞。

快了,就快见到她了。

车子停在仁华医院大门,萧楠翊急促的步伐在空荡走廊回响。此时病房区域寂静无声,她轻放脚步,走到护士站。

“你好,麻烦你了,我想问一下,这里有没有一个叫陆颜的病人?”

“陆颜……稍等,我帮您查查……”

萧楠翊微笑点头致谢,随后呼出一口气,掩饰内心的不安。

“诶?她今天上午刚好办理出院了。”护士抬头看向萧楠翊。

“出院?她不是做手术吗?怎么这么快就出院了?”萧楠翊又紧张起来。

护士歪头看了一下电脑:“她手术已经做完好几天了,本来应该再留院观察一些日子,不过是她自己要求出院的。”

萧楠翊扶额叹气,与护士再次道完谢,直接瘫坐在排椅上歇息。

一天没吃饭,肚子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出了医院去到附近的全家便利店买了碗速食拉面和几个猪排饭团坐在一旁慢慢吃,明明很饿,可东西进了嘴里却变得没滋没味。

强迫自己吃下食物,肚子吃饱才有力气去找她,萧楠翊喝着矿泉水走出便利店,一边在手机上刷看附近的酒店,一个熟悉的名字映入眼帘。

听海民宿。

以前这还不是民宿,只是一个海边的小旅馆,经济越来越繁荣,所有人都在努力向前走,商家也要迎合大众的需求,民宿,在几年前开始频繁出现的文化字眼,萧楠翊的生活从没有与这些文化字眼挂钩。

所有人笑话她年纪轻轻就是个老古董,若不是在局里的人情世故,她连奶茶的概念都还停留在用粉末勾兑的那个阶段,她从不会去在意奶茶里面还要加糯米花生葡萄干,很新颖,可她还是喜欢凉白开和豆奶。

她与陆颜在高一步入高二的那个暑期曾来过一次东洲,可惜只去过东洲岛,并没有在东洲市内玩耍。

因为俩人是未成年,萧越与梅倩蓉当时又整日忙于集团事务,索性就让裴胜叫了几个保镖陪她们一起去。

当时她俩在岛上的这家旅馆呆了一星期左右,却也是这一星期,让两人心间都萌生了一种奇异的情愫。

萧楠翊那时候还不知道这叫喜欢。

她看得懂这两个字的词汇解析,但解析不了自己的内心。

起初萧楠翊以为自己只是把陆颜当最要好的朋友或是姐姐,好到何种程度,按陈思思的话来说,凡是给陆颜写过情书的男孩子全都被萧楠翊吼退三里地。

萧楠翊这时会说,那些男孩巴不得只用一个棒棒糖就能哄骗小姑娘,陆颜微笑不语,只用溢满温柔的双眸注视她可爱又笨拙的虚张声势。

萧楠翊会时刻守在陆颜身边,陆颜去哪儿她都会跟在身后,陆颜打个喷嚏,她会跑去医务室开个感冒药放在陆颜的课桌上,陆颜热了萧楠翊会给她扇风,陆颜冷了萧楠翊就把外套脱下披在她身。

上课时目光总是望向课桌靠前的陆颜,虽然只能看到她的马尾,但有时陆颜好似不经意间的回头与她交叠眼神,这时萧楠翊又会将视线挪开放到别处。

她总是能嗅到陆颜身上很好闻的香味,明明买了与她相同牌子的沐浴露与洗发水,连味道都一模一样,可就是没有陆颜身上散发的那种气味表现。

那是同性相吸的荷尔蒙在作祟,是独属于陆颜的信息素,她身体非常接纳,后来才明白。

体育课时她会给陆颜准备好矿泉水,八百米测速她故意放慢脚步与陆颜并肩齐跑,冲向终点的时候就拉着陆颜的手一起过线。

她的课桌里除了书籍,更像是一个百宝箱,卫生巾,湿棉纸,橡皮筋,小风扇,各种小零食,冬天还有软软的方块小毛毯与暖水袋……

她基本每天都会在陆颜的家门口等她上学,这是全天最快乐的时光,陆颜总是会边走边对她提问,答上来两人就牵一根手指,有时候萧楠翊全对,陆颜会紧紧握住她的手,一直到教室后才分开,萧楠翊回答不了的时候,陆颜也会紧扣她的手指,不知从何时开始,陆颜还没有问起问题之前,两人就已经牵好了手。

萧楠翊牵过陈思思的手,牵过柳清然的手,也牵过席佳和冷竹的手,但都不同于和陆颜牵手时的怦然心动。

陆颜的手不管春夏秋冬,始终温温凉凉,柔软又细白,骨节分明却也不会干巴巴的过于硌人。

两人一起做作业时,萧楠翊偶尔会开小差,转动着签字笔,就盯着陆颜握住笔的手在习册上微动,字体在陆颜的笔下生出光亮,似千古神秘的石碑拓在她的心上,这时陆颜会保持这个姿势,缓缓抬眸对上萧楠翊望得出神的双眼,羞涩温和的笑。

萧楠翊曾经因为自己的懵懂纠结,为此还与陆颜有过一星期的别扭“冷战”,那是她们要去东洲岛的前一个月,直到两人那日在沙滩上视线触碰的瞬间,萧楠翊才在心里彻底认清,承认自己对陆颜的感情。

她喜欢陆颜。

陆颜的同桌是个男生,总是缠着她,虽不过分,可萧楠翊心里却生出潮闷的酸涩感,一把把小刀子密密麻麻扎在喉咙,她不喜欢这种感觉。

一个平常的中午她们在食堂排队打饭,萧楠翊就站在陆颜的身后,晃动的马尾荡起幅度漾出熟悉的温暖味道。她享受闭上眼,任由陆颜的马尾扫到自己鼻间。

突兀的声音打破美好,陆颜同桌站在她身边:“陆颜,我有个稿子需要给何老师过,你有空帮我看看呗……”

陆颜有些为难:“你为什么不直接问何老师。”

“她多严格啊,我写得不好被批咋办!”

“哎哟,你就帮帮我嘛……我的好班长……”

这时人多,况且陆颜觉得一个男生杵在自己旁边多少有些别扭,陆颜只好答应:“好吧,我吃完饭回去帮你看一下。”

“那我给你买水啊,喝什么。”

“不用了,帮你看而已,又不是帮你写。”陆颜面无表情。

“那哪行,以后说不定还会有让你帮忙的时候……”

随即陆颜回头笑望着萧楠翊:“你想喝什么?”

萧楠翊鼓着腮帮子:“不喝。”

什么嘛,明明吃完饭该是与自己去凉亭看书的时间……萧楠翊莫名酸楚。

陆颜歪了歪头,随后对同桌说:“买个豆奶吧,楠翊喜欢喝。”

男生看看萧楠翊又似乎是在对陆颜开玩笑:“你给我看稿子,便宜都让她给占了……”

萧楠翊对男生翻了个白眼,把头扭到一边。

陆颜只是笑笑:“给她买就相当于给我买了。”

萧楠翊吃饭时一直闷闷不乐,平常十分钟就能吃完的饭菜已过去一刻却丝毫不见量少。

陆颜顿觉奇怪,偏头看萧楠翊:“不舒服吗?今天怎么不好好吃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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薄雾之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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