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舟自杀了。
浴室里一片狼藉。
混入血液的水源源不断地往外流,止都止不住。
裴翊看到的时候已经是两个小时后,他踩着血水一步步上前,用力拉开玻璃门,看见贺舟躺在浴缸里,手腕上的刀痕触目惊心。
他不顾一切冲上去把贺舟从浸满热水的浴缸里抱出来,疯了似的打电话叫救护车……
他在医院里狼狈地等待了一整夜。
那是他第一次意识到,原来这一年来的朝夕相处,他对贺舟也不是全无感情。
他还远远没有凉薄到能够背负一条因他了结的性命。他知道这个人只是爱他。
在医院等待的时间里,有陌生电话不断打到他手机上,他全无心情接听,最后索性关掉了手机。
直到抢救室的灯光熄灭,裴翊才如释重负。
他跪在病床边,声泪俱下,握着贺舟的手一次一次地祈求,一句一句地道歉。
“对不起,贺舟,是我太忽略你的感受……”
“我答应你,我以后不会这样了,我会好好地陪你,不会再让你感到难受。”
“我没有想拿你代替简木,其实你们一点都不同……”
是啊,当初他怎么会觉得贺舟像简木呢?
他们一个那么卑微,一个却那么高傲。
一个像脆弱的水晶工艺品,一个像戴着面具的冰冷雕塑。
从动脉中喷涌而出的滚烫,第一次让他感受到了他们之间最明显的差别。
贺舟虚弱地躺在病床上,空洞的眼睛注视着一片惨白的天花板,许久后侧过头,颤抖着声音问他:“裴翊,你有没有一刻是爱我的?”
裴翊当机立断地回答:“有。”
在看到贺舟虚弱地躺在盛满水的浴缸里的那一刻,他突然什么都顾不上了。
他只想看到他完好无损地站在自己的面前。
他知道,那些曾经放不下的感情都在这一刻——彻底远去了。
贺舟笑了,脸色苍白如死灰,让裴翊自责又心痛。
他伸手抚摸贺舟柔软的发丝,哄道:“好好养身体,其他事情交给我来处理,你安心准备画展,等到那个时候,我还会带你见一见我的姐姐。”
“你姐姐?”贺舟歪过头,眼神中流露出迷惘之色,“裴翊……我好像从没听你提起过?”
“她是我唯一在世的亲人,之前一直住院养病,”提到亲人,裴翊的语气变得温柔,“你不用害怕,她是个很好相处的人,她会喜欢你的。”
“是真的吗?”贺舟的眼睛里闪烁着泪光,他似乎从裴翊的怀抱里感觉到了从未有过的重视。
“是真的。”裴翊回答,语气笃定。
从这一刻起,他下定决心要放下过去,好好跟贺舟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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