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李贵看眼珠子似的看着他,一眼不错,贾瑛做不成其他事,只能干站在廊下等茗烟带空慧法师过来。闲极无聊,也是被几人盯着不太习惯,干脆耷拉着脑袋仔细捋清现在的身份。
宁荣二府一东一西,乃超品国公之后,在勋贵中仅次于四个异姓王,深受皇恩,算是个富贵至极人家。两府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又以东府宁国府为宗家。
略开东府且说西府荣国府又分两房。由于伯父和父亲均是祖父贾代善之嫡子且大伯父行事多有不当耳根子又极软易受人蛊惑招灾致祸,生前便定下了大房袭爵,二房袭爵产,形成两房共治荣国府的局面,而老太太史氏独居西面的荣庆堂养老。
现如今大老爷贾赦降等袭得一等将军,膝下有一先大伯母所生的嫡子贾琏,因是荣国府承爵之人故与东府珍大哥哥排序,行二,他称之为琏二哥。琏二哥娶妻王熙凤,正是母亲内侄女,所以在没有外人时他喊其为凤姐姐而非琏二嫂子,两人育有一女大姐儿,才将将满月怕太小站不住遂没取名。
另有迎春、贾琮,二人均是庶出,在荣国府中身份地位自然不能与琏二哥相比。
先大伯母逝去后大老爷续弦大太太刑氏,他人都说大太太牛心左性最是贪鄙小家子气,是个油耗子。不过就贾瑛的记忆来看大太太对自己倒是颇有几分爱重,每每去请安时都百般留饭嘘寒问暖。
二房当家人就是他现在的父亲贾政,本打算科甲出身但皇上体恤先臣额外赐了一个六品主事之衔,又因是勋贵之后,不受文官待见受人排挤,入部习学多年兜兜转转到了工部,终于升了五品员外郎。
母亲王氏,生有二子一女,珠大哥哥二十岁时一病死了,幸而珠大嫂子生下遗腹子贾兰,不至于让大哥哥生后无人祭祀。
大姐姐元春,大年初一出生,正好同太祖太爷贾源同一日出生,东西二府上下便认为她命格贵重,前两年选入宫中做了女史。
而他就是荣国府二房嫡次子,出生时口衔宝玉被祖母爱若珍宝,小名宝玉。后来珠大哥哥去世,他的地位在荣国府进一步拔高,不次于袭爵人琏二哥。
他底下还有一对赵姨娘所生的妹妹弟弟,分别是探春和贾环。他与探春是同父,又因探春出生没多久就养在了母亲王夫人身边,后又与他一同养在了老太太贾母身边,加上探春妹妹机敏聪慧,二人关系又与其他姊妹不同,更亲密几分。
另有宁国府嫡出的惜春妹妹也养在老太太身边,只是她年龄太小,还是个奶团子,宝玉只是偶尔逗逗她不常玩在一起。
亲人理清了,还有得继续捋属于他的仆从下属,首先是四个李、赵、张、王四个奶妈,他年岁大了,用不着太多奶妈便只留下李嬷嬷管着他房中的大小事宜和丫头。
接下来是四个大仆人李贵、王荣、张若锦、赵亦华,分别是他四个奶娘的大儿子,自然,四人以老成持重的李贵为首。在他出门时四个男仆不但充当保镖围随照顾,还要提点他礼仪规矩;不出门时只要自己出了内宅,他们便跟随伴当,比如他去给大伯父请安,也是李贵等人相随。
总之,这几个男仆说是仆,其实是半奴半主,负有代替长辈在外监管规劝自己的责任。
另外,他的十个小厮平时也是由李贵管理,不过自己毕竟是主子,当自己的命令与李贵相悖时,小厮也好,另外几个男仆也好均听自己的。就是李贵,对自己也是引导劝说为主,并不十分做自己的主。
再有,房中有八个大丫鬟,以一等丫鬟袭人为首,七个二等大丫鬟,三等小丫鬟也有八个。
贾瑛不禁张大了嘴,也太夸张了一些,他一个人竟然有34个人照顾,都能组建一个大型项目的项目部了。就这还是他住在老太太房里,没另添粗使丫鬟和婆子,不然只会更多。
正在这时,去套车的王荣等人没等到他便寻了过来,听说他眼睛被太阳闪着后反应和李贵如出一辙,围着他问冷问热,弄得贾瑛以为自己是个大型巨婴得了什么绝症似的。一个脑袋两个大,好在茗烟及时带着空慧大师过来了。
“空慧大师懂医,让他给二爷看看吧!”茗烟跑过来气也来不及喘匀便道,在他之后,空慧大师缓缓走来,见了贾瑛先是双掌合十问候一番,然后才要引他入客舍。
“我的眼睛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这就要回家了。”贾瑛使劲眨了眨眼,虽然还有些涩,但已经比方才好上了许多,看人也不会重影有黑点了,想来要不了多久就能恢复正常。如此,他就不打算大张旗鼓去客舍。
空慧大师没有第一时间说话,而是仔细观察一番,便笑道:“施主切记讳疾忌医,眼睛望日可大可小,有的丝毫没事,有的却瞎了眼,还是让贫僧细细看过才好。”
李贵几个男仆不敢在人前规劝主子,但那期待地眼神分明是想让空慧大师仔细看看的,他们陪同小主子出来还愿,要是真出问题家里几辈子积攒下的脸面也不够用的。挨一顿板子都是轻的,他们最怕的就是没了手上的好活计被打发出府。
贾瑛拗不过,只得跟着去了一间客舍让空慧大师看过眼睛,他自己是真的不觉得有问题。但当空慧大师往眼里滴了几滴清凉的液体后顿觉十分舒畅。忍不住问道:“给我眼里滴得是什么?眼药水吗?”
他有些奇怪,难道古代也有眼药水?
空慧大师闻言笑道:“眼药水?我倒是不知世上还有这等药物。这只是普通山泉煮过的白菊花水,用来洗眼睛可缓解因泪液不足而双目干涩的症状,施主被日头伤了眼,即使面上看是好了,但内里终究还有有损,最好每日用巾帕沾上白菊花水敷在眼上一刻钟。”
李贵忙记了下来,过后又细细问了空慧大师用得是哪里的山泉水,哪里的白菊花,用什么壶煮了多久,又凉了多久,什么材质的帕子敷眼。
空慧大师出家之人慈悲为怀,自然仔细交代一遍,最后还不忘提醒他们不可常用白菊花水洗眼睛才作罢。
送走空慧大师,李贵连连念了几声佛,才后怕道:“我的哥儿以后可万万不能盯着日头使劲看了,空慧大师可是说了,昔年有盯着日头看瞎眼的人哩。”
看着李贵等人的模样,贾瑛心里有点暖又有点郁闷,可以想象,以后他是一点私人空间都没有了。
有些不习惯,他以前可是留守儿童,因为贾父之故大家对他颇为照顾,但也不过是让他吃好喝好住得舒服而已。贾父长期在工地,染上了粗豪之气,就是关心唯一的儿子也不会这样事无巨细。
好不容易回家第一件事往往都是大掌往他肩上一搭:“儿子,走,老爸带你撸串去!”
像这样被当成易碎珍宝似的,贾瑛还是头一回体会,虽然贾父相当重视自己儿子,但绝对是把他当一根抗压抗拉抗剪的高强度钢筋混凝土框架柱,养得比较粗糙。所以,贾瑛只能竭力去适应当前的情况,自我催眠,他还只是个七岁的小娃娃呢,娇气点似乎也没什么。
洗完眼睛之后,李贵又让他遵照空慧大师所言闭目休息了好一会儿,茗烟等一众小厮怕他无聊,围着他说起了自己特地打听来的坊间趣事,叽叽喳喳,闹得人寺庙也不清净。
只听旁边客舍中的居士敲木鱼念经的声音越来越大,压过了他们说的玩笑话,茗烟是个淘气活泼的,大声嚷嚷开来:“只怕旁边的居士心里不清净,念不出真佛惯会找旁人的原因。”
李贵忙喝止住茗烟:“快住嘴!这里是佛门圣地哪里由得你一个小儿玩闹。二爷要睡了,别在里面闹了,都到外头玩儿去吧!别走远,等会子就家去了。”
说完,他又想了想,拿出了半吊钱出来:“知道你们心里挂念着二爷,拿这些钱去拜拜佛,求他老人家保佑二爷平安顺遂。”
几个小厮接过钱喜笑颜开,一溜烟儿退出了客舍,李贵又命王荣守着贾瑛,自己去旁边客舍中拜会。
须臾间,木鱼声和念经声小了许多,只隐隐能听见了。
李贵这才返回并王荣二人在客舍中守着贾瑛,听着隔壁有规律的木鱼声,贾瑛竟然不知不觉在人看着的情况下沉沉睡去。
一觉起来,已经到了半下午,发现眼睛周圈有些湿润,原来李贵趁着他睡着的时候找来干净帕子浸了白菊花水给他敷过了眼。
见他醒来,忙问:“哥儿眼睛觉得还好?再找空慧大师来看看吧!”
贾瑛眼珠子转了几圈,没有丝毫不适的地方,忙摆手:“不用,我的眼睛看东西清楚着呢。耽误了这么久,赶紧家去吧,老太太、太太该担心了。”
李贵见贾瑛的眼睛确实没了异常,放下心来,帮他拾掇好衣物便准备拜别空慧大师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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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第 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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