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还是拍明蔚的戏，台词没有几句，主要是动作，对她来说没什么难度。
但明蔚明显有点不寻常的迟钝，事先走了几遍，正式打的时候还慢了两拍，差点被对手演员一拳打中。
心不在焉的不止她一个人。宋启眼睛看着监视器画面，心思不知道飘到哪里，一时也没反应过来，两个人动作都停滞在那里时才急急忙忙喊cut，是旁边的沈遐先轻微地“哎？”了一声。
明蔚反应过来，对着镜头道了句对不起，然后转向对手演员问了一句：“没事吧？”
对手演员是一个很年轻的小伙，在发现她走神的时候就已经卸掉了大部分力道，腼腆地笑了一下说：“没有没有，谢谢蔚姐关心。”
等他们回到导演这边，宋启问：“怎么回事，动作太难了？要不上替身？”
明蔚想了一下，摇摇头。
这场戏重的是眼神和情绪，最好还是拍到脸，明蔚想了想还是决定自己亲身上。何况如果上替身的话，要用的镜头更多，回头还要补拍脸部特写。
宋启看了一眼沈遐，沈遐也说：“最好别用替身，再来一遍吧。”
沈遐问明蔚：“可以吗？”
“我没问题。”她说。刚才确实没集中注意力。
说话的工夫，沈遐抬手，将她额前一缕晃动的头发往右侧拨了拨。
明蔚稍微躲了一下，小声说：“干嘛啊。”
“挡眼睛了，拍不到眼神。”他说。
原来是为了拍戏，但是为什么要挨得这么近，用低音和她说话？
反正明蔚是不会想到，沈遐从监视器里就注意到对手演员看她的时间有点久。
这一遍正常过了，宋启和沈遐嘀嘀咕咕一会儿，决定调整几位，再摇臂加一个过来，拍明蔚眼神特写。既然演员敬业不用替身，表情就别浪费了。
调整之后再来，宋启盯着监视器画面，利落动作的间隙，从上而下的角度掠过她冷淡的眉眼，顿时激动起来，恨不得拍案叫绝。也不知道沈遐是太懂得拍女人还是太会拍明蔚。
动作戏对她来说一般不是问题，明蔚今天看上去反应比平时慢，所以这一镜过完之后，明蔚匆匆往外走，沈遐起身追了几步，问她：“怎么了？”
“没怎么睡。”明蔚回过身，无奈道。
“在忙？”
“这也要问吗？”
沈遐被噎了一下，但转眼发现明蔚在笑，分明是打趣的口吻。
她继续说：“新歌，这两天有点想法，昨天把词捋了一遍。”
她现在通告紧凑，但新专的死线也不等人，只能借空闲时间去搞，也想着要不要剧组请个假，不过导演和制片这边氛围诡谲，担心项目随时生变，就还先拍着。
明蔚抬眼看他，也不急着走了，抱着双臂站在摄影棚门口：“还问我，你也没睡多久吧？也不和我说。”
明蔚尚且上了遮瑕，沈遐皮肤白，眼下泛青得极其明显，加之最近气质越发苍白忧郁，像西方传说里的吸血鬼。
吸血鬼盯了她一会儿，忽然弯起唇角，露出一个无害的笑。
“你问我就说啊。”他站在她身前，好整以暇地说，“我晚上不睡觉，在做什么，在想什么？你真想知道吗，确定要问吗，姐姐？”
明蔚：“……”
一定是她太缺觉了，才会现在四肢虚浮，头脑发热，甚至心律不齐。
突然间开什么屏？
还在片场里，摄影棚随时有人搬着设备和道具出入，前前后后都是剧组工作人员，无数双眼睛像潮汐起伏来回。
“姐姐，喝水吗？”
诗汶捧着水杯跑过来，望见对视的两人时自然地发出疑问，“站在门口做什么啊？太危险了，小心撞到。”
明蔚笑着被诗汶几乎是撵走，走到半途还回过头看了眼沈遐，他还不太端正地站在门边，望着她的背影，眼神很专注。
像是被烛火的灰烫到手背，当即一瞬没有很大的感觉，皮肤留下灼红的痕，微微麻痒。
沈遐想的是，幸好用这招糊弄过去了。她要是真细问下去，他还不知道怎么讲。
蔡凛是人精，只在片场待了半天，就已经对片场的各种情况了如指掌，也对沈遐在片场的大致角色定位有了一个基本判断，所以他昨天晚上发消息来，亲自问沈遐是不是对这部电影有兴趣，星沉传媒有没有接手的意愿。
沈遐打了个哈哈，说即使想要也得等公司开会决定，再走流程，没有立刻给出答复。蔡凛见他不明言拒绝，已经对他的个人想法有了八分了解，只是明面上笑笑，客气说静候佳音，有什么需要帮助的跟他说。
沈遐等她的身影被遮挡不见后才转身进去，棚里一圈打光，又闷又热，宋启额头脖子上都在淌汗。
和他看了一会儿后，片场调整道具时，两人到棚外去透气，宋启突然对沈遐说：“你和刚毕业那会儿真的很像，简直一模一样。”
“有那么夸张。”沈遐笑一下，漫不经心地掩饰过去，“好歹这么多年过去，怎么也变了很多。”
宋启笑着摸烟盒：“是啊，我一开始是觉得你变了很多，我们这一批同学几个里，你看上去最成熟。”
望见沈遐有些瞠目的神情，宋启愣一下，无语道：“……不是说外表！是气质，你身上有一种，就是仿佛无坚不摧，什么事都搞得定的气质。”
沈遐没接烟，摆了摆手，觉得荒唐而笑起来：“我是什么魔王吗？”宋启那大概是文艺青年对于资本家的暗黑滤镜。
“你怎么往反派角色想？因为明蔚演反派？”宋启说。
“不过她确实挺神奇，演这个角色真的不错，浑然天成——而且，她像个开关似的，你一遇到她，就开启了以前那个模式。”
“我以前什么模式？”
“就是……对什么都不放在心上，但也什么都不怕的样子。”
“和刚才你说的那种有很大区别？”
“很大啊。”宋启琢磨了一会儿，又推翻了自己，“不，其实区别不大，某种程度上还是很相似……”
他抬起眼的时候，发现沈遐去看道具，早就没在听了。
*
晚上宋启约沈遐到剪辑室，一起看了一遍今天拍摄内容的粗剪。
画面里明蔚出手凶狠，在镜头切换中，明明没有多少表情，却攻击性十足。
宋启说：“你说得不错，这么拍确实漂亮。”
沈遐也大体满意，笑了笑，问：“怎么谢我？”
“进导演组吧，算不算谢？”
沈遐一怔，转头去看他。
宋启说：“制片和我聊过了，旭诗想出清，找到星沉头上。我看得出来你对这个片子有想法，哥，你直接参与进来，我没有意见。”
虽然别人不知道，但宋启再清楚不过沈遐的才华和能力。
“这个本子是旭诗给我的，本来就不是我喜欢和擅长的题材，接这个项目也让我觉得很吃力，你要是能来就太好了。”宋启继续道，“这些话都是真心的，不骗人。”
*
凌晨四点半。
明蔚将词曲全部完成，窗帘揭开一个角向外看，天还黑着。
过了该睡的点，又刚刚做完歌，精神格外亢奋。明天上午没有她的通告，她决定出去走走，吃点东西。
简单冲洗，换了身衣服，竟然在电梯里和某个人不期而遇，她以为这个点不会有人，开门望见人影吓了一跳，定睛一看才放下心。
沈遐穿的不是昨天的衣服，明蔚探究地打量他一会儿，还是没忍住开口问：“你是起得太早，还是整晚没睡？”
“后一个。”声音里压不住疲倦，“你呢？”
“……我也是。”
连续熬夜，她自己是忙写歌，他是什么情况？
明蔚：“熬夜的原因呢？这次我直接问了。”
沈遐从镜子里看她一眼，淡笑了一下：“你是要出去？”
“嗯。”她脸色有些阴沉，“你先回答问题。”怎么一直避开问话？能有什么事情遮遮掩掩的。
沈遐低头看了眼表，说：“要不要看日出？”顿一下，抬眼见她表情不好，立刻补充，“你问的那些，路上全都告诉你，不会隐瞒。”
连明蔚自己都搞不懂她怎么就答应了下来，和沈遐一起走出凌晨安静的酒店，看着他熟门熟路地解锁了剧组给宋启配的车，打开了副驾驶车门，请她上去。
说是要在路上向她解释，结果沈遐刚起了个头，明蔚就闭上眼睛没了声音，昏睡过去。
沈遐一路往江边开去，在一家公路商店旁停下。
夜色深重，外面一片漆黑，她本就睡得不深，在刹车时清醒过来，一头雾水地问：“到了？”
“嗯，买点东西吃？”沈遐猜她饿了。
为什么这也能猜到？明蔚有点郁闷地下了车，进商店兜了一圈，拿了些零食。
收银员也像昏昏欲睡的模样，半阖着的眼睛，在望见她的脸时一瞬间睁大一倍：“啊……哎？您是、是明蔚吗？”
明蔚：“不是。”
沈遐在旁边听得笑了一声，店员听见她声音，越发确定答案，面色愈加震惊，扫条码的动作都慢了半拍：“……一、一共三十一。”
明蔚扫码付钱，付款成功后收起手机，也笑了起来，对着收银员比了个嘘。
店门自动合上时，那收银员还是一副神游天外的表情。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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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如火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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