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当你凝视伤口

室内有股油漆味道。

美甲上完最后封层,明蔚将手伸到灯下去烤,电话没停:“那你之后打算怎么样?”

“……先淡坑了。”朱雅语焉不详。

站子可以转手,以当前的粉丝量卖出大价钱不是问题,不过朱雅本就不在乎这点钱财。对越重景本人当然是大失所望,但这么多年的情感不是假的,需要时间戒断。

沈谦那边接受得倒还算平静,没她以前预想的那么惨烈,她坦白、和他解释一切,结束时已经是后半夜,没睡多久沈谦就起床去公司。朱雅是宿醉,头昏脑胀,却还是被他的动静和生物钟惊动。

脸颊上传来柔软的触感,是沈谦的指腹,摸了两下就收起手。

他低声说了一句话,像自言自语。

“幸好你没有爱上别人。”

……

她装作熟睡,但那句话实在是没法听过就忘。朱雅坐在皮质软椅里,疲惫地闭上眼睛。怎么会记得那么清楚?回忆起来如在耳边。

明蔚安慰她:“刚好你也好好放松一下。”以前她每次有空就去跟行程,简直全年无休。

朱雅认同地说了声“对”,“我公公前阵子还提起他名下有座小岛,适合疗养度假,好像西屏姑姑这两天就在那边,我刚好去问问。”

“咦,她在度假?”最近是没怎么见到沈西屏,还以为是太忙。

“嗯,之前不是说身体不太好嘛,集团休了长假。”

沈西屏自从患病后身体情况始终时好时坏,不太稳定,因而沈遐才一直坐在星沉传媒的总裁位子上。

怪不得沈修脾气那么大,沈西屏一跑路,工作压力集中在他那边,日子不好过。

明蔚噢了一声,两人又简短聊几句之后,挂了电话。

她今天要试几个演唱会上的舞台造型。

妆容服装完成后,造型师打开首饰柜,视线扫过琳琅满目的珠宝。

明蔚忽然发问:“能戴那个吗?”

她手指着角落里一副耳环,复古设计,绿色水晶吊坠。

“我看看,这是哪家的?”造型师拿过来在她耳旁比了比。

现在拟定的两个造型方案,一套是红裙子,一套是克莱因蓝,一套偏休闲装,都能搭上,风格是适配的。

“不是大牌,欧洲小设计师,我路边随便买的。”明蔚说,“可以搭那条蓝裙子。”

造型师思考了一会儿,拿了另一副巴洛克式耳环过来比了比:“这副是不是更好点?那条是大裙子,这个风格更搭。”

明蔚跟着她看镜子:“唔,那要不这副搭蓝裙子,刚才那副搭红裙子?”

“红配绿不是不行,但你妆容也得跟着改改比较协调。”造型师说,“而且红裙子好搭得多,另外这一、二、三对都挺适配的呀。”

明蔚:“……”

造型师回过味来:“你就那么喜欢这一副绿的?”

明蔚还没说话,造型师就先笑了:“那还是搭克莱因蓝的造型吧,你喜欢就用这个好了。”

明蔚弯起眼睛:“谢谢乔姐。”

*

定妆之后诗汶跑来明蔚这边:“姐姐,我有同学是你粉丝,可不可以……”

明蔚看了她两眼:“想要内部票?奇迹有名额的,内场前排,你问问Yvonne。”

“问过啦!Yvonne说我的票问你要。”诗汶在她身旁半蹲下身,仰着脸泪眼汪汪地注视着她,讨好意味明显。

大概是因为诗汶的账从明蔚这里走。

内部票大多留给公司处置,艺人自己手头名额其实不多,个位数。

明蔚想了想,说:“没问题啊,你几个同学?”

“七个!”

“你开粉丝团啊?”明蔚服了。

诗汶无辜道:“姐姐,我刚大学毕业,同学大都知道我老板是你,巡演消息一出,一个个都来问我要票,我已经拒绝了好多人了。”

明蔚败给她了:“要哪一场的?”

诗汶兴高采烈地抱了抱她手臂,从口袋里掏出手机,翻着聊天记录:“呃,5张深圳或者香港,5张上海的。”

“不是七个人吗?”明蔚纳闷。

诗汶嘿嘿一笑:“有三个人想看两场。”

明蔚思量片刻:“上海不行,给他们换成杭州的。”

“诶,为什么不行?”诗汶脑子转得很快,“哦,姐姐你上海有想邀请的人……你要邀请沈总吗?”

“什么沈总!”明蔚差点将水喷出来,半天才缓过气,“……我其他朋友不要邀请的吗?你怎么只往这个方面想!”

她这点虚张声势,诗汶早就不怕了:“明白明白,那我问问他们杭州行不行——姐姐你手机还在化妆室,需要我帮你问问沈总时间吗?”

“……黄,诗,汶。”她认没认清谁是老板?

“好啦我不敢的!我帮你去拿手机!”诗汶一溜烟就跑了。

色厉内荏的机主刚触碰到冰凉的金属外壳,就像摸到烫手山芋:“你等等——我什么时候问你要手机了?你看着我干嘛?谁说我要邀请沈遐了?!”

“姐姐。”22岁的诗汶都要对她无语了,“……你想邀请就邀请嘛,不邀请就给我5张票。”

明蔚掀起眼皮吐槽:“不邀请他你也拿不到5张票,你以为沈遐一个人占5个座位?”

诗汶举手投降:“我不说话了。”

明蔚想了想,打开手机滑了一会儿消息,又把手机放下了。

邀请他来看演唱会这件事,怎么想都别有用心。上次见面,虽然抱在一起后来有说有笑地各回各家了,但是自己亲口说的“不要交往了”,这回又欲盖弥彰地约人家来巡演,是不是自相矛盾?

朱雅的生日宴上她见到太多沈家人,尤其是沈修,情绪波动太大,说了很多难听的气话。当时沈遐的表现像是包容地照单全收了,但他心里如何作想,却没有表达出来。

话语是利刃,出锋见血,收不回来。

……这让她怎么再心安理得地邀请他。

诗汶又忍不住探头问:“不发消息吗?”

啊啊!!不是都说不说话了吗?明蔚伸手就去掐她脖子,诗汶还没心没肺地大笑起来:“好痒啊别这样。”

明蔚突发奇想地说:“黄诗汶,要不你去邀请吧。”

“……啊?”

“你发,我看着。”

诗汶真的不理解,给沈遐发个消息对明蔚而言有这么困难?

小助理认命地打开手机,翻出沈遐的联系方式,点进对话框打字。

嘴上憋不住地吐了一句:“可是姐姐你看上去就很想邀请他。”

明蔚难以置信:“哪看出来的?”

“……表情,眼神,还有提起他的时候,会稍微笑一下。”诗汶诚实地说。

明蔚短暂地沉默,然后说:“这种蛛丝马迹不算。”根本没有实质证据!又不是福尔摩斯演绎法。

诗汶也没想着说服她,歪歪脑袋低头敲字,只分心小声说了句:“蛛丝马迹当然不算啦,心里怎么想,只有自己最清楚。”

【沈总您好,打扰了,姐姐这里巡演上海场……】

屏幕上被盖了一只纤长的手。

明蔚冷着脸说:“还是我来跟他说。”

竟然被诗汶教了一回做人。百转千回不是她的作风。

诗汶:“……”做助理好辛苦,谁懂。

*

宋启搭的G21高铁从北京赶到上海,又从虹桥打车到沈遐的住处,消耗一整个白天的长途行程丝毫未消减他的精神气,步履轻快,满面春风地走进朱红色的拱门。

沈遐开的门,宋启一上来就无比热情地拥抱住了他:“哥,档期定了!”

沈遐:“知道,发行方给我发消息了。”

“我是专程来找你庆祝的。”宋启扬了扬手里的酒,偏了偏脑袋,有些疑惑地问,“怎么感觉你不太高兴呢?”

在他眼里,沈遐简直是无所不能。多年阔别创作界,参与项目时的熟稔程度和专业性像是从未离开;剧组大大小小莫名其妙的人际关系和突发事务,处理得游刃有余;商业眼光和规划能力也足够过硬,力排众议坚持定春节档,和发行方扯了一个月的皮,宋启都觉得不可能了,那边却终于松了口,被沈遐说服了。

“你的错觉。”沈遐笑一下,带他往里走,“你以为我为什么要答应你来?的确值得庆祝。”

有些话没法说,比如说他并不是所向无敌,从接过这个盘子到定档的今天,压力自始至终从未消散。他也担心拍不好,除了拍不好,还要为项目相关的一切繁杂事务战战兢兢,就怕哪一环突发变故,不仅这个故事再度拍不出来,连带着明蔚也会留下负面。

他欠了边朔一个大人情,和随泱的关系也如履薄冰,又签下了姜行云,相当于给星沉传媒重重加码,全押在自己身上。

所以前几日贺知书向他提议催眠时,他拒绝了。

他怕一时无法承受这么多。那些回忆即使他一无所知,也大抵能感受到沉重和阴郁的底色。

目前只当自己是乔迁新世界的来客,心态反而要轻松一些,明蔚上次和他说那些话,他虽然听得满心满眼都是血色,并不觉得事情到了最坏地步。

明蔚愿意和他说心里话,是一个好的征兆。

他们还可以重新开始。

沈遐从宋启手中接过未开的酒,低头看了一眼,色泽并不常见:“这是什么酒?”

“不是吧,你这都忘了?”宋启笑起来,重重拍了一下沈遐的肩,“树莓起泡酒,你婚礼用的酒,说是嫂——明蔚不爱喝传统香槟,当时我不是来不了吗,就帮你在认识的酒庄找了这款酒,当作赔罪了。”

……曾经进行过的对话,在他失忆不久,陌生的街道口,颜色过于艳丽的冰激凌球。

“什么口味的?”

“树莓。”

口腔和鼻尖再度充盈了酸涩饱满的异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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暴雨未歇
连载中绿玫瑰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