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亲

京郊码头向东不到百米便是鼓楼,此时楼底正蹲着个容貌惹眼的小娘子。那小娘子光着脚丫散着头发,很像是被人丢弃或是遗失的女儿。

衙役季无攸素来爱食鱼脍,清晨从码头领了新鲜的松江鲈鱼后他正美滋滋地往家里去,谁知半路竟看见个十二三岁的走失女童。

前不久才刚发誓要摆脱自己烂好人名号的季无攸,很努力地收回了关心的目光,可才走了二十余步,他叹了口气还是忍不住调转回头。

“再蹲着腿就该麻了,起来吧我带你去找家人。”

“我…我可能没有家人了。”

“你叫什么名字,怎么会没有家人?”

“我叫宝宝,我不知道家在哪,娘好像不要我了,我睡醒了发现自己在不认识的地方。”

女子说话的功夫已经慢慢直起身,这时季无攸才发觉这小娘子是因为腿长坐下后才显得矮,实际上她应该比他预想的大几岁。

妙龄美人在外孤身游荡,不敢想她被野狗盯上会是什么下场。

想到这季无攸立刻放下鱼篓,解开斗篷将那张俏丽的小脸遮住,“先跟我走吧,你总不能一直光脚待在路上,我去问问有没有人家今晚愿意收留你。”

女子没有第二个选择,只能乖乖跟上了他的脚步。

*

宝月浑浑噩噩在外游荡的同时,闻人瑨已将留守在码头看管她的侍卫们打了半死。

昨夜子时,太子接到一份必须要亲自处理的密函,本是好意不让宝月在熟睡中被惊醒,没想到他离开后这只狡猾的猫儿竟然偷跑了。

闻人瑨不得不想到此前种种,都是宝月在故意装傻。

冒充太子妃这么危险的事,她怎么可能会真的心甘情愿,宝月一定从上船那刻起就算计好了该如何逃,所以才先装着不谙世事再慢慢放出那些诱惑人的手段。

她哪里是不懂得男女之别,分明是别有用心。

“挨家挨户的搜,今晚孤若见不到她,你们这些无用之人的命也不必留了。”太子话音刚落,昨日还好好圈在小娘子手腕上的玉环便被摔得粉碎。

侍卫自是连头都不敢抬,纷纷应声告退。

——

多亏季无攸将人喂饱饭后带去了衙门,太子的人才顺利在天黑前寻到了宝月。

闻人瑨正在气头上因此只吩咐侍卫们去抓“逃犯”,并没有告诉那帮人跑的是太子妃,于是宝月便被五花大绑地送到了东宫,在地牢里睡了一夜。

天将破晓时,宝月已经想起了自己的来历,她艰难地从冰冷的石板上爬起来,一遍又一遍地向牢房外喊着,“有没有人”。

一直喊到没力气晕倒,太子才让人把她抬出去。

“殿下怎么才来找我,我迷路了,在陌生的地方好害怕,我还以为殿下不要宝月了。”

女子浑身脏兮兮的,唯独一双挂着泪珠的眼睛无比清纯,相比从前她此时楚楚可怜的姿态才更符合时人审美。

可太子并没有怜香惜玉的打算,见她非但不承认偷跑还张口把错推到自己身上,闻人瑨更加恼怒。

“还在巧言令色,给孤跪下!”

冰冷的呵斥让宝月第一次认清了面前男人的身份。闻人瑨毫无疑问是掌握她命运的主人,他可以宠爱她,也可以一言不合杀了她。

“扑通”一声,女子失魂落魄跪倒在石阶上,疼痛的悲鸣里夹杂着细小的啜泣。

闻人瑨也没料到宝月会突然学乖,听那声响她的一双小膝盖恐怕已经磕破皮。不过失踪之事非同小可,哪怕不是蓄谋已久一时的贪玩太子也不能原谅,他必须要让女子受到应有的惩罚。

又过了一炷香,见人还跪着,太子这才默不作声地走到她身旁将人拦腰举起。

宝月哭都不敢大声,只能低垂着脑袋在太子视线不及之处让泪珠子簌簌地坠,那张天生水红的唇瓣都被她咬得发白。

凶巴巴的男人粗暴地给她洗手擦脸再将人丢上榻,看到太子扬起手的瞬间,宝月下意识地闭上眼,谁知巴掌没落下太子只把她的腿架起来又撩起裙子和裤筒。

女子粉白色的膝头,经过这一天接连不断地摧残早变得五颜六色,好在没有流血化脓。

“殿下,我错了,我真的不是故意乱跑,其实我…我有梦游的怪疾,独自睡醒就会发作。”惊恐无助的声音听上去实在不像说谎。

闻人瑨揉药油的手一顿,紧皱的眉头也因为瞳孔放大而自然放回。从得知宝月失踪他想的最多的是,这只自私的小野猫因为察觉到危险才故意丢下他偷跑。

可万一是他高估了这只猫的才智呢?或许宝月根本不知道冒充太子妃的身份入京意味着什么,又或者她是因为无处可去才不敢逃。

这些猜测无法得到实证,但太子的怒火还是在接回宝月并亲眼见到她的狼狈后,渐渐平息了。

“下不为例,外面都是想把你剥皮吃肉的狼,你是太子妃只有待在孤的身边才安全。” 又懒又馋的小猫,离了他还有谁会关心她的死活。

听到男人的语气恢复了往日的柔和,宝月悬在喉咙的心这才咽回腹中,她吸吸鼻子别扭地扯了扯太子的衣角:“好,我会听话。但是…殿下,我腿好酸,药涂完了没啊?”

“没好,孤说没好,你不准动。”

不知怎么,这二人扭搡间竟翻身互转了位置,宝月双手撑在太子肩膀两侧,正要坐起时却被闻人瑨伸手勾住了脖子。

顷刻间,柔软的唇已紧紧相贴,初次的亲吻让宝月手足无措,所以她几乎全程都睁着眼睛。明明只有唇齿间的接触,可为什么浑身上下都酥酥麻麻的。

宝月觉得自己好像变成一条刚被打捞上岸的鲤鱼,除了记住嘴巴要一张一合费力呼吸,其他什么都忘了。

虽然大脑一片空白,可她还是感觉到中途太子将一只手从自己脖子移到了后脑,然后蜻蜓点水就突然变成了游鱼戏莲。

湿哒哒的混乱中,闻人瑨温暖的掌心缓缓抚过宝月的发顶,顺着额头,最后盖住了她迷离涣散的眼睛。

——

经历了失踪之乱,闻人瑨和宝月双双患上了风热症,原本将太子妃入京之事尽快公之于众的计划也被迫延期。

“赶紧给孤好起来,否则陈家的亲眷听到风声来东宫下帖要见你,孤也没法拦。”

宝月已经认清自己的处境,在太子面前她这个无名小卒从来没有拒绝的权利,所以这场惊天的骗局里,她必须要成功扮演县主不可。

赢了她就是与太子并肩作战的真太子妃,而输了,太子受不受牵连她不知道,但她的脑袋一定是保不住的。

但想那么多也是无用,宝月素来乐观既已知道无路可退她反倒没那么害怕了。横竖都是死,她更得好好体验一下贵族的生活,将那些本和她一生无缘的好东西都享用了,下黄泉才不会遗憾。

“殿下我已经乖乖喝完药了,可不可以吃块糖?”女子指了指桌上的金丝锦盒。

盒中是尚食局送来的酥糖,因原料珍稀除皇帝外乃是太子一人专享,闻人瑨并没有分享心头好的打算,因此故意往宝月嘴里塞了块宫外买的麦糖。

“殿下,能不能交换呀?”没尝过的东西诱惑最大,女子不甘心地又凑上前来。

太子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人咬住了唇瓣,宝月勾了勾小舌很强势地从他口中夺走了锦盒里最后那块酥糖。

被人虎口夺食,闻人瑨本该大发雷霆,可他竟没有半分不悦,任凭宝月耀武扬威也不为所动。

直到一盏茶凉,太子安安静静地喝完了手中的苦药,才掐着宝月的后颈用唇齿去深深地报复回来。

宝月本来还在庆幸殿下今天脾气很好,可半个时辰后她摸着自己又红又肿还带着齿痕的嘴巴,默默捏紧了拳头。

风热并不是什么大病,所以休养期间闻人瑨还有闲余陪宝月念书。

从陵州起至今为止宝月已经学会了不少东西,可太子身边有那群百里挑一的伴读珠玉在前,他根本没法意识到宝月有天分。

“孤听说你娘因为才华横溢,这些年一直被翠云楼重金奉为教习,怎么她这十几年都不曾教过亲女儿?”

“殿下嫌我笨就直说,我娘说她活了三十几年看明白一个道理,那就是各花入各眼。不管什么样的小女郎都会有她可爱的地方,有慧眼的男子自然懂她的好,会真心爱她,那些琴棋书画诗词歌赋不过是锦上添花罢了。”

兰叶娘子的话确有几分道理,闻人瑨仔细端详着面前的女子,他也不明白为何明知宝月满身缺点,自己却还是没办法讨厌。

甚至,他已经有点舍不得,让她去当太子妃了。

“过来。”男人唤道。

如果从一开始,就让宝月当通房宠妾,或许未来又是完全不同的局面,至少他可以不用面临那个残忍的抉择。

“坐过来。”闻人瑨重复一声,随后拍了拍自己的膝盖。

宝月一边不情不愿地坐到他怀里去,一边暗想着太子殿下真会折腾人,天气这么热还非要和她挤在一块儿,说是看书,可一页都看不完两人衣服都要汗湿了。这样子,谁还看得进去一个字呀。

细软的瑟缩着想要前倾的后腰,很快被一只大掌扯了回去。“听话,等会给你吃冰酥酪。”

听见酥酪二字,女子登时被分走了注意,于是她也不再管闻人瑨近在咫尺的口唇吮住自己的耳廓,反而还扭过脸笑嘻嘻地央求道,“殿下,要放樱桃。”

“好,放樱桃。”

“殿下不许跟我抢。”

“你碗里的,孤不会碰。”可她吃进嘴里的,那就说不准了。

未来的事谁又说得准,也许他们真的能一直瞒天过海。待到功成日,他与她站在金殿之上,便可嘲尽那些令他今日惶惶受累之人。那样才更有趣不是吗。

思绪畅游之间,太子的呼吸又重了几分。

“好了好了。”宝月见势不妙连忙推开,她又不是块小点心,怎么殿下没事就要啃两口,还越啃越深了。

“要不你来以牙还牙,孤赦你无罪。”闻人瑨笑着打趣。

“才不要,殿下硬邦邦的,我怕把牙崩坏。”

也是,这不公平,他一个皮糙肉厚的郎君,哪有香香软软的小女郎好吃。

“那再吃一口,孤就唤人上冰酥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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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月
连载中茄汁狮子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