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在变幻,和从前所有的梦境不一样,这个梦画面鲜明而真实。
有人走了过来,是个英姿飒爽的少年,黑衣银甲,虽然脾气暴躁,卷起嘴角唠叨的时候却显得有些稚气。
“明晏?”
少年伸出手,脸上带着璀璨的笑意,做邀请状——“来。”
他不从噩梦中醒来,就永远无法跨入新的开始。
***
不知过了多久,时浅倏然睁眼。
他蜷缩在被窝里,身上的衣服穿得好好的,但身边已经没有了明晏的踪影。
忽然间有种强烈的失落感,他转动眼珠扫了一眼空荡荡的密室。
那家伙嘴上说着不玩,到头来还不是随便玩玩,只要满足了自己的**,立刻人就能消失不见。
“脑子有病。”时浅自言自语地捶了捶额头,起床才看到旁边准备了茶点和小吃。
这密室是在酒窖下,如果有人不小心搬动酒坛子把门堵了,那这地方岂不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明晏那般谨慎的人显然不会给自己挖个这么危险的坑,说明密室肯定还有别的出口。
时浅围着墙壁走了一圈,果然在武器架后面发现了一扇小门,他好奇一推,里面的人赫然站起,手已经闪电般搭在了刀柄上。
“清川。”明晏笑吟吟地喊住伍清川,“别激动,我刚刚就和你说了他在外面睡觉。”
伍清川看时浅的眼神仍是充满了敌意,虽是放开了手重新坐下,语气却并不友好:“我早和公子说过,万流强敌环伺,我们又是四面楚歌,你跟谁玩不好,非要跟个修罗场的人玩?”
这话说得时浅心中很不舒服,但见明晏对自己招了招手,还主动给他拉了一张椅子坐。
伍清川直言不讳:“满打满算,时浅到你身边也才两个月,恨了十年的人,怎么就忽然改观了呢?”
明晏抿抿嘴,从容地答道:“我也不是不分青红皂白的人,既然知道是误会了他,那当然是把话说清楚大家冰释前嫌,难道改观也需要十年吗?”
伍清川的眼睛悠悠地扫着时浅:“公子真能确定是误会?白沙洲的真实卷宗谁也没见过,怎么能这么武断?”
时浅一言不发,见伍清川与明晏分坐在两侧针锋相对。
明晏脸上的神情还是挺随意的,他笑一声,继续道:“白沙洲的真实卷宗,我估计连建成帝都没见过,但种种迹象表明我的猜测是对的,清川,不要挑刺。”
伍清川喝了几口热茶暖身,摇头叹道:“我怕你色令智昏。”
“没有吧。”明晏歪头看着时浅,眼里有暧昧的光,“他有我好看吗?”
“你看他的眼神就像色迷心窍。”伍清川终于还是笑了,“天卦问命本来就是一种巫术吧?他给你施了什么法,把你迷得神魂颠倒。”
“我只是看他可怜。”明晏狡辩道,“当年我随手捡回来的小狗如今病入膏肓快死了,我心疼嘛,到底是有过生死之交,我对他还是有几分感情的。”
这话说得轻浮,让伍清川忍不住连翻了几个白眼。
明晏缓缓斟着茶,递给时浅,安慰道:“你别把清川的话放在心上,我还要让他把你的事情传信给大哥,让大哥重启白沙洲的调查。”
“重启?”时浅微微一惊,“白沙洲被屠了城,幸存者不过几千人,要如何重启再查?”
“你不觉得奇怪吗?”明晏慢慢引导着他回忆,“万流偷袭的那天,有几个很重要的人都不在城里。”
时浅的心中“咯噔”一下,他紧张地咽下一口沫,这么多年从未有过的一种设想情不自禁地涌上心头:“你该不会是想说……我大哥和二哥?”
“对。”明晏沉思道,“当然,他们两个有军务在身,外出巡察也是很正常的事,并不能证明什么,但还有一个人,竟然也那么巧没在城里,而是生病回娘家小住了一段时间,这个人是你的嫡母,也是时磐的正妃——赵妍。”
时浅下意识地按住了额心,显然这个名字让他一瞬间想起了太多不愿意回忆的过去。
“赵妍。”时浅低低念着这两个字,“东地最大的富商,江安船舫主的女儿,那些年发不出军饷,时磐总要厚着脸皮求老丈人帮忙……”
时浅还没说完,明晏就接着说了下去:“江安船舫确实有钱,在整个太曦也是能排得上名的大富商了,但商户嫁侯爵,本质上仍是高嫁,只是时磐太缺钱了,他不得不妥协,一直没有纳妾,这一切直到你娘出现才被打破,高韵是正德十五年四月嫁入的王府,你是五月出生的,时磐为何让一个女人大着肚子在外面忍受流言蜚语?说明他必然是受到了巨大的阻力,直到孩子快出生才终于接她回家,毕竟庶出子比私生子好听。”
时浅小声道:“王妃确实不喜欢我们,连偏院都不让我们住,只能住在最后面的小院里,不过我娘觉得挺好,那里安静。”
密室里一片死寂,连伍清川都紧张地屏住呼吸,半天才提醒他:“公子,这话不能乱猜的。”
明晏看他一眼:“我不是乱猜,我是寻着蛛丝马迹很合理地猜测,高韵给教王的情报是假的,那真情报又是谁传出去的?谁能在苍王府的废墟里留下玉匣?谁又能清楚沿海船队的分布?清川,活下来的人,才是嫌疑最大的人。”
伍清川认真回忆:“当时万流人侵占着白沙洲,我们锦衣卫是偷偷潜伏进去调查的,再到万流退兵,几乎已经查不出来更多的线索了,这案子合情合理,这么多年全天下都坚信时磐是宠妾轻妻酿成大错!”
“白沙洲兵败案还没有结果。”明晏纠正了他的话,瞄了一眼沉默不语的时浅,一字一顿,“别说十年,就算是二十年、三十年,我也一样要查!”
时浅赫然抬头看向了他,眼角再也止不住地泛起了泪光。
“我们太片面了。”明晏叹了口气,“时磐再怎么糊涂,他不至于把那么重要的军情泄露给宠妾,万流的战船能神不知鬼不觉地驶入海港,必然是有一个对海事极为熟悉的人给他们提供了情报,但坦白说,我不觉得赵妍有那么大的胆子通敌叛国,毕竟她还有两个儿子,不出这事,将来一定能顺利继承爵位前途无量,我猜她也是弄巧成拙,想除掉高韵,结果反被教王所利用了。”
“窝里斗吗?”伍清川唏嘘,“东地重建的时候,皇上还点了时澄负责,这要是查出来王妃才是罪魁祸首……又是一场腥风血雨了。”
“大哥有办法的。”明晏笑了笑,“我听说大哥把内阁都给一锅端了,查了一波贪腐案填充国库,后面又整顿边陲,让老三王再也不敢目中无人,他还是登基太晚了,我父皇若是早死几年,太曦不至于此。”
“不可胡言乱语。”伍清川瞄他一眼,劝道,“先帝到底是你父皇。”
明晏不再说话,烛火扑朔,在三人的侧脸上照出明灭不定的色彩。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