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纤纤进了屋。
屋里没有任何取暖的物件,只是闭紧着窗棱,显得屋内阴暗又寒冷。
木椅上躺坐着一个身形消瘦的男人,听到有人进屋的动静,他侧过椅身,望向来人,“只要你们放阿泽走,咳咳……我就跟你们去。”
“不可以!”原本还在关门的雪泽,立马冲回到了男子身边,“阿爹,你不能和她们走,你不知道她们都是魔鬼,她们要……”
“阿泽!咳咳咳!”雪隐煊一时心急,呵斥住了雪泽,而他嘴里也咳出血来,“住嘴!”
“为什么不让我说!”雪泽被他爹言辞呵斥,委屈更甚,他呼哧呼哧地穿着粗气,不甘地怨道,“她们都是骗子!娘亲给的药也没能医好你!”
雪隐煊的眼中闪过一抹暗色,随即闭上眼,缓了缓胸口上涌的血气,又是一口污血溢出了嘴角,“别说了……”
他本就已时日无多,这半月又耗尽了气血。
要说还要多亏了那些心怀不轨之人,留下了的大补之物,让他终是成功将血脉之力封印到了阿泽体内。
时至今日,就算那些人要了他的心头血,也成不了大事。
雪泽见他阿爹连连吐血,顿时也顾不上其他,忙将屋门紧闭后,又跑到了屋后,接着便端来了一碗乌黑的汤药。
灵纤纤透过刚刚房门涌进的光亮,看清了眼前男子的模样。
线条分明的五官,不难看出他原本出色的相貌,一双看似多情的桃花眼,却因如今严重的气血亏损而显得乌青凹陷,平白少了甚多风情。
难怪那小子还没长开,就看着姿色不俗,想来是随了他爹的模样。
“你们究竟遇到了何事?”灵纤纤好奇问道,“这药……你又喝了多少。”
雪隐煊喝下了最后一碗汤药,体内翻涌的气血,霎时就被压制住了。
“怎么?这药有问题吗?”雪泽一边抚着雪隐煊的后背,替他顺着气,一边愣愣地望着手中空荡荡的药碗出神。
他也不是没有怀疑过这药有问题,但每次他爹喝完药之后,身体确实能恢复许多。
可不知为何,只要过了夜半,雪隐煊就又会变得气息微弱,若是不继续喝药,很可能就会撑不过当晚。
所以就算怀疑这药有问题,雪泽也只能让他爹继续喝下去,“这药我爹喝了十五日了,按我娘说的,今日喝完,我爹的病也该好了,可是如今瞧着,我爹却是比之前更虚弱了。”
虽然身体变得虚弱,但是雪隐煊常年灰败的脸色,这几日倒真是缓和了不少。
雪泽一时也不知晓,这药到底是真的有用,还只是让他爹回光返照罢了。
可他娘没道理要害他爹,如今药都喝完了,他一定趁今晚前半夜,带他爹逃离这里。
“喝了十五日?”灵纤纤在那药中嗅到了一股灵气的味道,若是寻常凡人,喝上三日便能旧病通去容光焕发。
这喝上十五日的灵气?
要么被灵气所撑,爆体而亡,要么足以延年益寿,甚至摸到入道的门槛。
灵纤纤亲眼看着刚刚那碗药中的灵气,进入了雪隐煊的体内,滋养了他衰败的五脏六腑。
但在此之前,十五日的灵气,绝非只会是这杯水车薪的一点半点。
灵纤纤越发好奇,眼前之人究竟是如何将那些灵气,神不知鬼不觉地消耗殆尽的。
“浪费了你们的仙药,着实抱歉。”灵气入体,雪隐煊的血色恢复了几许,他见灵纤纤面露猜疑,抬手示意雪泽停下了手中的动作,“阿泽,你尽快收拾上路。”
雪泽将手中的碗丢到了桌上,固执地站在一旁,“我不走,要走阿爹和我一起走。”
“我当真不是你们以为的那些人。”灵纤纤看着和自己鸡同鸭讲的父子俩,无奈地揉了揉太阳穴,“方才我在屋前所言你也听到了,我只是来寻我师妹的,若是你们当真没有瞧见一位紫衣姑娘,我便再去别处寻寻。”
牧清洲让她在雪缘镇等他,想来过不了多久就会回来。
她就算此刻要去别处寻,也只会在镇子附近转转,“你们应当知晓皎月宗吧,是不是就在雪缘镇后的雪谷内。”
若是镇子里没有紫蓿的身影,那她就朝着去皎月宗的方向,沿路寻过去。
“你要去投奔皎月宗?”雪隐煊盯着灵纤纤,不动声色地将雪泽护到了身后,“半月之前有数名女子来过雪缘镇,紫衣姑娘不止一位,我也不知道究竟哪位,是你要寻之人。”
“投奔?”灵纤纤仔细回味了下这个词。
她似乎真是来投奔皎月宗的,谁让皎月宗的宗主许诺,能激发她体内的水灵之气呢。
灵纤纤言辞冷然,“我与皎月宗宗主有约,此次前来不过是赴约罢了。”
“看样子,姑娘似与皎月宗有些貌合神离?”
灵纤纤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
雪隐煊闻言沉默了片刻,似乎在揣测灵纤纤所言真假。
雪泽抬头看了看灵纤纤,又看着突然不出声的雪隐煊问道,“皎月宗?是镇子后面的仙宗吗?阿爹,她说的皎月宗,不会就是前些日子来我们镇上的那些人吧。”
“这位姑娘,若当真如你所言,你与皎月宗宗主有约在身,想来你定是能去往皎月宗内拜访,不知可否许我个不情之请,当然,我也不会让你白白帮忙。”雪隐煊缓了缓,又继续自顾自地说道,“初一之时,皎月宗之人前来雪缘镇,带走了全镇之人,美其名曰是要带我们躲避天劫,实则是想成全她们的野心。”
“爹……你都知道!”雪泽听了雪隐煊之言,难掩惊讶地喊道。
“我知道,我当然知道。”雪隐煊用力握紧了扶手,指节失了血色更显苍白,“因为她们就是冲我来的,是你娘混淆了她们的视听,才给我们争取了这半月时间。”
“呵……”雪隐煊自嘲地冷笑一声,不紧不慢地道出了一段往事,“当年阿泽娘生阿泽的时候,临盆在即却出了意外,稳婆声称大小都保不住。”
“我不信,想穿过那废谷,去寻皎月宗的仙人救命,可我穿过废谷之时,竟碰上了千年难遇的暴风雪。”
“我被风雪所埋,当时还曾唏嘘,想着这次,一家都得去另一头团聚了,倒也算一桩不幸中的‘幸事’。”
“可就在我被埋在雪中,逐渐失去意识的时候,恍惚间仿佛看到了个白色的影子,从眼前一晃而过。”
“我以为是我临了出现了幻觉,没想到等我再次睁开眼时,竟是回到了家中,阿泽平安降生,阿泽娘也化险为夷。”
“后来想想,那到白色的影子,似乎是一只雪狐。”
雪隐煊顿了顿,继而诉道。
“我像阿泽那么大的时候,曾和阿泽娘一同在雪山中救过一只雪狐,想来是它回来报恩,救了我们全家。”
“我虽然性命得救,但就是那次大雪之灾,给我的身体,造成了不可磨灭的损伤。”
一个白狐报恩的故事,又与当下的境况有何关联?
灵纤纤默默听着雪隐煊诉说旧事,提出了心中的疑问,“你说皎月宗之人冲你而来,又是何故?”
雪隐煊说了许多,身体愈发疲惫不堪,他转头看向了一旁禁闭的窗棂,似在休整回忆,又或是在踌躇考虑。
“为了我的心头血。”
思考了半晌,他还是选择如实告知。
“听说皎月宗宗主,近年触碰到了飞升的契机,每逢初一和十五,都要用男子纯阳的心头血助她飞升。”
“也不知皎月宗之人,是从何处听到的传言,说当初白狐救我,是给予了我它的心头血,她们是寻不到白狐的,所以觉得用我的心头血,势必也能助她飞升成仙。”
灵纤纤闻言大怔,她突然想起牧清洲之前说过,月烟岚本身就是个自身修炼都快走火入魔的杂修。
只是没想到,才过了这短短的一些时日,她竟疯魔到了这般地步。
用心头血飞升?这是打哪来的魔修之法。
“那……她们为何还会将你同阿泽单独留在此处?”灵纤纤思来想去,都觉此事透着许多蹊跷。
“那是因为她们知晓我跑不掉,怕要是在途中,若我因颠簸而死了,反而得不偿失。”
“阿泽他娘就是这么同她们讲的,皎月宗之人终究还是相信了她的话,甚至留下了这些秘药,我服用之后,身上那些陈年伤痛,确实感觉好了不少了,想来若不是对我有所求,也不会舍得花费这些来调养我。”
知晓了这些前因后果,灵纤纤顿时了然,“所以,今日是十五,她们会派人来将你们抓去?方才你们还以为我是皎月宗之人,才会对我说那些话。”
雪隐煊缓缓点了点头。
雪泽在一旁红了眼睛,他又想到了在废谷内看到的一切,“爹爹为何不早告诉我!”
“告诉你让你去送死吗?”雪隐煊平静苍白的脸上,难得有了波动,他皱了皱眉,“你为何就不能乖乖听话离去。”
“爹……”
难不成这男子当真已到了药石无医的地步,连灵气入体,也只能缓解一时半刻后,就莫名流逝殆尽?
灵纤纤惊讶于皎月宗的秘事,又担忧起传讯未回的紫蓿,独身一人的安全,“若你所言皎月宗之行属实,那我也不便再多逗留,你的不情之请恐怕……”
“你寻的紫衣姑娘,可是修的木灵之气?”雪隐煊开口,打断了灵纤纤的拒绝。
“你见过?”灵纤纤着急反问,雪隐煊反倒闭口不言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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