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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面对面站立,一高一矮,一长一幼的的影子交叠在一起。
一滴一滴的眼泪从宝珍眼角边缘缝隙坠落,想断了线的珍珠串子,在昏黄的光里,白色透明的珠子晕成了粉黄色。
林鹤芝下意识想伸手去捞,却什么都没捞到,只摸到了一掌心湿漉漉,似乎还带着温热的水渍。
房间外静默了片刻后,又响起了窸窸窣窣的谈话声,郑重的煞有其事的对话。
宝珍有些伤心,不想去听,看了眼林鹤芝,凑过去,想说话。
林鹤芝便微微弯下腰,侧耳贴近宝珍。
宝珍的嘴唇就贴在了林鹤芝的左耳边,离得很近很近,喷出的热气钻入林鹤芝的耳蜗里,一小片羽毛挠着他的神经。
“林叔叔,你怎么在这里?”宝珍问。
林鹤芝稍微拉开点距离,用和宝珍同样的极低的气音回答:“我吃多了酒,来这里休息。”
“我打扰到你休息了。”宝珍语气里带上了歉意。
林鹤芝嗅到了他身上雨水味,目光不禁成了打量,而后问:“淋雨了?”
“嗯,来换衣服。”
雨水还在滴滴答答落下,汇聚成的小洼随着宝珍的移动,变成了一条分隔开两人的雨线。林鹤芝没有越过那道线,他规规矩矩又走远了几步,可惜这个隔间就这么大,他退到了墙边上,和宝珍之间也才隔开了两米不到点。
宝珍在他面前脱去了衣服,湿透了的衬衫、染着淤泥的西裤,还有内裤袜子。
林鹤芝下意识背过身去,听到身后窸窸窣窣换衣服的声音,甜腻的好像是熟透了的桃子的气味,好似使人上瘾的药物熏香一样,慢慢悠悠爬上他的背脊,绵延到了他的鼻尖。
他冷不丁嗅到,后颈一紧,属于Alpha对于Omega天生的**开始作祟,那种野蛮的无法控制的失去理性的情绪,在林鹤芝心里升腾。
他两颊绷紧,觉得不对劲。
突然身后传来一声沉闷的响声,像是大艳阳下乍响惊雷。林鹤芝太阳穴一跳,回过头,看到什么都没穿的宝珍软乎乎摔在地上,跟一堆堆刚剥了皮的莲藕一样,一段段的四肢是能满足野兽的口腹之欲。
林鹤芝是有那种**的,但他不是野兽。
房间里,甜腻的信息素的气味增加。
熟透了的桃子,像极了夏天里放了很久的密封罐子里的腌渍桃子,打开盖子的刹那,那股甜味窜到了胸口。
林鹤芝忍着冲动,抓起地上的衣服,盖在宝珍身上。
宝珍的信息素有一阵没一阵释放着,他昏了两秒,躺在地上睁开眼,呆呆地看着林鹤芝,好似一个没有灵魂的木偶。
林鹤芝问他如何,宝珍摇摇头,没有说话,而是侧耳去听门外的声音。
林鹤芝也看去,轻声说:“你的父母好像已经走了。”
宝珍还是不说话,慢腾腾缩回了耳朵,缩回了下巴,缩回了自己的壳子里。他抓住身上的衣服,抓得很紧,皱巴巴一团。
林鹤芝觉得现在是没办法和他沟通的,便隔着衣服把他扶了起来,抱到沙发上,半蹲下来,“你先把衣服换上,我出去了。”
宝珍脸上都是泪,像是被一团被风雨打碎了的绣球花,落下的花瓣在脸上交错成了泪痕。
林鹤芝拉开门,隔间外的空气钻到他的鼻腔里,他深深吸了一口气。
宝珍换好衣服出来,便看到林鹤芝靠在走廊的窗边抽烟。
还下着雨,他便稍稍拉开了窗户,探出头,抽了两口烟,头发就被打湿了半边。
宝珍走到他身边,叫了他一声,没叫叔叔,而是全名。
林鹤芝听到自己的名字从宝珍的嘴里流出来,有些没大没小,但他不是这么计较的人。把半支烟掐灭在了烟盒里,扭身问:“抗阻断药吃了多久了?”
“两年。”宝珍昂着头,说完又露出思索的表情,而后又点点头,“嗯,应该就是两年。”
林鹤芝眉头紧蹙,“这种药不能长时间服用的,会对你造成不可逆的伤害。”
“什么是不可逆?”
“就是无法挽救,回不去的。”
宝珍歪了歪头,盯着林鹤芝,“比如呢?”
“腺体损毁,再也无法释放信息素。”
林鹤芝说完,宝珍陷入刹那的迷茫,他也不过刚成年,总觉得林鹤芝说的这些,离自己太过遥远。
林鹤芝把宝珍送回了宴厅,酒会还未结束,他招来服务生,要了一杯果汁给宝珍。
刚刚成年的Omega是极其惹眼的存在,刚来不过十分钟,便有好几拨人过来询问宝珍。
他被方荷拘在那一方天地里太久,久到已经失去了像普通人那样交谈的能力,走进人群里,就像只失去了队伍的小鹌鹑,慌不择路躲到林鹤芝身后。
林鹤芝没办法,抬起手合在宝珍的肩膀上,果然再也没人过来了。
他环顾四周,也没看到顾磊和方荷的身影。
林鹤芝只能像带着手办一样,随身带着宝珍。
和宴会上的人又寒暄了几句后,衣摆被拽了拽,林鹤芝扭头,宝珍朝他笑。
“林叔叔,我饿了。”
林鹤芝家里有只布偶猫,女孩子,小猫的脸尖尖的,每次饿了,就会蹭到他的脚边,抬起秀气的脸孔,一点点蹭着他,轻声的嗲嗲的叫着。
宝珍也一点点蹭过来,泛红的双眼眨了眨,声音细细小小。
林鹤芝对小动物是没有防备的,便带着宝珍出了宴厅。
西山这个项目,他也是有参与的,当初酒店设计图便是第一个交到他的手上。他领着宝珍穿过一条走廊,而后拐角就是另外一间西餐厅。
酒店建在半山上,像座孤岛,雨水如同瀑布一样,一遍又一遍浇淋着酒店外墙。
整间餐厅就他们两个客人,他们找了中间的位置坐下,吃了奶油蘑菇意面,很普通,但是能吃饱。
宝珍都吃完了,还要了一份海鲜汤。
人吃饱了,分泌了内啡肽,多少能有些快乐的假象在。
宝珍心情稍微好了起来,走出餐厅,就觉得困了。
林鹤芝听他说想回去休息,又见他原本愁容满面的脸上多少有了些光彩,不禁放松了一口气。
带他去前台,询问了他的房间号,又重新要了一张房卡,把人送到电梯口时,又觉得不放心。
在电梯门关掉之前,他走了进去。宝珍有些惊讶,林鹤芝靠着电梯角落,轻声道:“还是把你送到门口吧。”
宝珍噗嗤一声笑出来,小小的电梯里,是小小的宝珍,和他小小绵长的笑声。
林鹤芝又想到了自己的小猫,虽然小猫和宝珍有些像,但小猫不会笑出声,这么一想,还是宝珍更可爱一些,更适合当宠物。
送佛送到西,送宝珍送到了酒店门口。
林鹤芝才觉得自己的任务完成,但临走前还是不忘叮嘱,“那种药别再吃了,你妈妈让你吃,你也不能再吃,很危险的。”
“好的。”宝珍点头,估计觉得这两个字太淡薄,又补充道:“我不会再吃这种药了。”
林鹤芝替他合上了门,缓缓慢慢用手掩住脸,呼出了一口浊气。
回到一楼,投身名利场,喝了几杯酒,才见到了顾磊。
他身边站着不是方荷,而是另外一个漂亮的omega女性。
林鹤芝心不在焉扫了一眼,看到了两人挽在一起的手臂。
耳边响起几个窃窃私语,似乎是在说刚才看到方荷同顾磊大吵一架,扬长而去,此刻估计已经是自己驾车下山了。
林鹤芝眉头一抖,下意识看了眼窗外黑压压的暴雨,那夜色里的雨就像是一头头扬起獠牙的巨兽,光是看一眼,下一秒就要把人吞没。
他侧头,看似随意问了一句,“你们在说什么?”
接着,无数听说来的小道消息,被他不劳而获得来。
宝珍的父亲顾磊和母亲方荷是典型的政治婚姻,为了集团的利益最大化,牺牲自身的感情,反正Alpha与Omega的结合,大部分也都是信息素作祟,无需动情。
结婚一年后,宝珍出生。方荷却在社交媒体上宣称自己要做Omega腺体手术,这种手术是通过抗阻断药衰减Omega的腺体而后进行拔除,从而结束Omega漫长的不受自身控制的情期。
这在当今,虽然法律上是被允许,但是社会中的标准却不允许。
所有人都觉得她疯了,但她是一意孤行,把腺体从她后颈剥离。而后几年,方荷深居简出,再有消息,就是顾磊在社交媒体上发布的离婚公告。
林鹤芝听得心里发堵,他想到宝珍。
那个小孩,简直就像是方荷在报复顾磊的一个作品。
被迫吃那么多的抗阻断药,难道方荷也想让宝珍去做腺体切除手术?
他思索着,眉头越发紧蹙。
就在这时,大厅外急急匆匆跑来两个人,是顾磊的助理,他们跑到顾磊身边,对他低声说了一句。顾磊脸色大变,慌忙跟了出去,跑了几步,忽然摔在了地上。
所有人都吓到了,涌上前去。
林鹤芝听到有人说,山下发生了车祸,车上有顾总的夫人方荷,还有他的儿子顾宝珍。
林鹤芝愣住,他僵在原处,一时间不知该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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