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凉如水，夜深似墨，四下静幽，只偶尔闻得更夫悠悠转转而又带有余调的打更声。
“果真如此？”一道压低的声音传来，后头的人鬼鬼祟祟，话语中更是不解。
“既要引蛇出洞，必然是干常人之不能想。”前头的人不紧不慢，悠悠说道。
朦胧的柔和月光之下只见两道黑影，一道坦荡怡然自得，一道心中不安四周张望。
“照你这般，旁人还以为我们干什么偷鸡摸狗之事了。”前头的人回头望了一眼，嗤笑一声。
“咳咳，这不是怕传出去名声不好嘛！”几道月光恰好洒在后头的人脸上，柳如山清咳几声，继续蹑手蹑脚地走着。
一身青袍的沈自白依然摇着折扇踱着，袍上还精细地绣着株株不染纤尘的青莲，与底下的淤泥相辉映更显得清丽不擢。
二人的身影时而相叠，时而分离。
“瞧，有人先我们一步到了。”沈自白停下步子半倚着懒懒道。
而只忙着东张西望没顾上看路的柳如山便直直地撞上了前头人宽阔的背，直嗳呦一声。
“从未听说过此等谋杀的法子？难不成近几日早已记恨在心？怪不得今早本王的茶清苦得很。”沈自白回过头挑了挑眉，又微微皱眉装模做样，自顾自揣测起来。而真正受伤的柳如山内心一万匹马奔驰过。
“王爷实属是话本子看多了。”柳如山咬牙切齿着，强颜欢笑道。
“那人是谁？”柳如山也瞧见了黑暗之中溜进秦府的人，比他们光明正大不到哪去。
“想必便是秦易柒口中为其遮掩之人。”沈自白悠悠道。
“我们冲进去还是等他出来？”柳如山直撸起袖子。
“想什么呢？”沈自白含着笑用折扇敲了一下柳如山的脑门。
“小的听从王爷差遣。”柳如山还作弄地作了个揖。
“醒醒，鱼儿上钩了。”沈自白无奈地敲了敲柳如山的头。
柳如山则是一脸迷惘地醒来，她如此心已经如此大了？就等着的一会儿功夫就睡着了。
只见那黑衣人从门口溜出来了，沈自白与柳如山快步前去提前在转角处侯着那黑衣人。
却不料那黑衣人警惕性不差，在柳如山与沈自白二人出手之即掷出几枚飞镖，趁其躲闪逃走。
柳如山正准备提步追赶，沈自白拔出深深刻入墙里的飞镖，出声道：“等等。”
“你瞧这飞镖。”沈自白凝声道。
“这不是那日我们在面馆遭人暗算的飞镖吗？”柳如山接过细细打量着，上面的纹路与上次的一分不差，只是这次的颜色稍浅无毒。
“看来他的野心不小，布局也不小。”沈自白摩挲了一下手上残余的粉末，嘴角冷笑。
柳如山则是一直低头沉思着，上回她还以为那人是冲着沈自白来的，想阻止他们继续去查这桩案子才出手警告的。如今细细想来，怕是远不止如此，先是桃花村的案子，再是醉仙楼聚众，最后便是引她去贫民窟，其中究竟有何联系？而此人又偏偏能利用秦易柒为其效力。
“但是让那人跑了。”柳如山蹙眉冷声道。
“本王让离慕去追了，遇险时捏碎骨哨，我们在此处侯着。”沈自白也正色回道。
“等等，离慕去多久了？”柳如山忽然想到了什么，大惊道。
“已有半炷香时间。”沈自白刚回道也察觉到不对劲，以离慕的功夫决不可能追一个人这么久，更未闻骨哨声。
二人快步也往那个方向而去，深处一片漆黑，不闻声息。
“等等。”沈自白抿着唇，低声道。
柳如山也渐渐慢下步子，警觉地留意四周，这不是他们来的路！四周悄无声息，还透着一丝古怪。
忽然，一旁的树叶动了，几枚飞镖嗖嗖嗖地从中窜出。
“小心。”沈自白一把拉过柳如山，将她护在自己身后，牵着柳如山小心躲闪着。
“这点小伎俩，我可以的。”柳如山望着身前的沈自白，她视线前是宽阔而坚毅的背部和沈自白紧抿冷冽的唇。
“是我不愿意让你受伤。”沈自白头也未回，却字字真切，折扇也被飞镖掷穿残缺了。
沈自白抱起柳如山到了一棵大树后蔽身，暗处的人也停了，沈自白回头蹙眉瞧着柳如山，四处打量着是否受伤。
“我没事。”柳如山低头抿着唇，沈自白紧握住她的手温热而又有力，面容更是紧张。
“好，我去找离慕。你在此处呆着，听话。”沈自白凝声道，还摸了摸柳如山的头。
“我和你一起去。”柳如山的语气坚决，抬头望着沈自白。
月色澄明，二人眸中似有繁星点点。
“好。”沈自白没有拒绝，只是用力地攥紧了柳如山的手。
可刚一从树后出来，又几枚飞镖飞地掷过来，而且是直直地朝柳如山而去。
沈自白眸子一凝，飞快地搂住柳如山，自己则挡在她身前，柳如山应对不及只听见头顶的人传来闷哼一声。
沈自白一脸冷色将射入手臂里的飞镖拔出来反掷回去，即使方才那人再隐蔽再小心，也无意间暴露了位置。
树后有窸窸窣窣的声响，方才那飞镖想必是中了，可正待二人去追，对面却空无一人。
“我们先回去。”柳如山蹙眉担忧地看着沈自白的伤口，现在还血流不止。
“不急，先找离慕。”沈自白依旧神情自若，而柳如山紧紧抿着唇不满。
“万一这飞镖里面有毒呢？你就不担心自己的安危吗？”柳如山厉色道。
“担心本王？你夫君可不会如此福薄，连娘子还未入门便先命丧黄泉。”沈自白还含着笑。
柳如山扭过头去没有看他，又气又恼。
“王爷，我在这。”一道有气无力的声音传来。
柳如山和沈自白快步走上前去拨开掩盖物定睛一看发现是离慕，但离慕遍体鳞伤地躺在地上，面色虚弱身上带有浓郁的血腥味。
“离慕，发生何事？”沈自白面色冰冷上前把离慕扶起来。
“先把离慕带回去吧。”柳如山在一旁出声道。
沈府。
“大夫，端王他怎么样？”柳如山担忧问道，拦下了刚出来的医师。
“哎！那飞镖上有剧毒，目前倒是余毒已清，不过耽搁已久，王爷失血过多毒也深入骨髓。”大夫一脸凝重。
“刘大夫，话可不能这么说啊！我家王爷如今年轻，万一落了个什么半身不遂有碍余生幸福啊！呸呸呸——王爷不会的，保佑王爷快快醒来。”一旁的莫声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说道。
“你这小伙，那也不至于，王爷身强体壮，如若过一日还未醒那便是真正命悬一线。”刘大夫皱着眉数落莫声。
柳如山紧握着的拳也终于放松下来了，这才感受到自己身子的困乏，因为沈自白受伤一夜未眠，面上更是愁云密布。
“公主，您先去歇着吧，王爷我来照看。”莫声撇着嘴道。
“无碍，我等他醒来，毕竟他是为我受的伤。”柳如山淡淡回道，后一句还默默地低下了头攥着手心。
“我进去看看他。”柳如山轻手轻脚进了厢房。
“公主我——”莫声还待说什么又闭上了嘴，摇着头走了。
柳如山静静地坐在春凳上，托着下巴凝视着沈自白。
他面色惨白地躺在床上，眉依旧紧紧蹙着，手臂缠了绑带，换了身白色长袍显得整个人愈发清冷消瘦。
“沈自白，你知道我看见你第一眼是什么想法吗？”柳如山轻轻牵住了沈自白骨节分明的手，柔声道。
“我当时就想着，此人生得如此好看，我要掳回宫里当皇夫。”柳如山轻笑了一声，唇边泛起涟漪。
“你那时总对我冷冷的，我一边生着闷气又一边心软着，旁人都暗地里笑我自作多情。”柳如山自嘲了一声。
“我被歹人拐走的那几月我依旧历历在目，他们的面容，他们的狰狞笑声。”柳如山的脸色也变得惨白，手攥得更紧了。
“我真的做梦也想逃出来，梦见过你，梦见过皇上，梦见过，”柳如山停顿了一会儿，再启唇道：“可是你们一个都没来，我总是幻想着你会像话本里的郎君一般骑着骏马来救我出来，可到后面我便也死心了。”柳如山语气淡漠。
“幸好遇到了柳大山，一个糊涂却不失英俊的老头，可可是他也离我远去了。”柳如山埋下头，几滴眼泪啪嗒啪嗒地滴落，哽咽道。
“你说我是不是很倒霉，就是握不住好的东西，古人说世间好物不坚牢，我看也是了。”柳如山语气灰暗而挫败。
“如今......如今你也这样了，若你也死了，我便.....也真的不活了，柳大山的仇......是我我不孝，没那个本事。”
“我来生真的只想只想当一介平民百姓也好，太苦了，苦得我如今想来都心口痛。”柳如山哭得无法自己，捂着胸口泪流满面道。
而她却没有低头看见床上的人悠悠转醒。
“别别哭了，哭得我心口痛。”沈自白苍白无力地抬起手，一点一点抹去柳如山的眼泪。
“你你醒了。”柳如山惊住，脸上还挂着泪，猛地埋进沈自白的胸膛。
“你现在感觉怎么样？”柳如山紧张地问道。
“方才没怎么样，你这一下撞得倒是让我命不久矣。”沈自白轻咳几声，面上带着潮红。
“真的？”柳如山连忙从他身上起来，忧心地翻看着沈自白的伤口。
“逗你的，只是不希望你再难过。”沈自白握住柳如山忙乱的手，眸中深深地看着她。
柳如山眼眸和鼻尖还泛着红，手更是打着颤，听了这话之后双眼一闭泪便滚了下来。
“瞧着，我才说了这么一句话。”沈自白苦笑着，忙抬起手去碰柳如山的脸。
可一开口柳如山哭得更凶了。
“什么时候成小哭包了。”沈自白虚弱地坐起来把她抱进怀里，温柔地抚摸着她的头。
窗中望月，澄黄似纱，影影绰绰洒了个满怀。
今天是有点难过的一章(╥╯﹏╰╥)?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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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此等谋杀的法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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