帕特里克大步迈出宴会厅。
银白的月光笼罩大地,帕特里克倚靠着花园的栏杆,脱下黑色西服,低头,令锋锐的外骨骼攀上指尖。
他在自己**的小臂上划出一道极深的口子,深可见骨。
鲜血划落,痛苦令他保持清醒。
他烦躁地点了一支烟,收敛微笑,闭上眼,回忆起了许久之前的事。
那是他与虫母彼此间的第一面。比起其他任何人都要早。
每次与身为尊贵虫母的少年相见时,帕特里克总会想起他们初见时的情景……深深烙在他的脑海。
一个只有他们彼此间才知晓的秘密。
在虫母刚分化时。
边境星的建筑物破败,地面脏乱。
虫母就分化在这里。
少年身前是一具倒在血泊中的幻形族尸体。他正坐在他死去的雄虫兄弟的尸体上,周身散发着强烈的、虫母骤然分化时逸散的信息素气味。
帕特里克站在远处,注视着这一幕,无意识地抽动手指。
帕特里克自小接受贵族教育,家世显赫,在虫母还未出现前,他习惯了养尊处优、久居人上的生活,直至局面骤然被打破。
虫母现世在边境星,这一消息通过精神网传递给全体虫族,分裂混乱的虫族迎来统一他们的王。
帕特里克不想被奴役。
许多人带兵前往边境星勤王,他得先一步赶在所有人前,将虫母杀死。
虫族许久没有虫母出现了。领土被分割,被强大的雄虫领主吞并。贪婪与自私的贵族们带来战火,所有人等待着虫母降临——除了雄虫领主们。
虫母的存在,是悬在所有人头顶上的达摩克利斯之剑。
帕特里克站在虫母身后,沐浴在传说中邪恶的、诱惑着来者的月光下。
霎时,原是背对着他的虫母侧着身子,偏头望向他。
银月下,少年**的皓白的躯体出现在眼前,与虫母面庞上那种强烈的、冷硬的、圣洁却又蛊惑的气息杂糅。
复杂又错乱。
月光下的美丽少年,颊侧溅上血,粘稠地滴落。他的眼眸与帕特里克珍藏品中的沙弗莱石是同样鲜明的绿色,空洞地打量着来者。
帕特里克看清了虫母被捅穿的腹部,那里正淌下鲜血。赤白的,混杂着异族的脑浆,像棉絮,又像雄虫的生殖液。
**的身躯,苍白的脸颊,模样脆弱。
虫母正处于发育期,强烈的发育**,他正在向一个成年虫母分化。他需要雄虫的帮助。
而帕特里克得亲手杀死他。
任何低阶的雄虫都会被虫母蛊惑,他们没办法下手,被下令在很远的位置停下。
万籁俱寂。
被帕特里克安排站在远处的虫族士兵们开始躁动不安。因为虫母的存在。他们天然的臣服欲与保护欲缓缓升起。
帕特里克没功夫理会那些,思量着眼前一幕。
虫母不会孤身一人,他们的身旁应有护卫。
帕特里克望着那死去的雄虫,虫母血脉相连的雄虫兄弟。或许在自己受到感召来前,就是由他帮助虫母度过难捱的发育期。
但那只雄虫现在也已经死了。
目前,这里活着的,只他们两个。
帕特里克主动扔下手中的枪,快步向虫母走近。高大英俊的雄虫脊背上很快生长出矛状的附肢,漆黑光滑,扒开表皮向外伸长。他正由人形的一面改变为虫化的一面,如同可怖的巨大怪物。
帕特里克在他面前停下步伐,神色难辨地垂下头,两人一站一坐。
“大人……”
帕特里克轻声道。他还是第一次这么称呼别人。
虫母没有反应。
雄虫在虫母面前蹲下,弯着腰,身体前倾。
雄虫的指尖被甲壳覆盖,冰冷,锋锐,按在虫母柔软**的肩上,仿佛轻轻滑动就能撕裂这个面庞青涩的冷淡少年。
虫母才刚成年。
帕特里克的复眼转动,定定地望着这具年轻躯体。
周围零落的尸体,昭示了虫母的危险。
——古时代的雄虫,是否也会像如今这样,对虫母怀着别样心思?然后被驯服。
恍神时,少年抬起手,用指尖触碰面前雄虫的面颊。
帕特里克一怔。
紧接着,手指下滑,虫母扼住他的脖颈。雄虫猛地意识到这一点,但脑海中尖锐的疼痛延缓了他的反应。
枪声响起。
帕特里克的左臂爆开,子弹穿过,一个血窟窿。他按在虫母肩上的手下意识脱力松开,冲击力让他向后。
雄虫嘶哑地喘着粗气,口器颤动,虫母扣在他脖颈上的指骨缓缓收紧,像缠上来的蟒蛇。他这才发现虫母的手指柔软纤细,却有很大的力气,像是经年累月作战锻炼出来的,也有信息素控制他无法反抗的结果。
看起来瘦削甚至是孱弱的虫母,将虫化的丑陋雄虫扼在地面上。
他骑着那具庞大躯体,手指穿过雄虫手臂的血窟窿,面目冷漠,思忖,不发一言,似乎浑然不觉自己腹部也正缓缓淌下血液。
虫母脸上的表情冷漠怔然,垂下来时,眼珠又带着莫名的湿润雾气,泛着暗光。
虫母没有虫子形态,不然帕特里克会认为虫母的原型是螳螂,这是对方即将杀死自己的预兆。
雌螳螂在□□后吃掉配偶,用营养补充自身。
虫母看起来很虚弱。
不愉快的初见。
后来,帕特里克才得以知晓虫母的姓名。
……
古时候的奴隶主会给奴隶烙下烙印,在脸上,在胸口,羞辱或展现所有权。
帕特里克胳膊上的枪口,像是虫母对他烙下的烙印。久久没有愈合。他将疤痕留下。
帕特里克所受过的所有贵族教育,所有自尊心,都不允许他做出失控的事来。但在虫母这,全都不存在。
虫母不像帕特里克人生中见过的任何东西容易得到。
他危险而尖锐,想要捧在掌心,便会扎一手刺。
下一秒,帕特里克猛地睁开眼。
他仍站在花园中,刚刚眼前的记忆仿佛是场梦,昙花一现。
唯一不同的是,心中所想的人出现在他面前。
不远处,这位传闻中的暴君站在花园一角,颊侧是月光的颜色,他将目光久久停留在帕特里克脸上。
不是幻觉。
夜色下,雄虫能看清他的表情。泛着光的阴冷绿眸,虫母眼中没什么情绪,似乎是有话要说。
雄虫一动不动太久,烟灰落在掌心,灼烫皮肤变得凹陷。
帕特里克浑然不觉,注视着虫母,冷静地吸了口手中的烟。
特制的香烟能抑制虫族过于敏锐的感官,短暂麻痹肉身与精神所带来的痛苦。有成瘾性。帕特里克尝试戒断过,但失败了。
上一次戒断后被他亲自砍断的手臂足足两个月才生长完全,他也有两个月没见到虫母。后来他又在新生的肢体上开了一枪,补上了这个伤口。
帕特里克盯着不远处的少年,抬手把烟掐了。
虫母不喜欢烟味。
“虫母大人,怎么过来找我?”
帕特里克调笑着,缓缓呼吸,压抑心中的烦躁与恼火,注视着眼前人。
高大的雄性站在原地,没有动弹,瞧着虫母大人从阴影中缓步走到月光下,一步步靠近。
帕特里克下意识露出一个温顺的笑,以表明自己的无害。垂着头,恭敬的。
虫母走到他面前,没有言语,指尖用力陷入雄虫自己割开的鲜血淋漓的手臂,曲起手指。
疼痛顿时尖锐席卷了全身。帕特里克皱了下眉,却没有收回手臂,也没有移开目光。
帕特里克低头注视着虫母脸上的神色。一贯的冷淡。
疼痛与鲜血总能让虫母更兴奋。无论是他自己的,还是旁人的。
但虫母不会理解雄虫的情感。
少年指尖沾着鲜血,缓缓划过,在拂过雄虫手臂上的枪伤凹陷时停顿了一瞬,又抬手,将血尽数抹在雄虫脸上。几道像是猫挠的血淋淋划痕,最终手指掐住雄性的脖颈。力度不算用力。
“你和你的雄虫兄弟在同一处位置受了伤……但我不会治愈你。”
虫母冷酷地留下这样一句话。
在宴会上,他用吻治愈了帕特里克的表弟,却不愿意治愈帕特里克本人。
信息素。
周身是虫母逸散的信息素的气息。
混乱的语句扭曲在脑海中,分割成一个个词汇,又分裂成线条,令人难以理解。
帕特里克抬手,握住虫母遍布鲜血的冰冷手腕。
少年开口时,帕特里克感受到自己失序的心跳。
体内的虫族血统告诉雄虫,唤起外骨骼,用肢体禁锢住虫母,迫使对方张开坚硬如贝壳般、内里却湿润柔软的嘴,让他不能吐出那些令人心痛的冷淡无情的话。
求偶,就现在。
帕特里克曾无数次想象过将虫母关在笼中的场景。
他用矛状的漆黑附肢将虫母圈困在原地,跪下恳求虫母为自己产下尊贵的卵,即使虫母没有孕育生命的能力。
身为暴君的冷血虫母极为偏爱雌虫幼崽,也有培养未来继承人的缘故。
如果虫母能够亲自孕育生命,这个幼崽,是否会让虫母对雄虫爱屋及乌?
帕特里克这样想。
如果,虫母不能平等对待每个雄虫。
那就让谁都不能接近虫母好了。
极端的念头在他脑海中一闪而过。
在虫母转身想要离开时,雄虫突然攥紧了他的手腕。很用力。
“虫母大人为什么不治愈我?”
帕特里克问,低头盯着眼前人。
“因为是你自己造成的伤口。”
少年兴致缺缺,蹙了下眉,“放手。”
……伤口,说的是哪一个?
枪伤?划痕?
迎面拂来的冷风打断帕特里克的思绪,也吹散了他身上的烟味。
狂热稍稍被理智约束住。
又是这样。
一直是这样。
帕特里克露出一个微笑,心跳却越来越慢,雄虫的复眼死死地盯着自己面前毫无所觉的美貌的少年虫母,反复咀嚼着这个名字。
……。
他带来痛苦,也令人着迷。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5章 月光太美丽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