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顿了顿，又微微一笑：“不过，个中缘由我也清楚，不打算和诸位计较。但是，既然这场谈判由我主导，你们商讨出的内容，也该由我定夺才对。”
“……”贝尼托原本放松的心再次悬了起来。此刻众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金发青年身上。
“将平日里无所事事、经常无故旷工的职员免职这一条，我觉得蛮好的。”阿尔斯慢条斯理道，“不过你们这些参与罢工的，也算是旷工吧？虽然事出有因，不过老实说，我不喜欢这么不听话的职员，不如你们和他们一起下岗吧。”
这句话像是一颗陨石砸入海面，激起惊涛骇浪。贝尼托猛地站了起来，众部长的神色也惊疑不定。
贝伦忍不住道：“阿尔斯先生，您或许对后勤部的情况不太了解，如果所有人都离职，整个事务司都会无法运行，所以……”
“你把我当傻子么？”阿尔斯冷冷瞥了贝伦一眼，“我当然清楚。他们离职之后，我自然会找人接替他们的岗位，这期间所有的财务支出都由我支付，不需要动用事务司财政。我花钱买我高兴，有问题？”
贝尼托声音紧绷：“你不能这么做！其他人根本没有犯错，你没有权力免职他们！更何况，事务司的运行情况与其他行政部门有很多不同，你也找不到那么多人代替我们的岗位！”
“我没有权力？”阿尔斯好整以暇地看着他，“难道你们不就是因为我有能力免职那些走后门进来的家伙，所以才找我主持这场谈判的吗？我能赶走他们，当然也能赶走你们。至于代替你们的岗位，这就更好笑了，要是战斗部和教学部，我还真不一定找得到合适的人选，区区后勤部，开个几倍薪水，应召而来的人会踏破事务司的门槛的。”
贝尼托握紧了拳头，指甲都要嵌入掌心，却感到一阵深深的无力。
真要是按照阿尔斯的说法来做，这场谈判就彻底失去了意义。所谓谈判，是双方都能对彼此造成损失亦或带来好处，因此才能坐在谈判桌上。可眼下，罢工众人手中的筹码对阿尔斯毫无威胁，那么他们等于失去了谈判的资本。他们所仰仗的，是事务司不能停摆，因此他们如果拒绝工作，自然能逼迫众部长妥协，可阿尔斯却有能力将所有人换掉，这就……
“阿尔斯先生，这有些过了。”维吉妮开口，“这不符合制度，你的确不能这样做。”
阿尔斯一摊手：“是你们让我参与这件事的，怎么这也不行那也不行？要不我退出算了，你们自己去处理那些人，我也会如实把今天的所见所闻上报，怎么样？”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既超出了贝尼托的预料，也脱离了众部长的掌控。阿蒂雅一时间也有些后悔，早知道阿尔斯是这种随心所欲的性格，他们就不该将这个变量引进来，一旦免职所有后勤部职员，先不提会造成的运行混乱，仅在人事方面，事务司所有普通职员将人人自危，因为这意味着有人可以无视规章制度，任意操纵事务司众人的职务情况，那样一来，整个事务司都会陷入像后勤部那样无法管理的局面。
好在还不是完全无法挽回，至少她和维吉妮还有一些制约阿尔斯的手段……
…………
“这些是教学部的，这些是战斗部的，这些是要送去偏楼的……”约舍尔正在分装早上制作好的药剂。
原本他们只需要负责做，统筹调配是由后勤部负责的……眼下只能他俩自己来了。
“那就麻烦你去送了。”伊恩垂着眼，“我继续做剩下的那些药剂。”
“小意思，包在我身上啦。”
下到二楼时，正巧看见阿蒂雅进了教学部办公室。他紧跟着走进去，只见红发的女性一点也不淑女地往沙发上一躺，盯着天花板发呆，尾巴一下一下地拍着地板。
约舍尔将药剂放在桌子上，跟着其他几名同样待在办公室的同事一起凑到阿蒂雅旁边。
“部长部长，谈判结果怎么样？”看来大家对这件事都相当关注。
“不怎么样。”阿蒂雅看上去心情不太好，“维吉妮和诺伯特在推敲细节问题，我怕我再待下去会揍人，提前出来了。”
耐不住众人的好奇心，她三言两语讲完了谈判全过程。
“……最后的商定结果是，对于此前曾无故旷工三次以上的职员全部清退，其他职员只保留三分之二，空缺的职位将由阿尔斯找人填补。”
“比起全部免职已经好多了啊……”
“但是这也不公平啊，说到底他凭什么随便免职别人啊？人家又没犯什么错！”
“对了部长，那个‘保留三分之二’，评判标准是什么啊？”
龙族女性眼中闪过怒意：“按照阿尔斯的说法，标准就是，谁犯的错少。”
众人一愣，随即有人反应过来：“那就是说……”
“是的。”阿蒂雅声音森冷，“后勤部职员需要相互举报，从而保证自己不被免职。”
…………
“其实后勤部保存有过去几年的签到册，人事部和财务部那里还有因工作疏漏而造成的罚款记录表，这些都可以作为评判是否免职的标准，相互举报实在是有些……”
谈判结束后，贝伦陪同阿尔斯前往后勤部，路上他忍不住这样劝说。
阿尔斯却笑了笑：“你不觉得，他们为了谁去谁留的名额而争论不休，不复之前团结一心的场景，很有意思吗？”
贝伦打了个寒战，没有回答。
听说这位公爵独子无心于政治，现在来看，其心机手段可一点都不浅。从他的表现来看，恐怕本就不打算将所有人免职，但经过这么一出，后勤部职员之间的信任会荡然无存，同时也会对阿尔斯战战兢兢、俯首听命。
不过，他这可是误会了阿尔斯。这位随心所欲的贵族本来的确打算换掉整个后勤部成员，只是维吉妮和阿蒂雅让他有所顾忌罢了。事务司在众多部门中的地位确实特殊，先不提那位失踪的司长会不会再次回归，仅仅是这两位武力值极高的部长也足够令人忌惮，一旦真正惹怒了这两人，造成的后果会比夜幕事件严重无数倍。
哼……不过，后勤部也算是在他掌控之中了，不是吗？阿尔斯这样想着，惬意地哼起悠扬的曲调。
碎碎念：
关于本章对罢工的描述，错漏颇多，大家将就着看看……我也不太清楚在这片星空之下，工业革命会以何种形式展开，但可以确定的是，大变革之后四百年，这里还没有发展到诞生工会的地步，自然也不存在有组织性的罢工，所以肯定是松散、粗浅的。
关于这次罢工的失败，文中也谈到了，是因为阿尔斯的存在……嗯，“一个沉痛的教训是：当雇主发现自己有底气对工人说出‘别回来了！’时，就能造成重大的伤害”。直接换掉所有人，这是粉碎罢工最有效的手段。很明显，阿尔斯相当有底气。
怎么说呢，我的立场是有问题的，最后居然是部长们和阿尔斯进行交涉，保住了一部分职员……这就好像在说，只能依附于“统治阶级”（打引号是因为，我其实不觉得阿蒂雅他们是统治阶级……这个词有点太过分了，不过大体上确实是这么个意思）、指望他们大发慈悲来保住我们，而非自己去抗争，这个观点是很有问题的……嗯，不过这毕竟是奇幻世界，一部分逻辑和现实不同也说得过去对吧？而且要是写文、看文的时候总是纠结这个，原本的乐趣也就消失无踪了……
我其实不太喜欢写偏反面人物的行动，因为他们的每一次行动，都会有生灵受到伤害。夜幕事件中死难的七十三名民众、罢工事件中无辜被免职、降薪或调任的职员……他们都是受害者……
总之，大家就当我在胡言乱语就行……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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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谈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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