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暮戈作为志愿者不够被拉过来的倒霉蛋，不断地提醒着人群。
“新来的那几个，直着排出去就到柏油路上了，拐回来吧！”
“那边拍照的，不能直接把手放在标语上啊，人人都这样明天它就生锈了！”
“欸欸欸，你干什么呢？不准从草坪踩过去，踩踏的话可是要登记罚款的！”
陈暮戈在太阳底下维持秩序，热得满头大汗，好容易挨到换班，瘫在附近的奶茶店里直喘气。
朱艺琢过来陪着她，问卷的结果出来了，于是边等着边在店里顺便做一点问卷的数据分析报告。
没想到今天来换班的同学有事，她都码好了陈暮戈还没得闲休息。
陈暮戈简单检查了一下，将报告发布在表白墙的社交媒体账号上，同时转发到新生群、年级群等各种的大群里。
标题很有抓人眼球的风格“震惊！金玫瑰大学学生的择偶观念居然是这样的——点击即看，表白墙问卷结果大放送！”
简介里明明白白地写着参与人数为6780人，且80%以上为大一新生，是专注于择偶标准的问卷调查。
大家本来就对这个事情很热衷，又看到这种劲爆的标题，立刻点了进去。
里面各种问题可谓是百花齐放，还摘录了热评，内容十分丰富。
但其中最引人注目的还是那个数据占比最大的，得到了95.4%的女生不喜欢答案的题目。
这正是陈暮戈特意放进去的那道重点。
题设是是否能接受对象不顾自己意愿做事，打分一共从一到十，一分为非常喜欢，十分为非常不喜欢，五分为无感。
底下针对这个“尖子生”讨论十分热烈。
1楼：夺少？你说夺少？（震惊）
2楼：不是说女生都喜欢霸道总裁吗
33楼：我悟了大师，她们不是喜欢霸道，是喜欢总裁（高赞）
145楼：可是所谓的霸道稍微过了一点也很倒胃口啊，谁会喜欢这种不顾自己感受的对象呢（流汗黄豆）
389楼：霸道已经不是版本之子了（震声）
由于小世界里盛行的霸道总裁文学，众人一般认为这是一种很受女生欢迎、很有市场的特质，不少人竞相模仿，甚至勤学苦练语录和动作。
由于这种模式的流行，衍生出了专门的培训班、技术书、线上课，俨然形成了一条成熟的产业链。
这份问卷一下子打破了原有的认知，在新生群等地掀起了血雨腥风，消息刷得看不清楚，夹杂着大量的痛哭流涕表情包和追悔莫及的发言。
其实这其中的原理很简单，两拨人的在说的不是同一个事情。
男生群体在追捧的是一种成熟帅气、多金大方的精英人设，为了营造出这种形象或是类似的氛围不断努力，这种人确实很受青睐。
但大多数女生其实更多地在选择对象的时候不会去幻想所谓的高知精英，或者是金字塔顶尖的商业新秀，而是在思考正常的、最后有可能找到的对象。
那么在褪去这些耀眼的标签之后，题设在大家所理解出来的平平常常的日子里出现的情境也带有浓厚的生活色彩。
有可能是随意对待约会地点，也可能是只考虑自己来选择约会看的电影，也就是独断地对待两人共同参与的事情。
这当然会让人不愉快，不喜欢的程度自然就高起来了。
还有一个原因，就是那条产业链本身。
霸道总裁和强势挂钩，而教学课程和利益挂钩，铺天盖地的宣传把这种人设和风格捧上神坛。
在这个过程中市场不断扩大，营销者赚得盆满钵满，但是这个东西在达到顶峰之后也就开始了下坡路。
众人惊觉，前桌那个上课打游戏的也开始拿本霸总语录故作深情来调戏人，隔壁那个初中辍学的待业青年连拿外卖都要歪嘴一笑眉头微皱地接过。
连楼下的大爷在和人吵架的时候都用上了“该死，你居然敢骗我的人”、“你已经引起了我的注意”之类的话语。
被滥用之后、被没水平地二次加工之后，一切都变形扭曲，衍生出来的东西更是有种割裂感。
“你是我的，就得听我的，这次就买一块五的这包辣条。”
“我早说了，除了爱情，我什么都能满足你，我是不会和你开情侣空间的！”
“你给我听好了，你只能为我流泪，摔跤不算什么，不准哭知道吗？”
在这样乌烟瘴气的环境下，整体的印象也就下滑了。
但是与此同时，真正的可靠、专业、强大、富裕的霸总们又确实受到追捧，于是又给了产业链宣传发展的空间，靠信息茧房勉强维持着主要用户的认知。
总之这个结果一下子给金玫瑰大学的学生整得有点破防，一时间社交媒体上全都是关于问卷的讨论，可以说是刷屏了金玫瑰大学的社交圈子。
这样热烈的讨论也传到了楚妍萱的耳朵里。
楚妍萱在往奶茶杯子里加小料脆啵啵的时候，听见了几个靠餐台的女生小声的讨论。
只是没放在心上，没想到一下班点开手机社交软件，所有人都在讨论这个，一时吸引了她的注意，点进了链接。
楚妍萱看得很惊讶。
原来大家都不喜欢这种来着的？
只有她觉得还算能接受吗？
其实底下评论也很有道理呢，委屈不是委屈一次，而是委屈一辈子……
楚妍萱坐在桌前一时看入了神，连刚刚泡好的方便面都忘记了。
因为来打工的大多是兼职，还要顾着学业，所以不固定时间，都是没课的时候过来帮忙，按时间结工资。
楚妍萱今天上的是晚班，一直到十点钟才下班，外边天已经黑得很彻底，暖黄色的路灯在柔柔地散着光，一时只有不知名的虫叫。
这样的宁静被豪车的轰鸣声打破了。
一辆艳红的超跑飞驰而来，漂移到了综合楼前面。
一身黑色西装的保镖立刻上前开了车门，司凌从车上慢悠悠地下来，踏上了刚刚为他铺设的红毯。
请了假回家休息享受了一番众星捧月，在标语处拍的照片又引起了粉丝的打卡热潮，他现在恢复了神气十足的样子，决定临时过来加班处理那些被他往后推的工作。
半个小时后，他又感到了疲惫，于是准备直接在办公室里设置的房间里休息。
这时他终于开始使用手机，打开了社交软件准备迎接粉丝的夸奖和赞美。
他将社交平台推送都关闭了，平时也不看别人的动态，但是特别喜欢往回翻粉丝们在之前动态里的留言。
只是看多了溢美之词终究有点腻味，司凌又想起了那个胆敢拒绝他的女人——楚妍萱。
该死，为什么又想起了那个不识趣的女人？
他切到了小号，开始在贴吧上讲述他因为这种不重要的人时刻占据大脑而感到的烦闷。
家里比有矿还有钱：“最近在学校认识了个人，嘴上说着不喜欢我身体却很诚实，一直在我面前晃，还努力表现自己。
比如欲擒故纵地不接受我的邀请，故意拒绝我的旨意，甚至刻意在我面前跑步勾引我！
我本来看不上这种庸俗的人，但是该死的，我居然有些想念她！我引以为傲的自制力居然失控了！
女人，是你自找的，你是我的，我就是这么霸道。”
司凌这个小号平时不怎么发东西，也没啥人看，他只是图一个记录和吐槽的空间，发完就睡觉了。
结果第二天早上起来就被评论数量震惊了，三百多条评论，也算是小火。
热评第一条就是他不爱听的。
1楼：楼主是不是太自恋了
34楼：还是治治眼睛吧
93楼：有时候上网真的很无助
251楼：经典霸总语录
365楼：这个简介这个定位，大家，这是来金玫瑰大学旅游的（惊恐）
司凌翻看了评论，几乎没有人在帮着他说话，给他气着了，亲自下场回复，最后的结果可想而知。
司大少爷又不高兴了。
他说的不是事实吗？
不行，得找人问问。
这个点已经是早上7点多了，好兄弟秦鹏宇应该已经去训练了，而且大概率不会回复他。
最近在做标语的时候倒是加了两个助手的微信。
于是他点开了陈暮戈和朱艺琢的群聊聊天框。
司凌：你们觉得这帖子怎么样（附图片一张）
陈暮戈：感觉是买校服会觉得所有人和他穿情侣装的程度
朱艺琢：用语经典，结构适当，放在小说里是标准情节，放在现实里叫自恋痴汉
司凌：你再仔细看看，帖子里说是那个女的主动勾引的！
对面的两人当然明白他的心思，只是为什么要让他如愿呢？
不打破这些浅薄自大的认知，男主一辈子也不可能有大突破。
破除信息封闭的第一步就是给他戴高帽。
陈暮戈：主席，我一直觉得您博览群书，见识广远，怎么会这么轻易地相信一面之词呢
朱艺琢：主席，您不会觉得这个帖子很有道理吧
司凌一时语塞，胡乱回复了个“不会”就退出了群聊界面。
他现在心很慌。
不行，他要直接找楚妍萱问问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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