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彩彩没有人烦之后高高兴兴地放松了一整个下午。
陈暮戈和朱艺琢倒是忙得晕头转向。
正是因为政党辩论的事情。
要是开展辩论，按照往届传统是会选在法学院召开的。
法学院有专门的模拟法庭，两边各一张桌子，上面法官的位置视野好，总览全场可以架直播转播的机器。
底下又还有很大一片陪审团的位置可以给报名参加的学生们坐。
座椅又都是包上了漂亮的红色绒布，上面校徽的玫瑰花都印得更精细，有利于在全国观众面前维护金玫瑰大学的形象。
结果就是法学院的学生会又一次被当成生产队的驴使劲压榨了。
上边开了个大会，要求多做一点工作，要体现学校丰厚的教学底蕴、浓厚的人文关怀，结果体现的方式就是要挨个到领导办公室收集他们的寄语和签名。
负责的老师说似乎之后还要把这东西打印出来贴到墙面上，做一个“关心学生，严以律己”的好形象，又请摄像师来一遍宣传图拍摄。
总之乱七八糟一堆事情布置下来了。
陈暮戈和朱艺琢又没有权限刷电梯，只能自己爬上爬下，在办公室门前又擦了一把汗水。
刚刚敲门的时候还有好几个没有回应的。
她们不敢随便开门，但是窗子上覆着的纱布窗帘也没有透出光来。
轻薄的装饰性用帘显然挡不住什么光线，里面应该是没开灯。
肯定不只要跑一趟。
两人把好几栋办公楼都走了一遍，也才拿到一半的寄语，大部分还是签个名叫她们代劳。
两人为这件事奋战了好几天，做完了又赶一赶中途加进来的学生感恩回应。
老师有些为难道：“领导那边要求是每个学生不少于三十字不多于五十字，然后每一个内容都不能重复。”
“这样吧，你们班干找个时间聚一聚，把它们一起写了。”
那个感恩回应被表白墙和新生群喷了好几个小时才堪堪止住。
那次集会的氛围都像笼着一层阴云。
大家每一笔都写得很沉默，头一回觉得手中的笔重如泰山。
最后还是骂了起来。
“多大脸啊要我给他们写感恩回应？感谢他们让我忙得神经衰弱吗？”
“我累了，真的，世界去SPA”
“早知道去历华大学了，我真傻，真的。”
“一天天的没事找事！”
大家义愤填膺了，抱怨了很长一段，件件事情都不重复。
陈暮戈在众人输出结束的空档举手道：“把刚刚那些反着写肯定够了。”
最终真的奇迹般地超额完成了任务，惹得老师连连惊叹：“小陈小朱做得不错，继续努力啊！”
两人一脸菜色。
好在辩论终于要到了，今天下午就是。
安保团队提前三个小时接手了场地的布置工作，将每个角落都仔细检查过，然后就分散到了法学院楼的每个角落。
那几盏大灯已经打开了，室内光线充足，那镀金的校徽在灯光下越发庄严。
时间流逝，渐渐地学生们开始入场签到，又由着肃穆的氛围不敢同讨论，一时只有脚步声。
在大家的期待中，主人公终于登场。
一位是为民党的新起之秀、升迁迅速的赵君，据说曾获得过一些辩论的奖项；一位是爱民党的老牌官员林金，也是党内较有代表性的人物，常做对外公关工作。
在热烈的掌声中，由赵君先进行发言。
赵君笑着正了正领带，自信地脱稿发言。
他向在座的每一个青春洋溢的大学生露出一个友善的笑容，娓娓道来：“我想大家都对我们十分熟悉，为民做实事一直是我们的口号。”
“这次我也不说空话，直接和你们讲述政策。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我始终相信这一点，相信大家会做出考量周到的选择。”
“我们在执政的这几年里确实发现了问题。当今人口过于饱和，经济下行严重，今年的GDP负增长了3%。”
“老百姓面临的生存压力实在太大了，只是人口的问题又是一个政策见效缓慢的特别问题，所以我们准备降低税收率。”
“只有切实地减轻大家背上的包袱，才能够缓解焦虑和不安。为了更好地惠及所有人，对于日用的必需品，我们的降税力度是最大的，例如打算给汽油降百分之三的税收。”
“我们为民党一直为了人民在奋斗着，为了人民在努力着，请大家相信，在我们齐心协力下，社会会变得更加美好！”
台下顿时一片热烈的掌声，直播中支持者也为这一番精彩的演讲喝彩。
接下来是轮到林金了。
“非常荣幸今天能作为爱民党的代表和大家一起讨论，只有切实地辩论和交流才能明白怎样做能够最大地造福我们热爱着的人民和国家。”
“事实上，我们的主推政策有所不同。我们准备维持现有税率，然后加大投资比例，兴建公共设施，改善生活环境。”
“经济形势困难带来的恐慌大多是就业压力导致的。中年职业危机、‘毕业即失业’都是比日用品小幅度的价格浮动可怕的东西。”
“我们加大投资，例如建设一个公园，那么建设需要的材料给公司提供了订单，盘活了上下游的产业。”
“建设需要的劳动力又给找不到工作的民众提供了一个养活自己的选择，建设这样的工程最后又是成为公用的娱乐休闲空间，所有人都能平等地享受。”
“试想一下，大家是更愿意能够找到一份暂时的工作来建设工益的项目，还是更愿意货架上的面包便宜五角钱？”
民众的心又被言语带动得摇摆。
自由辩论环节里面林金展现了一种步步紧逼的气势。
他扶了扶眼镜框，缓缓问道：“对于友党的政策，我有些好奇。将税率减少之后，对政府财政收入产生的不利影响又应当如何处理呢？”
赵君回答：“我们会尽量缩减财政开支，把工作重心放在维护治安和社会秩序上，同时也是给企业更多的自由发展空间。”
林金不慌不忙道：“友党是否忘记了，我们今年的财政赤字率就已经4%了，大量的政府坏账拖累地方经济、损害政府信誉，今年也要缩减开支吗？”
赵君的笑容不减：“有时候，我们退一步，是为了在有限的空间里再制造一个跃进。我们确实缓解了当务之急，这个政策会给数十万挣扎在温饱线上的人一丝喘息的空间。”
林金紧追不舍：“想要拯救这样的人民并不是所谓的物质上微弱的帮助就能做到的。一份相对稳定的工作才能更长久地保全人民的饭碗和尊严。”
林金直视着赵君道：“年轻人总是容易冲动。国家文件上的一个逗号就可以压垮百姓的脊梁骨，不容儿戏。”
林金的眼睛很冷，在薄镜片后面也挡不住的锐利。
赵君沉默了一会。
这时不知是谁喊了一句好，观众们回过神来哗啦啦地鼓掌，在黑漆漆的镜头面前快要把手掌拍烂。
直到这场辩论的尾声，局面也没有掰回来。
辩论结束之后就是提问和投票，两件是同时进行的。
底下的学生小声地交谈着选项，工作人员在电脑旁边守着统计电子票数量，闪光灯对着拍个不停。
底下声音突然拔高了，闹哄哄的一片。
工作人员从电脑屏幕上移开目光，高声地维持秩序，一转头自己也爆了粗口。
为了大家能够直观地看见发言的时间，在中间是架设了一个投影仪，将发言时间、辩论时间等基础信息投射出来。
本来是连着工作人员的电脑的，只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变成了涉黄的画面。
不仅仅是直面生殖器官的冲击，主角还是林金，背景是彩色灯光照耀下的皮质沙发和羊毛地毯。
刚刚还一身正装在台上为了公共利益而奋斗的人，此刻浑身**地出现在画面里，因为挺着腰小肚腩凸起的形状很是明显。
记者们都在手忙脚乱地把正对着的镜头转向空旷处，工作人员冲过去把投影仪关掉了，安保开始收缴检查手机里是否有拍摄的照片。
补救措施很全面，但直播给成亿的观众，总有人抓住那一个瞬间截图传播。
然后就是各种联系媒体控制热度，贿赂营销号颠倒黑白。
空气中都是毫不掩饰的火药味。
无论如何，赵君赢下了这场辩论。
他也必须赢。
爱民党最近下了大力气来宣传，用丰厚的资金将口号传到国土的每一个角落。
对手风头太盛，司家自己又出了毛病，舆论场一边倒，竟然还真的让对方有了风评好转的契机。
可惜对方也不是吃素的，转手放出来了为国集团拖欠工人工资的恶劣事件，准备还十分充分。
对家已经将油烧得滚烫，一放猛料就呲啦呲啦地响起来。
九十多位工人缝了又补的粗布衣服和皲裂的手掌无声地述说着苦痛。
案情明确但是迟迟不开庭，正如一位工人抖一抖旱烟杆说的：“我孩子都从小学上初中了，也没开。”
那种刺目的贫穷和苦难让人喘不过气。
网络群情激奋到激增的留言崩掉了为民党的官网。
陈暮戈看着一直显示加载失败的网页，勾起一抹笑。
她知道是时候出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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