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风宗外的山脚下,两个着斗篷的人一前一后立于树影下,月光透不过斑驳交错的枝叶,也照不清他俩的容貌。
他们身边还单膝跪着许多魔族,没有长老的发令,谁也不敢轻举妄动,像一颗颗木桩牢牢地钉在地上。
“少主到现在还没回讯。”其中一个穿斗篷的人说着,指腹碾佛珠的力道不由加大。
先前说好,让南宫阙再试探一番茗修,毕竟是天生剑骨,若不能为魔族所用,必不能留。
“少主来讯了。”身后的黑衣人腰间符文异动,同时一旁的空地上浮现紫色的光圈,一个人凭空出现在里面。
他念出符文上的魔语,“少主说,叛徒,杀。”
这句话恰好也让刚到的茗修听见了,环顾四周跪着的一群魔兵,在听到杀字时,纷纷抬头盯着她。
茗修:……
杀谁?我吗?
“苍天可鉴!”茗修特别没骨气扑通跪下,鼻涕眼泪说来就来,“我对魔族忠心耿耿,绝无背叛之心啊!”
她很快就反应过来这都南宫阙的手笔,叛徒,说的就是她。
禄舟走到茗修面前,明明就在眼前,但斗篷里漆黑一片,只有一双幽绿的瞳仁冷冷盯着她。
“忠诚?你要如何证明。”
茗修谄媚地笑道:“自然是…”
忽然,一阵邪风刮起,将面前之人的斗篷掀开,一颗赤焰的蜥蜴头暴露在茗修眼前,吓得她语气停顿。
那蜥蜴吐出蓝色的信子,长舌如绳,灵活地伸到她眼前,“既是忠心,那为何想着跑呢。”
他猛得攥紧茗修的手腕,将偷藏在袖子里的符箓抽出。
唯一可用的疾风符,也没了。
茗修背后渗出冷汗,那恶心的舌信卷土重来,徘徊在耳侧,发出“咝咝”声响。
“她很弱。”手上拿佛珠的魔族长老张口,语气似有些不悦。
这位天生剑骨,毫无修为,根本不需要派出这么多的人来杀,浪费时间。
“我想吃了她。”蜥蜴人贪婪地吸食茗修散发的味道,不得不说她很香,光是气味就可以令他食欲大增。
禄行:“从哪开始吃好呢?”
“随你。”那为魔族转身,并不想参与这个话题。
茗修被一股强大的气息定在原地,除了眼睛,别的都不能动,像只待宰的羊羔,任由着他的舌头在身上游走,黏腻的唾液悬挂在信子上,散发阵阵恶臭。
她动不了,想哭,眼泪也流不出来,全身的每一个毛孔像是都被堵住了,连呼吸都困难。
蜥蜴人已经想好吃哪了,张开的嘴巴上有三排密密麻麻的尖牙,上颚和下颚像是脱臼般,那张嘴诡异地裂开。
茗修虽然闭上眼不去看,但却可以闻到那令人作呕的口臭越来越近,像是吃了腐肉还不刷牙。
她怕死,怕痛,偏偏这回又要死又要痛。
空中,一股苦艾香迎风而至。
蜥蜴怪一口猛咬,上下牙打架,吃了个空。
人呢?!
压在茗修肩头的威压悄然散去,长睫上抬,那块雾霭灰的衣角被风吹得猎猎作响,往上看,墨发飞舞,一双琉璃眼半眯着,正“看”着她。
谢落尘笑如春风,月华为他披上一层浅光,显得温柔更胜。
“你在玩什么?”
玩命也算玩?
“不行,你还、没教我。”
她答应教他东西的。
茗修被他搂在怀里,脸轻轻贴在他胸口的衣襟处。谢落尘的体温很低,上次抱着只觉得冷,这次不知道为什么竟然有点暖,像是阳春化雪,仅是抱着,就让人感到舒适心安。
明明此人不久前也要杀她,但现在茗修莫名地觉得他会救自己,顿感鼻头有些酸涩。
正要开口,谢落尘一句话将茗修即将决堤的泪水暴力塞了回去。
他叹了口气,“你玩吧,我走。”
“不不不,”茗修习惯性抓他手往嘴上贴,远处看这动作很暧昧,像她主动吻他手心一样,“不玩了,我们一起回去吧!”
噗,谢落尘像是被戳中笑穴般,在一旁哈哈大笑。
他笑得整个人都在发颤,胸腔起伏着,长睫如羽般上下扇动,美得不可方物。
真是长了张骗人的脸,茗修撇撇嘴,突然感觉刚刚差点哭鼻子的样子很丢脸。
谢落尘当然知道这不是游戏,空气中潜伏的杀意,很是熏鼻,但他又想看茗修的反应,才故意这样。
像个恶作剧得逞的小孩,心情好得不得了。
被晾在一边的蜥蜴人,看着肆无忌惮暧·昧调笑的两人,气得脸色发绿。
它蓄力蹬腿,血口大张,以疾如雷电的速度冲向他们,同时所有的魔兵纷纷拔剑,一哄而上。
“那个,他们冲上来了。”茗修胳膊肘顶了一下一旁笑个不停的谢落尘,提醒着。
他这才止住笑,嘴角仍扬着, “我救你,你怎么报?”
才半日不见,他的语音表达能力好了不少,还懂得要回报了。
“我送你一个礼物!”事态紧急,她来不及多想,只能先勾着他胃口。
礼物。
自失聪眼盲后,他的世界里再也没出现过这个词了,像是旧雨重逢,很是奇妙。
茗修给他带来了很多新奇的感受,像是与世隔绝多年的人重新接触这个陌生又熟悉的世界。
如此好玩的人,他自然舍不得她死。
“恭候。”
谢落尘笑得明媚,看得人暖到了心底。然而他的动作却如同森寒地狱中的恶鬼,身手将蜥蜴人贴近的脑袋无情摘下,鲜血喷涌,淋了他一身,也溅到了茗修脸上。
黏稠的液体顺着她的皮肤留下,茗修瞳孔地震,有种说不清的恶心。
刚才还嚣张跋扈的蜥蜴人,须臾之间,已然头落地,身体还保持着进攻的姿势,被这一脚,直直踢倒。
谢落尘随手夺过魔兵的刀,迎头冲进了黑压压的魔族中,乌云遮月,没了月光天变得更加暗黑,唯有猩红的血光,在魔兵中狂舞。
半盏茶的功夫。
风吹走了乌云,清冷的月光重新洒下空地,无数横七竖八的身体躺在血泊中,却没有一具是完整的躯壳,有的没手,有的断腿,还有的无头,像垃圾场破旧的娃娃一样,堆叠着。
谢落尘站在中间,一手提刀,一手还抓着一条断臂,发丝黏在他白皙的脖颈上,衣袂随风猎猎飘扬,空气中弥漫的恐惧和血腥刺激着他的头脑,过于兴奋而呼吸急促胸膛起伏。
这样如同人间炼狱的一幕,在月光的照耀下,呈现在所有人眼前。
两位魔族长老已经倒下,剩下几位魔兵没人敢动,面面相觑,紧握刀柄,刀尖对着谢落尘。
他们从来没见过哪个正道弟子杀人如此残忍!与其说谢落尘在杀人,不如说在破坏。
他砍断、撕裂他们的躯体,使其死四分五裂,这样带来的效果,不会立即死亡,反而是求死不得,陷入极大的痛苦中。
谢落尘享受着这样的痛苦,他笑着,感受血液随着刀尖尽情飞舞带来的快感,欲罢不能。
此时此刻,他才意识到曾经的自己多么可笑,当初觉得无尽的杀戮,索然无味。
可是,这多有趣啊。
时隔多年,再次体验,又迷恋上了这种感觉,像是禁欲之人偷尝禁果。
他狞笑着,冲向剩下的几个魔兵,他们身上散发着浓浓的恐惧,像罂su般刺激着他的大脑。
茗修不免发怵,她从未见过如此场景,也第一次见谢落尘极致疯狂的一面,儒雅的外皮褪去,藏在里面的是一颗罗刹心。
必须离开。
这是茗修心中唯一的念头,谢落尘像是被打开了潘多拉魔盒,现在的状态根本收不住。
保不齐还会误伤友军!
注意到倒在一边的无头蜥蜴人,茗修赶忙跑过去,她的疾风符还在那人身上!
她跪在地上,好一整翻找,终于找到那张明黄的符咒,刚要起身,后颈出传来一阵寒冷,一双骨节修长的手此时覆上,谢落尘掐着她的颈部,语气略带威胁。
“你在怕。”
仅仅只是一会的功夫,他已经将所有魔兵都杀了,然而鼻尖的恐惧味还没消散。
还有一个人,也在怕他。
她怎么能怕呢?这样会让他忍不住想杀了她的……
谢落尘拖着刀,无声无息来到她身后,想了想,还是将刀丢了,转而用那双粘满血的手捏住她的脖颈。
果然,身下之人的恐惧如同瀑布般爆开。
茗修不敢动,她就是怕!怕死了要!!她记得,刚才谢落尘就是以这样的姿势,折了魔兵的脑袋!
就像在折路边摊野花一样轻松!
谢落尘莫名其妙一句,将茗修cpu干烧,她要怎么回?
撒谎说不怕行不通,谢落尘狗鼻子闻得出来。
他兴奋上头,好像很享受别人的恐惧,要是说怕,可能会和那些魔兵一个下场。
早知道一开始就让谢落尘带她跑了。
茗修手里还有张疾风符,上品灵符仙气浓郁,可日行千里。
谢落尘鼻尖微不可察地动了动,突然就松了手。
他闻到了疾风符的存在,既然这样,那就给她一个机会。
如果就这么杀了,恐惧很快就没了。
谢落尘心里生出个有趣的玩法。
让她跑。
如果后面有人追着她,她应该会爆发出很多恐惧吧,等怕到极点的时候再杀,那时的血最为炽热……
谢落尘嘴角含笑,心跳也快了几分。
不要叫人失望啊。
他从后轻轻拂过茗修柔顺的发丝。
骤然,仙符燃烧,平地掀起一股疾风,吹得二人发丝交错飘扬,其中一缕少女的秀发轻轻打过谢落尘的鼻尖。
留下淡淡清香。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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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佛面蛇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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