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万家烟火

交错纵横的钢筋,铅灰的水泥高楼,耳边是轰隆的铲车声,机器挖土声,水泥搅拌声。

工地里尘土飞扬。

谢宝书坐在一块大石头上,一条汗从他的额角流入眉间,他皱眉顶住下滑的眼镜,看着高楼上的一个个小黄点,发呆出神。

“车来了车来了!”有人大喊。

三两个男人围上来,开始从车上卸水泥。

谢宝书一激灵,他熟练地擦了一把脑门上的汗,也加入到搬水泥的行列。

他双腿微曲,躬下身子。五袋水泥稳稳落在他的肩头。

“哟,小谢可以啊!”一个精瘦的矮个中年男人说,他叹了口气,“还是年轻好啊。”

少年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李叔可比我牛多了,你的活儿我干不来。”

“唉,生活所迫啊,”李叔连连摇头,“都是拿命赚的。你这样挺好的,千万别学我。”

谢宝书乖乖点头,心说就算给他十个胆子他也不敢干李叔的工作啊。

李叔是个架子工,架子工是工地里最危险的工种之一,他们经常高空作业,负责安装和拆除脚手架。搭建的脚手架能够方便其他工人能够在上面进行砌墙,粉刷和焊接等工作。总而言之,这是个考验技术和胆量的工作。

当然,高风险也伴随着高工资。像是李叔这样的架子工,一天的工资是400,而谢宝书这样的力工,一天的工资是250,虽然没有李叔赚的多,但谢宝书已经很满足了。

说话间,李叔已经爬上脚手架,“小谢啊,晚上收工见。”

谢宝书扛起五袋水泥就往楼里走,他今天的任务是把这几车水泥都搬到3楼。

一袋水泥是100斤,五袋就是500斤,平常人只能一袋一袋的搬,力气大的也是两袋,像是谢宝书这样一下5袋地搬,简直是天赋异禀了。

少年身材高大,麦色的肌肉因活动线条更为硬朗,不夸张却让人觉得健康强壮。晶莹的汗水从和他的锁骨滑下,在胸前留下深色的印记。

谢宝书忙忙碌碌、进进出出一趟又一趟,等到他把水泥搬完,天色已经快到傍晚。

他擦了一下脸上的的汗,撩开T恤的下摆,好让带着清凉的晚风透进来。

爽!

现在是五月初,天气已经渐渐变热,比起正冬做工要好受不少。谢宝书敲敲胳膊腿,又伸展了一下酸痛的肌肉,左右看了一眼,在等老板结今天的工资。

老板没看到,他倒是看见了老熟人。

“小谢!”一个中年妇女对他招手,“快过来!”

谢宝书犹豫了一下,看着中年妇女挺着的大肚子,还是过去了。

中年妇女的脚下放着一个篮子,上面盖着保温的小被子。

谢宝书知道她要干什么,他走到跟前又小小的后退了一步。

“咋?你这孩子,还想跑?”中年妇女抓住他的手腕,“把饭盒拿出来,你和你李叔俩一人一份。”

谢宝书连连摇头,脸微微发烫,低下头像是被施了石化咒语的雕塑,“不用……婶儿,真不用……”

“你这孩子!”女人一手抓住谢宝书的胳膊,另一手扶着腰弯下身子,“要不是我现在不方便,我非得直接把饭盒塞你手里!”

“婶儿,你别动!”谢宝书这下慌了,他连忙弯下腰,从里面拿了一个饭盒。

“乖,这才对嘛,好孩子。”

谢宝书捧着还烫手的饭盒,觉得眼睛涩涩的。他的一颗心也像这盒饭一样冒着热气。

“老婆!”一声响亮的呼喊从不远处传来。

是李叔下工了。男人三步并作两步,几乎是飞奔到他们跟前。

中年男人面庞黝黑,整个脸都被晒的黑红黑红的。他整理了一下自己的仪态,啵唧一下亲在女人的脸上。

“老李!”女人惊呼一声,连忙推开他,“干啥啊?还有小孩在这看着呢。”

一旁的谢宝书对这一幕简直是司空见惯,每天的这个时候,女人都会来给老李送饭,而老李则会对自己的妻子献上深情一吻。

“嘿嘿,怕啥。小谢年纪也不小了,也该有对象了。过几年也要成家立业。”他朝谢宝书眨眨眼,“小谢,把你说是吧?”

成家吗……谢宝书愣了一下,他连朋友都还没谈过。

这边老李已经打开饭盒,眼睛亮起,“哟呵,还有红烧肉!”

“你们爱吃就好。”纪红燕拿起篮子,欣慰地说道,“你们爷俩慢慢吃,我回去了。”

等纪红燕走后,李叔才神秘兮兮地从怀里拿出一瓶马栏山,他拧开金属瓶盖,对嘴细嘬了一口。

“嘶——够劲儿!”他整个五官都皱在一块。

“李叔!”谢宝书抢过李叔的马栏山,怒瞪着他。

“小谢也想喝?尝一口没事的。”李叔坏笑。

谢宝书盯着瓶子里的白色液体,一阵异香冲进鼻孔,呛得他眼角发红。谢宝书偏过头去,嫌弃道:“我才不喝猫尿。”

“不识货!”

谢宝书哼了一声,“你别忘了答应你老婆的事,少喝酒!”

“是是是,我没忘,就让我尝三口吧。”

李叔眼巴巴地望着谢宝书,像是在看青天大老爷。

“……行吧,就三口。”

谢宝书松口了,他也知道工地里又苦又累,每天工人们最放松的也就是抽抽烟,喝点小酒放松一下。谢宝书是滴酒不沾的,但是他能做到,不带表别人也要做到,更何况是压力比他还要大的架子工李叔。

李叔贪婪地猛喝三大口,然后便被一只无情铁手夺他所爱。

谢宝书把半瓶马栏山揣进裤兜,对一脸恋恋不舍的李叔说道,“剩下的明天给你留着。”

一辆黑色的路虎停在他们面前,车窗缓缓摇下露出一个戴墨镜的30岁左右的男人。

男人左手拿着烟,手搭在车窗下沿,抖落烟灰。

谢宝书和老李对视一眼,像是饿狗看到了肉一般围上去。

发工资的时刻到了。

墨镜男人从递给每人一个信封,说道:“今天日结的工资。”

谢宝书从信封里到处纸币,认真清点,1,2,3……4?

嗯?怎么还多了一张?就算是今天比往常多赚了50块钱,也应该是300才对,怎么是400?

“祝哥,你好像给错了。”谢宝书说。

身边的李叔连忙捅了一下他的胳膊,让他别乱说。

男人并没有理谢宝书,他摇上车窗,发动机轰鸣,一脚油门开出工地。

只留下缓缓冒着白烟的烟屁股。

……

结束了一天苦工的谢宝书走在回家的路上,夕阳在他的身前投射下一片纤长的影子。

影子随着他的步伐走动来回收缩晃动,像是里面藏了一只怪兽。

谢宝书从怀里拿出那个信封,心里又点惴惴不安,他决定明天还是和祝老板说一下比较好。

有了这个想法之后,他很快放下心来。少年趁街上没人便开始胡乱摆出各种搞笑的姿势。

“耶!今天赚到300块耶!”

“努力下去,一定可以买到房子的!”

他甚至在路上翻了一个跟头。

谢宝书并不是一个轻佻和搞笑的人,现在的这些举动他也只是敢在没人的的地方偶尔做一下。除此之外,他今天这么兴奋还有另外一个原因,那就是——今天是他18岁的生日。

少年决定要好好犒劳一下自己。

既然纪婶给自己晚饭了,他便又可以省下一笔,只需要再来点其他东西,晚餐便比平时里要隆重不少了。

谢宝书走过那家他经常经过的蛋糕店,站住脚步。

甜蜜的蛋糕香和奶油味钻进他的鼻腔,谢宝书忍不住咽了一口口水。

甜香的奶油蛋糕化作恶魔和他的理智打了一架,蛋糕胜。

谢宝书舔舔嘴角,“就这一天,应该不算奢侈吧?”

谢宝书在经过一番挣扎之后,两条腿不受控制地想着蛋糕店走去,他声音僵硬地问道,“老板,最便宜的蛋糕多少钱?”

店员是个年轻的小哥,他看了谢宝书一眼,冷冷说道:“4寸128。纯天然安佳动物奶油。不讲价。”

谢宝书“哦”了一声,这个价钱浇灭了他的食欲,谢宝书觉得如果拿出一半的钱去买蛋糕,那就像是把他的心挖走一半那么难受。

他灰溜溜地后退一步,打算就当自己今天没进过蛋糕店。

谢宝书认为果然是自己贪心了,他觉得还是去熟食店买一根香肠犒劳自己更实在一点。

谢宝书的家离大学城很近,这次工地施工便是因为学校附近要盖一家新的大商场。现在正是下课的时候,许多大学生从校门口走出来,有的踩滑板,有的背着书包,送外卖的小哥也一路风驰电掣。

他看着和自己年纪相仿打扮阳光干净的大学生们,又看了一眼自己被水泥、油漆和汗渍污染的衣服,垂下眼帘。

他今天不打算直接回家,他打算去附近公园的山上坐一会。

找了公园里一块僻静的地方,谢宝书打算享用今天的生日餐。

可他还没开始吃,就被一阵争吵声打断了。

“你不知道我不喜欢吃植物奶油的蛋糕吗?”

“宝宝,对不起,我不知道什么是植物奶油和动物奶油。我这就扔掉,再给你去买。”

“你就是对我不上心,我记得我说过好几次了。为什么你一次也记不住?”

“宝宝,求你原谅我……下次我会改。”

“下次?下次?你说了多少次下次?下次留给你下一个老婆吧!”

“我不准你离开我!除非我们两个死!”

一阵金属磕碰的声音传来。

“嗯——哦——你……不要,你别过来!放开我……求你不要进……”

一开始谢宝书并不在意这对男性朋友间的感情,他只想安安静静地享受属于自己的18岁生日。然而争吵声越来越激烈,在“死”那个词出现的时候,他已经能脑补出一副杀人现场图,一股正义的浩然之气从丹田冲上他的天灵盖。

谢宝书“蹭”的一下站起来,决心一定要阻止这场悲剧。他扒拉开半人高的绿化植物,看到了让他面红耳赤的一幕。

想象中的锋利匕首并没有出现,发出金属声音的是一个奇形怪状的东西,两个男生也没有拼个你死我活,反而交叠在一块。

“这……这是什么?”

少年的脸上浮现出红晕,他颓然地坐下,显然被眼前的画面吓得魂不附体。

“呀——有变态!”两个男生落荒而逃,只留下那个画着大大LOVE的粉色蛋糕。

良久,谢宝书才从震惊中回过神。他心想,到底谁才是变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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