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湖峡谷·妖精族领地
“那个不能吃。”
几只工作蛛好奇地围着一只嘎嘎乱叫的黑乌鸦，用长腿拨弄着它的翅膀和肚子，正准备扒拉到嘴边尝尝味道时，一只小手伸过来揪住了乌鸦的脚把它提起。
梅尔把吓得浑身僵硬的乌鸦抱在怀里，顺势坐在工作蛛中间，任由它们狗里狗气地绕着自己蹭来拱去。
“梅尔梅尔，你捡到什么了？给我也玩玩！”狗里狗气的源头挤过来，眨着六只欢快的粉眼珠，张嘴去叼乌鸦的尾羽，被梅尔捂住脸退开：“一边去，我先捡到的。”
朱莉叽哇乱叫，以至于林乔不得不开口：“朱莉，闭嘴。”
蜘蛛女王猛地合上嘴巴，力道之大让人怀疑她挤碎了牙齿和骨头。她腾起身体四肢着地、像一道幽魂似地飞速钻进魔女大人双脚和椅子间的缝隙，谄媚地卷住她的脚腕，乖巧眨眼。
此番动作不仅令林乔无语，也让黑压压丢在下方陷坑内的妖精族民沉默。
姑且接受了暖脚宝的献媚，林乔无聊地撑住一边下巴，对面前冷若冰霜的妖精圣女道：“——说回刚刚的话题。你到底预言了什么？”
妖精圣女仍旧不言不语，像一根刻满图腾与符文的祭碑，用写满诅咒的眼睛直视着林乔。
“不说话？”但目光对魔女造成不了一丝伤害，林乔用脚尖踩着朱莉柔软的肚子，在她黏黏糊糊的撒娇声里波澜不惊地下令：“杀了吧。”
伏在她背后的特化行刑蛛没有一刻迟钝，话音刚落，铡刀般锋利的口器便啃向圣女纤弱的脖颈。
“等等——！”行刑蛛的口水滴在地上，口器离圣女的皮肉只有毫厘。
“乖孩子。”林乔对懂得分寸的聪明小蛛投以目光，行刑蛛是在巨木森林的巢中孕育的新品种，反应灵敏、行动迅速，绞肉机般的口器更有着无与伦比的杀伤力。对于林乔的赞赏，它只是沉稳地伏下身体，等待进一步的指示。
发出声音的是妖精族的族长，他在对抗蜘蛛进攻期间受了重伤，此刻才稍微清醒，拖着半截血肉模糊的躯体在数名亲信的搀扶下对着林乔愤怒道：
“魔族！魔王降世乃是人族大魔法师的预言，与我族圣女毫无瓜葛！你为何无缘无故侵犯我族疆土！”
此话一出，整族妖精但凡还能睁眼的，都对林乔投去了愤恨的目光，如果不是陷坑外有蜘蛛虎视眈眈，他们恐怕已经冲上去把林乔大卸八块了。
“哈？”
魔女莫名其妙地歪头，悠哉地交换交叠的双腿，抚摸着攀上膝盖的朱莉的头，理所当然地答：
“我乐意，怎样？”
妖精族长差点将牙咬碎，仅剩的一只手深陷泥土攥得咯吱作响：“今日之仇，来日必要你千百倍奉——”
“还”字被截断于他尚且颤动的声带，被行刑蛛嚼了个稀碎，鲜血在众目睽睽之下从它蠕动的口器间喷涌而出，余下的无头尸体啪嗒落回地面。行刑蛛收起口器之中细小的长钩，镇定自若地整理干净溅到口器附近的血液，爬回林乔身后。
横断的脖颈仍旧潺潺地流着血，蔓延成一道暗色的溪流。
圣女紧闭的嘴唇不禁颤动，她转动眼珠，与一双深不见底的黑眼珠对上目光。魔女面无表情地盯着她，虽然长着一张人族的脸，但无端让妖精遍体生寒。
是魔族。没有丝毫温度可言的，魔族。
“听说妖精都很聪明，但你似乎没有明白我来此的目的。”
她语调和缓而冰冷：
“不是谈判，也不是协商。回答我的问题，不要有多余的废话，否则你的族民将会为每个字付出他们的生命。”
——“她是不会说话的。”与之相对，一道温柔的声音在林乔身后响起，行刑蛛警惕地瞪着声音的主人，朱莉不满地歪头看去，新任魔王带着拘谨又腼腆的微笑，用色泽清润的水银色眼睛与她对视。
魔王西奥多已经全然康复，他比林乔略高一头，身姿是标准而健康的青年体型，灰色的短发稍带些自然卷，看上去蓬松而顺滑。
“帕翠斯已经没事了？”林乔没动，态度寡淡。
“嗯，我已经替换了他受伤的心脏。我不知该如何表达我的感激，魔女大人，谢谢您对他的帮助。”西奥多试着靠近林乔，确认她没有明显的反感后才开口：“圣女——妖精圣女的舌头从出生就被秘术钉死，终生不能开口言语。这是先祖赐予我们预言能力的代价。”
林乔捏了一下朱莉的耳垂示意她走开，身下的藤椅向侧面延展出第二个座位，西奥多识趣地坐下，继续道：“我们的先祖精灵曾是这片大陆的主人，它们能与世界对话获得启示，无忧无虑地生存了千年之久，直到人族出现。”
“精灵族隐于世界的尽头，世界将赐予它们的馈赠分予各族。但时过境迁，妖精族的馈赠已几近消亡，只有圣女才有能力做出预言。”
语毕，西奥多再度小心看向魔女——倒不是他有多畏惧，只是他生性温和不喜冲突，也尚未适应自己身份的转变，对于这位神秘强大的真正魔族，一时不知该如何自处。
怪不得。
林乔再度压下心中腾起的火气。
怪不得她从刚才开始就莫名的……火大。
怪不得看见魔王就心烦。
应该是对精灵过敏了，血脉过敏，血脉稀得不能再稀的也不行。
“魔女大人，我们还不走吗？”梅尔出声，那只乌鸦正站在他肩头，看样子是已经攀上了他这根保命的浮木。
“嗯。”林乔起身，习惯性地撤去对藤曼座椅的控制，刚要开口说话，身旁的西奥多突然跟着树藤一起下降，啪唧坐在了地上。
林乔：……
梅尔：……
林乔无语扶额：“你不会魔法？”
西奥多羞红成了一颗颜色鲜艳的浆果，尴尬地捂住脸：“对、对不起……”
林乔耸肩：“行了，再教你。我的事情已经做完了，你呢？”
“我没有什么要做的……”西奥多不好意思地挠挠脸颊：“不如说我完全不知道该做点什么。”
“笨。魔女大人是问你要不要处理这些妖精啦。”梅尔叹气：“人族已经在组建联军准备讨伐你了，打上门是迟早的事，还不如现在——”
“梅尔。”林乔出声：“让他自己决定。”
梅尔听话闭嘴，对西奥多眨了眨眼睛。
“给你十分钟。处理好了来找我。”林乔颔首看着迷茫的魔王：
“我不在乎你的决定。选择成为什么样的魔王是你的权力，要不要与我同行也是你的权力。但如果你想做古往今来唯一一个改变命运的魔王，那就跟我走。”
魔女的声音何其平静，仿佛在阐述一件日常小事，却在弹指间搅乱了西奥多的心弦。
君临世界的魔王曾在他漫长的生命中无数次回想起这一幕，想起魔女那凛然坦荡的身姿，让刚刚破壳重生的自己心生向往。
新生的魔王惘然四顾，唯有面前的魔女坚定地向他发出邀请：
和我一起改变世界吧。
所以即便心中还有诸多不安，即便背负着昔日族人仇恨的眼光，他还是勇敢地向世界迈出了属于自己的一步。
“不需要时间。”他认真答复道：“请允许我与您同行，魔女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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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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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同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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