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是难得的晴天,窗外的雪已经渐渐融化,融化的小水珠啪嗒一身落在地,陆念慈趴在窗前,双手托着腮百般无聊的盯着地上的水痕。
啾——一声清脆的鸟叫打破了这份死寂沉沉。
陆念慈抬眼,见一只麻雀在树枝间跳跃,欢快极了。鸟儿如此自在的场景,更衬得她心情抑郁了。
自从那日吐得程尉泽一身,他黑着脸走后,陆念慈已经约莫半月没见到他了。
不过好的是自从上次吐他一身后,陆念慈喝药时傍边多了一小碟蜜饯,虽然不多但足够在她喝药想要干呕时,压下去干呕的感觉。
程尉泽不但白天不见人影,也不在大半夜突然出现她房间吓她了,起初陆念慈是高兴的,终于能睡个好觉了。但随着一天天过去,程尉泽没任何反应,自己倒是着急了。
程尉泽现如今派人将她这房间守得死死的,她想出去透透气都会被劝回,更别说见到他了。
也不知道程尉泽在想些什么,难道要将自己困死在这房间内吗?
“哎。”陆念慈忍不住叹气。
啾啾——鸟儿在树枝上跳的更欢快了,陆念慈觉得心烦,转身走进屋内,打算来个眼不见心不烦。
刚落坐,门口传来声响,陆念慈不用想也知道是来送药的,她没抬头,察觉有人走进放下药碗,她直接端起,饮了一大口,入口的苦涩顺着喉咙流进胃里,立马用嗓子眼顶住,她快速的伸手抓过蜜饯塞进嘴里。
好不容易压下反胃的感觉,她又饮一大口,咽下去后塞嘴里一颗蜜饯;几次过后药也喝完了,蜜饯也一颗不剩,陆念慈嘴里含着最后一颗蜜饯,忍不住腹诽程尉泽,真小气,像是算好了的一样,一颗也不愿意多给。
陆念慈将碗递给婢女,手中忽然被塞一个小小的物件,她不动声色的收入袖中,抬起头来见端药碗是个生面孔,脸有些圆圆的,既不亮眼也不难看,于是她开口道:“姐姐是新来的吗?”
那人抬眼看她一眼,随后摇摇头,另一个婢女开口道:“紫苏今日身体不适,暗香是来顶班的。”
陆念慈笑着点点头,道了声辛苦两位姐姐了。
等屋内只剩她一人,陆念慈拿出袖中的物件,是一张小纸条,她展开,只见上面有蝇绳小字——子时三刻,后院第七颗梅树下,送小姐出宫。
看清右上角那块熟悉的标记时,陆念慈手一抖差点将字条抖落在地,她慌忙的攥入手心,心也不住地跳着;
北境皇宫为何有人知道这印记,难道这里有父亲的人?
陆念慈想到当初父亲让自己向北走,当时情况危急她还没搞清为何,父亲便把自己推走了。当时陆念慈以为是因为北边处于东越和北境中间,最为混乱,在那里可以隐瞒身份保住性命,所以父亲才让她向北。
可现在又出现一个人说要救自己出去,还带有陆家的私印,难道父亲当时还另有安排?
还是……程尉泽故意派人来演戏,以此来辨别她是否是真的失忆?
可这是陆家的私印,连东越皇帝都不知道的印记,程尉泽又怎么可能知道呢?
陆念慈感觉自己脑子混乱不已。
就在这时,门外再次传来声响,顾念慈听到门外有人喊道:“陛下。”
陆念慈不由心下一紧,前脚拿到信,后脚多日不见的程尉泽突然到来,这实在实在不怪她多想,难道他是发现什么了?
仓促间,她发现自己手中竟还攥着纸团,现在拿去烧已经来不急了!
在程尉泽进门的前一刻,她猛然将手中的纸条塞进嘴里,直接吞下去,干硬的纸团堆在喉咙里,没有任何润滑,噎得陆念慈直想锤胸口。
门外程尉泽已经走了进来,陆念慈上前恭敬行礼,不知是慌忙还是噎的,她甚至感觉自己行礼的手都在微微颤抖。
陆念慈竭力的调整自己的状态,唯恐程尉泽发现一点端倪。
来人久久未出声,陆念慈伏在地上,心里忐忑不已,就在陆念慈以为程尉泽是不是发现之时,程尉泽开口了。
“起来吧。”淡漠的声音响起。
陆念慈不知道他来此作甚,只能在旁边候着。
程尉泽看向她,明眸皓齿,唇红齿白,脸颊也微微带着粉,忽的开口道:“伤好了?”
话一出口,他又觉得自己在说废话,名贵药材日日养着,不好才真是有怪。
陆念慈此时已经冷静下来,她轻声回道:“承蒙陛下厚爱,奴婢伤已经大好,苏院使说只需再喝几日药便可痊愈。”
程尉泽缓缓走向陆念慈,下一刻她额上一重,程尉泽将手指拿到两人眼前,眼神带着探究:“冬日寒凉,屋内并未烧炭,你额上为何有汗?”
糟了,忘了这岔,刚刚紧张的情绪压着她,竟不知不觉间出了细汗。
也不知道他眼睛为甚这么尖,难道是狗的眼睛么,这都能看见。
“回陛下,奴婢刚刚喝过药,许是胃里难受的紧,这才出了汗。”陆念慈回道。
她能感觉到程尉泽的视线落在自己脸上,陆念慈也不敢用余光瞄,只能眼观眼,鼻观心。
“是么?”
“是,陛下。”
不知道哪个字眼惹得他不高兴,程尉泽眼神瞬间沉了下来。
她不对劲。
陆念慈不该这么平静的为奴,就算他晾了她多日,她也不该一口一句的自称奴婢。
在程尉泽身上的气息变化的时候,陆念慈就反应过来了,曾经的陆念慈不会如此快就能的受家破人亡,于是她开口道:“陛下,奴婢想要出去,想回东越寻得父母的尸骨。”
“就凭你?”
“可奴婢不能让父母的尸骨无处安放。”这句话是掺杂着情绪的,她声音哽咽道。
“不要想了,你回不了东越,也拿不到你父母的尸骨,陆家人的尸体早就被磨成了沫。”他毫不留情道。
陆念慈一听,当即哭喊道:“不可能!无论如何我都要回去!”
“下辈子吧。”他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陆念慈跌倒在地,泪水顺着她的下巴滴落在地,她不敢置信的攥拳,任由指甲入肉,渗出血迹。
她在离开陆家时,就知道陆家人的尸骨落在他们手里,定然不会有好结果,但她一直在欺骗自己,或许呢,或许有人良心发现,偷偷收敛了陆家人的尸骨。
但如今程尉泽明明白白的将血淋淋的结果摆在自己面前,她又是不愿相信。
不相信自己的父亲为东越呕心沥血的征战,会落得这般下场。
眼前蒙了一层水雾,消失,又蒙上……
不知过了多久,陆念慈站起,眼睛的泪不再流,只余坚韧。
她一定要让那些人一个个的都付出代价。
*
陆念慈被程尉泽喊去殿内,站在宴上,才知道原来今日就是元宵节,程尉泽跑去她那,是觉得她伤好了,让她去伺候他。
年前,北境大胜东越,程尉泽自然要宴请群臣,固臣心。而最适合时间最近的自然是元宵节。
元宵节,设百官宴,大乐凑响,宴起。
陆念慈跪在程尉泽身后,看着一个个官员入场,然后皆行大礼。
大礼后,殿上乐起,群臣再一个个进汤,随后程尉泽举箸,大臣们也举箸,之后劲舞……
几轮过后终于上菜了,陆念慈心思没在宴上,只觉得这宴真繁杂。
旁边王公公轻咳了一声,陆念慈立马领会,上前为程尉泽斟酒,夹菜。
程尉泽慢条斯理的吃着碟中的食物,陆念慈见碟中空了便夹菜,心中还在想着纸条的事情,也不知这宴何时结束。
她用余光观察周边,没看见暗香,倒是看见许多护卫兵,不知道暗香是怎么筹划送自己出宫。
其实她已经有九成相信暗香是父亲的人,所以不免担心暗香,万一她被发现了只有死路一条,她不愿意与父亲有关的人出事。
况且自己还有很多疑问需要她解答。
一道冷意的视线落到她身上,陆念慈回神,就见程尉泽冷冰冰的撇着自己,碟中的菜已经没了,陆念慈连忙又夹一筷子放进碟中。
天已大黑,陆念慈见乐声还在继续,知道一时半会不会撤膳,迅速调整好状态,垂眸认真的布膳。
乐止,宴罢。
群臣匍匐,陆念慈跟在程尉泽身后,至承明殿,忽听他道:“今日你守夜。”
陆念慈几不可闻的皱了皱眉,她缓声道:“陛下,今日奴婢腿伤处疼得厉害,可否明日再?”
说罢,她状似站不稳般晃了晃。
程尉泽今日饮了不少酒,虽然他面上不显,眸子倒是微微泛着水光,兀地显现出柔和,像是雪中暗梅。
他定定的望着陆念慈,眼中是她看不懂的神色。
半晌他道:“回去吧。”
随后他慢条斯理的转身,走进承明殿。
陆念慈没想到他这么好说话,怔了怔。
……
子时,夜色越来越浓。
陆念慈屋内并未点灯,她穿戴整齐地坐在桌前,心里默算时辰。
时辰快到了。
她站起身,深吸一口气,轻手轻脚的靠近门,她悄悄的拉开一条缝,外面宫女正在摇摇欲睡,她抬眸,望向平日里影卫常常待的暗处,确认几处无人后,她轻轻的打开窗户,快速的跳出房间后,疾步向后院走去。
这段路并不长,但她为了躲避巡逻的士兵,废了不少时间,等到了指定的梅花树下,一个手臂突然将她拉向暗处,随后捂住她的嘴。
陆念慈被人拉住转了个身,那人拉开脸上的黑布,只见暗香露出面容,暗香示意她不要出声,她点点头。
“小姐我这就带你走,外面他们都在等着小姐。”暗香说着拉着她就要走。
“先别急,你真的是我父亲的人?”陆念慈问道。
暗香拿出一块小小木椎,那木椎看样子有些年头,上面刻着有些幼稚的图案。
这是她儿时所刻的,当时给父亲看,说这是制作的属于自己的令牌,带着这个令牌招纳高手,保护父亲和母亲。
没成想,连她自己都已经忘记的事情,父亲替自己记着,不但记着还真的招纳了暗香这样的高手。
陆念慈见此沉下肩膀,按下酸涩的情绪道:“我不能走。”
暗香一听,顿时急了:“为什么?我们都在等着小姐回去。”
陆念慈没法和暗香说是因为留在这是为了给陆家报仇。
“我还有为完成的事情,我必须留在这,你告诉我你在皇宫外的哪,等我出去后找你们。”陆念慈道。
“小姐,你是不是准备报仇?”暗香突然道。
“……”
见她沉默,暗香知道自己猜中了,半晌她道:“我们也想提将军报仇,但将军他曾经说过,我们的任务从来不是去报仇,而是要保护好小姐。”
“曾经说过?父亲什么时候说的?”陆念慈声音艰涩问。
难道父亲早就知道陆家会有此横祸?
“五年前。”
五年前?可那时是陆家风头正盛,为何那时父亲和暗香说不要报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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