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入夜,卧室内只留了一盏昏黄的床头灯,闫煴坐在书房,翻看这几日的电报。
石青汇报完毕后,犹豫开口:“老大,有个事我不知道要不要告诉你。”
“说。”
“就是大嫂,”闫煴抬眼看他,石青慌忙改口,“是何隅知,小九说今天白天时,江紫烟把他堵在连廊找茬。何隅知这家伙好像是真的爱上你了,不仅没有慌乱,还大肆表白。”
石青将声情并茂演绎:“他当时就说‘就算是定了娃娃亲,那又如何?我不会离开他,你要怪就怪我吧,我实在是太爱他了!’。妈耶,我都感动了!”
闫煴懒得制止他,反问:“你觉得何隅知这个人,有多少真心?”
石青一愣,思忖后说:“原本他带着向萩涵叛逃北城,我觉得他不是个东西。几日相处下来,倒有很大改观,不像是个会做出此等下作事的人。我猜测,莫不是有什么迫不得已的原因?”
闫煴何尝不知,淡淡开口:“他这个人,对所有人、任何事都是真心。”
“啊?那他还……”
“真心是一回事,能不能百分百掏出来是另一回事,他只会说他想说的东西,属死鸭子的——”
嘴硬。
闫煴经过这几年,手段变得狠厉,性子也不似之前那般率直,转而将一切藏起来。他变得会挖掘,以上位者的姿态冷静挖掘事物表象背后的东西,然后连根拔起。
“老大,我看他不像是个会撒谎的,而且孩子这种事又做不得假,若是被拆穿后他面临的可不是简单的追杀了。”石青有些为难,说:“况且如果何思真的是你儿子,我的大侄儿,他就是白给你养了5年孩子,也算是有一点点苦劳吧。”
闫煴低头不语。
石青挠挠头,他家大帅的心思是真难猜。
七月的夜,燥热未消,庭院里的花被晒得蔫蔫的,偶尔有几只飞蛾不顾一切地扑向微亮的地灯,何隅知却感觉身上有些发冷。
他的寒颤症朗医生诊过,一来可能是生产后身体亏损,二来因为他的身体本就不是普通男性的身体。
只是这病许久没有犯,何隅知便有些轻视。他今日吃了凉的还喝了酒,半夜身体便冷的不像话,这时特别想何思这个小火炉,身上软软呼呼的,还很暖和。
何隅知没有像前几日那样睡姿不雅,蜷成一小团,盖在薄薄的夏凉真丝被下就像不存在似的。
闫煴回到卧室,驻足床边看了他许久。想起长胡子的诊断,想必他是不舒服。
脱下外衣,掀开被子,闫煴凑过去,将人搂在怀里,何隅知的皮肤冰凉。
像是寒冬腊月一壶刚泡好的热茶递到手中,犹如雪中送炭,滚烫的温度瞬间驱散周身的寒冷。何隅知立马紧紧抱住这份热意,渐渐地身体也没那么冷了。
何隅知迷糊间想着,要是每个难熬的夜晚都有这暖炉就好了。
第二日,何隅知总觉得自己犯了病,可他睡的不错,又不像犯过病的不舒服。
他找来红梅,见她不情不愿地模样,耐着性子说:“我找你有些事。”
红梅知道自己态度差,何隅知很少主动找他,她又要防着柳依在院里乱转,每天忙的很,红梅问:“你要干什么?”
何隅知无奈一笑,“红梅,你比我更了解闫公馆,有些事想问你。”
何隅知都做好了被红梅反驳的准备,没想到红梅竟安静下来,不去看何隅知,问:“你要知道什么。”
“你愿意告诉我?”
“我才不是帮你,”红梅用手托着下巴,说:“我是在帮大少爷。”
红梅看似泼辣直接,但她其实心思很细腻,这泼辣不过是在闫公馆活下去的伪装。何隅知喜欢这样的直接,他说:“你家大少爷想要查乐蕊的事情,但是不太顺利。”
何隅知起了头,红梅就知道现在是什么情况,她冷笑道:“就他们?不落井下石我就谢天谢地了,想从他们口中得出些消息,可比登天还难。”
“你都知道什么?”
“那天北城很乱,老爷不在北城,所有男的都去城门守城。公馆里面也很乱,有些下人见乱,去太太小姐少爷的房间里拿值钱东西,想要趁乱逃跑。我本来和小姐是待在一起的,但是小姐把我支开了。”
红梅一顿,眼睛有些红,她接着说:“等我拿着吃的回到房间,房间里没人。我找了好几个小院,也没见小姐,直到天亮,下人们发现小姐的鞋子在后院的井边。”
“那些人没想到的是,大少爷带着人守城成功。”又回忆起那夜,红梅很伤心,“大少爷回来清点时,很多人都趁乱贪下东西,她们便互相包庇。后来调查小姐死因,所有人都说没看到别人,全部都是待在房间里互相证实。”
“天杀的这时老爷又在租界传来遇刺的消息,少爷守完城门,来不及仔细调查小姐的事,直接去了北城军驻扎的地方,挑起大梁,成为现在的北城大帅。”
“小姐的事我难受死了。”红梅话锋一转,“不过那时候最伤心的还是大少爷,一夜之间,最亲的人死的死…”
“跑的跑。”
何隅知低下头,心里细细密密的疼着。他只顾自己,从没想过,闫煴在这段时间,都经历了什么。
如果是自己,还能撑下去吗?
何隅知有些后悔,如果那夜他没因自己的原因带向萩涵走,是不是对闫煴来说,还留有一些温暖和安慰?
萩涵像个小太阳,能够温暖身边的一切事物,何隅知深知。
红梅想了想,说:“二夫人那边为了博得好家主的美名,不会调查这丑事。而大夫人根本不管事,总之没人会去为了小姐将闫公馆掀个底朝天。”
“红梅,”何隅知声音轻轻的,极为温柔,“你家大少爷,我,还有你,就将闫公馆掀个底朝天,怎么样?”
“切~”红梅眼眶含泪,仍旧嘴硬,“你别以为我会感动,也别以为我会同意你和大少爷的婚事。”
“好,不同意。”
何隅知与闫家二叔二婶打交道比较多,倒是对大太太江心莲,了解甚少。
闫家作为北城最有威势的家族,方太太就算再大胆,也不会主动将配阴婚的目光落到闫家姑娘身上。
闫行铄和章春海极为要面子,定不会做这丢脸面的事。
能接触到方太太,又对闫家之事了若指掌,何隅知不得不怀疑江心莲。
只是,为什么呢?
有了何隅知的话,红梅这几日也顾不得看着柳依,专门去老妈子多的地方耀武扬威,到处宣扬大帅和何先生多么恩爱。
一开始大伙儿还当作听八卦,津津有味。后来有点儿眼力价的人,心里都不禁出现了摇摆。她们本质都是在闫公馆做工,谁当主母也差不了多少,原本守口如瓶不过是给章春海表忠心。
眼下大帅如此喜爱何隅知,期间还开除了好几个对何隅知不尊敬的人,没几天闫公馆的风向就有些变化。
会审时度势的人,立马开始讨好何隅知眼前的红人,告诉红梅好多何隅知想要的信息。
闫公馆其实经过一次改建,闫煴父亲闫飞海为了兄弟和睦,将闫行铄的小院与闫公馆打通,这才形成了现在占地面积巨大的闫公馆。
按理说,大太太是这家的女主人,应该管理闫公馆的事务。可闫煴亲生母亲早亡,继室江心莲生性懦弱,只与四少爷一直待在西苑。
加之她的出身不好,章春海也瞧不上她,管理闫公馆的权力就落到了章春海手里。
“我还真不知道大太太有这么多故事。”
红梅大口喝着水,将自己得到的消息告诉何隅知,她喘匀呼吸:“我们知道这些有什么用?现在另几个院的碎嘴子都说你还没成婚,就想着夺权了!”
“红梅,别着急,总归会有用的。”
何隅知就是打算搅浑闫公馆这潭死水,混乱之中,有人必定会趁机出手。
章春海几天未回闫公馆,一回家,她立马叫来管事婆婆,询问这几日闫公馆的事情。
不问不知道,一问闫煴何隅知这对狗男男都快要骑到她头上了。
闫煴的那些手下,住满了空闲的小院,将每个小院的情况查了个底朝天。而那个何隅知,更是过分,还无名无实呢,就一副当家主人的模样。
“开除的几个人都是咱们这房的,”管事婆婆担心说:“二夫人,看来大少爷是铁了心要娶那个男的,这在给他铺路呢,柳依在听竹院被看得紧,没带出什么消息。”
“废物。”章春海沉思半晌,说:“他这婚,不能结。”
她安排道:“快将电话机拨通,打给闫玉钗,通了之后我来说。我就不信了,他亲姑姑能让闫煴和男的结婚。”
“还有,明日将莹儿和芷儿接回来,与我一同准备乞巧节的宴会。可得让他们知道,这闫公馆到底谁说得算。”
“是,夫人。”
管事婆婆退出房间,留下章春海一人,她望着屋子里华丽的布置,攥紧手里的帕子。
这金碧辉煌的闫公馆,要是没有她,能成为北城第一公馆吗?
江心莲那个土包子不过是个卖杂耍家的女儿,要不是有几分姿色被闫飞海看中,怎么能从陪房摇身一变变成这闫家的“大太太”?
还有那个来路不明的何隅知,都不要妄图从自己手中抢走任何东西!
章春海狠狠摔了一只茶杯,心里的气才消了些。
闫煴,你在低头不语的几十秒里,都在想些什么呢?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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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第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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