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十五,银装素裹,白知昙穿着红白相间的袄裙,领口上围了一圈白貂绒,头发分成两股编制成髻,左边簪着赵无瑕冬至送她的蝴蝶铃兰花簪子,右边则是红珊瑚珠花儿。
整个人看起来灵动又美丽。
说到这簪子,差点就让萧子规拿走了。
萧子规在她这边的人设从来都是阴晴不定的,捉摸不透的。
像颗地雷,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爆炸。
那日萧子规貌似是看到了它后,眼尾猩红的似乎要将她生吞。
活像受了什么刺激。
拔走簪子,冷笑着问她,“你小情郎送的?”
她不懂这副咬牙切齿的嘲讽语气因何而来。
脑子一片混沌,眼神失焦的她,用力咬破舌尖,在痛意的刺激下,才勉强开口。
“把我的簪子还给我。”
萧子规嗤笑着,声音沙哑,举起簪子,“自己来拿。”
并未停下对她的鞭挞。
他高举着手,居高临下的看着他,眼里满是嘲弄。
太过分了,太过分了!
她红着眼,不是懦弱,完全是气的,胸膛起伏,红梅欺雪。
嘴里破口大骂,“萧子规,混蛋,王八蛋,把我的簪子还给我!”
却有气无力,听不出一点儿威慑。
萧子规笑得更用力了。
欺近她,“这么在意?”
小腹热得不行,她就想一壶即将烧开的水,很快就要到临界值了,她彻底说不出话了,睁着大大的眼睛死死地瞪着他。
脑袋里闪过一道白光,却依旧不忘举起纤细的手
头顶的景物晃荡着,屋外的树影影影绰绰,烛火映照着交织的身影,落在白墙上,像皮影戏的一幕。
努力举起的手臂,想要抢回被上位者夺走的发簪。
下一瞬却被捉住双手,捆在床头。
最后几乎是拼劲了全力,这才挣开腰带,将发簪抢了回来。
宝贝的护在怀里。
她几乎感觉自己快死了,全身上下没一块好肉。
就算蜷缩成一团也不愿放开好不容易抢回来的发簪。
而萧子规也没从她这儿落得好,整个背部被她挠的一道道。
更有一道直接从下颌到前胸,穿衣根本无法遮挡。
整个惨不忍睹。
但他好似不会疼一样,她越用力,他也越用力。
白知昙不知道的是,因着这道印子,萧子规去上朝被好几个同僚用意味深长的眼神打量了。
更有甚者,直接上前问萧子规,“您这是让哪个美人给挠的?”
萧子规淡淡瞥了好事者一眼,“不是美人,野猫挠的。”
哪只野猫能够挠得到萧大人?
他看起来一点也不像喜欢动物的样子。
一听就是借口,懂得都懂。
这位同僚知道萧子规刻意隐瞒,是不想说,那他也就不问了。
只是萧子规平日的形象太过端方,实在没想到也有一天能与风月二字联系上。
不知是怎样的美人不仅被萧大人看上了,还大胆在他身上留下这般痕迹。
萧子规出了东华门后,身后传来任萱的声音,“萧大人,等等。”
萧子规顿住脚步,看向面前深着红色官服的与他毕恭毕敬行礼的任萱。
恍惚间忆起当年——
曾几何时她也是个会在打雷时害怕的晃着他衣袖喊哥哥的小女孩,如今长成了这般沉稳内敛的性子,却是用亲人全部战死的代价换来的。
他多么希望任萱永远是天真烂漫的模样,但希望总归是希望,时光不会倒退……
看向任萱,眉目柔软,“何事?”
记忆中小女孩的面庞逐渐和面前的人重合。
任萱递给萧子规一玉白瓷瓶,“这玉膏对伤口痊愈有奇效,不容易留痕,萧大人您拿着。”
萧子规顿了顿,接过了玉瓶,道:“我是男子,留些疤不妨事。”
任萱道:“这是给白姑娘用的。”
话音落地,萧子规柔软的眉目冷了下来。
闭了闭眼又睁开,终是不忍说重话,缓缓道:“她是白昭的女儿。”
“我知道。”任萱语调微微有些颤抖。
无人间她久违了唤了萧子规声“哥哥”。
“我知道她是白昭的女儿,但千错万错都是她父亲的错,她今年才十六,刚刚及笄,比我失去父兄那时还小些,你,你不该那般对她。”
任萱偏过头去,那日白知昙剥开衣服向她袒露道牙印历历在目,她不是小孩子了。
看到那种痕迹,想也知道萧子规对她做了什么。
这些日子,一想到萧子规是如何对白知昙的就难受的几乎要窒息。
人都道哥哥皎皎如玉,端方君子,可这样的他却对白知昙做了那样的事,她的心好痛。
“哥哥,求你放过她吧,也放过你自己……”
任萱翕动着眼睫,看向他的眼神充满了哀伤。
萧子规不知为何,想到了白知昙的眼神——
琉璃般透明的眼珠子,倔强又不屈。
他从没在那双眼睛中看到任何哀伤的情绪,喜悦也很少有,除了那日,在赵无暇送发簪子时,她的眼里满满都是喜悦。
就算那时四周只有昏黄的灯照,眸子里的光亮他依旧看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袖里的茉莉发簪被他捏变了形。
“哥哥.....”任萱的声音将他拉了回来。
萧子规打断道:“药我自会给她,其他的不必说了。”
这场本应充满温情的对话,再次冰冷地戛然而止。
任萱知道,她劝不动她的哥哥。
萧子规怎么会被人劝动了?
.......
他回府的时候,已近辰时。
一进府就询问白知昙何在。
这些天听雨被他派出办事,并未在府内,因此只能问柳嬷嬷。
柳嬷嬷听到他问白知昙
听柳嬷嬷说,白知昙一早就打扮得漂漂亮亮在府外候人。
他眉头一皱,以为白知昙等的又是那个叫赵无暇的。
却听柳嬷嬷继续道:“最后等来了两个姑娘,打扮的喜气洋洋,听她们提到了东水村,应当是东水村来的。”
“她们现在何处?”
“一起有说有笑的携着往东街去了。”
萧子规蹙眉,立即朝着东街而去。
柳嬷嬷看着他离开的身影,难得驻足了许久。
这些年少主子过得不好,她看在心里也一阵阵难受。
她是萧子规母亲的乳母,萧子规虽是她的少主子,却更像是孙儿。
她自己的孩子早夭,做了赵家的嫡女的乳母,一心一意的将嫡小姐当成自己的孩子来爱护。
跟着她出嫁,看着她为人妻,为人母。
萧子规也是她看着长大的,这孩子自小端正,高山景行,萧家子弟成婚都早,若是没有白昭那通敌卖国的奸臣,这孩子现下应该也已经成家了,有了属于自己的妻儿。
他君子如珩,端正自持,定会是天下最好的丈夫。
可,老天偏偏爱捉弄人。
柳嬷嬷并不是个铁石心肠的,有时候看到萧子规欺负白知昙狠了,她也想劝说两句,但话到嘴边,又吞了回去。
她有什么立场说?
白知昙无辜,她战死的姑爷,自缢的小姐就“有辜”了?
她知道萧子规心里苦,只是在用这种方式宣泄他心里的恨意,就连她都放不了,又何来的理由劝他放下。
直到浑浊视线中的萧子规逐渐化作一个黑点,再难看见,柳嬷嬷这才收回目光,径自入府。
……
萧子规找到白知昙一行人时,她正在跟人砍价。
身后站着两个同她年龄相当的小姑娘,手里提满了东西。
她叉着腰,一副熟练的语气。
“老板你就把这个送给我吧,我们买这么多,一口气买10斤竹荪呢。”
老板道:“别说你买10斤,就算你买100斤,我也不可能把这个送给你啊。”
白知昙语重心长,和他讲长远,“老板,你这样做生意不对,会没有回头客的。”
老板无奈了,“哎呀,不是,这位小姐你讲讲道理好不好唉?你买我10斤竹荪,怎么要人家招牌的?”
难怪老板不肯让步,原来是白知昙想让找老板把摊子上挂着的木板招牌送给他。
谁买东西还要人家老板送招牌的啊。
老板解释,试图打消白知昙这荒谬的想法,“我这招牌就是拿深山里的野枣树干削的,野枣树木质质地疏松,姑娘你就拿回去当柴烧也不够劲啊。”
白知昙双手合十,求道:“放心,我不当柴烧,老板行行好嘛。”
小姑娘长的漂亮,撒娇请求的样子,让他想起了家里的小女儿,无奈道:“好嘛好嘛,怕了你了,拿走吧小姑娘。”
“谢谢老板。”
三个小姑娘异口同声,齐刷刷给老板鞠了一躬。
这一切都被不远处的萧子规尽收眼里。
挑眉:白知昙在外倒是能屈能伸,在他面前,总是抻着脖子一副倔强的模样,他以为她不会弯腰了。
抱着野枣树干牌匾的小姑娘-冬儿,眉开眼笑,“这下村里的学堂有牌子啦,回去让先生重新提两个字就好啦,小昙姐姐你真的好厉害。”
眼里满是对白知昙毫不掩饰的崇拜。
春儿也道:“要不是今天有小昙姐姐,我们买这些东西得多花两倍的价钱。”
白知昙骄傲的抬起下巴,伸出一个大拇指指着自己,“我是谁啊?我在讲价这块称第二就没人敢称第一第三差的十万八千里。”
“是吗?”
身后忽然响起的萧子规的声音,破坏了白知昙的好心情。
他这是又从哪里冒出来的?阴魂不散!
我们小昙讲价当然是一流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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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第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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