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司危没有死,死的是与沈摇光师兄妹一前一后进入谢府捉鬼的男人。
沈摇光不记得男人的名字了,是叫李平还是张平来着,男人生得瘦瘦长长,嘴巴上面两撇小胡子,一对短小的眼睛暗藏精光,色眯眯的,见着府里好看的丫头恨不得拿眼珠子贴上去。
当天晚上,身为谢府小主人的谢司危,宴请了这些从四面八方赶来的猎妖师,席间推杯换盏,男人用黏腻的眼神不断打量着沈摇光,萧天权不动声色侧身挡住沈摇光,警告地瞪视一眼,男人才老实下来。
酒壮怂人胆,入了夜后,这男人居然半夜跑到主人家的花圃里,借着捉鬼除妖的名义,占起谢家少爷的便宜来。
跑来刺杀谢司危的沈摇光,刚好目睹男人死在谢司危手中的一幕。
强烈的画面冲击,让沈摇光的脑子一下清醒了——谢司危比她想象得还要厉害,光肚子里这两个烧饼的能量是杀不死谢司危的。
可能要吃上一千张烧饼才行,嗝。
更让她感到不妙的是,谢司危领着她走的路,根本不是回客房的路。
沈摇光白绸下的眼睛透出惊恐的光,讷讷开口:“谢公子,何故走了这么久,我记得我来时并未走这么久。”
“雨夜湿滑,为免脏了沈姑娘的鞋,谢某绕了路。”
沈摇光抓住袖摆的那只手紧了紧:“脏了鞋子没关系的,麻烦谢公子快些带我回去,师兄见不到我,恐会着急的。”
谢司危未做答复,“咦”了声:“沈姑娘的鹅呢?”
“它没跟着吗?”
“它不见了。”
“许是它饿了,自己去觅食了,谢公子不用担心,它吃饱会来找我的。”
“沈姑娘的鹅又记得路了?”
沈摇光:“……”
谢司危提着竹篮,忽而转过身来,好整以暇地打量着沈摇光的表情:“沈姑娘好像很紧张?”
长风徐徐而来,拂过青年垂落在肩头的发,竹篮里殷红的花瓣被卷起,飘飘洒洒落入夜色里,红艳艳的,像是流淌的鲜血。
“有吗?”沈摇光咽了口口水,“或许是因为我第一次跟一个陌生男人走夜路。”
“刚才沈姑娘真的什么都没看到吗?”
“谢公子别同我这个瞎子开玩笑了,我是想看见,可惜没这个福气。”沈摇光苦笑着。
沈摇光的眼睛的确是四年前伤的,却并非是个瞎子。
她的眼睛中了一种妖毒,见不得强光,萧天权给她找到了种材质特殊的遮光绫,用来过滤白日里刺目的天光。
师兄妹二人常常接受委托除妖,出门在外,眼睛蒙着块布,每到一处都会招来旁人的好奇和询问,解释起来不免费口舌,久而久之,两人都默认沈摇光在外面装瞎子。
一来,省去很多口水,二来,还可识别出居心不良者。
沈摇光生得娇美,仗着她眼睛不好,欲行不轨之事的有很多,光是这半年来,萧天权扭送了不下十个的登徒子去官府,真真造福了广大女子。
“到了。”谢司危停下脚步。
沈摇光差点撞上他的背,又惊又疑:“到了?”
谢司危带她来的不是谢府的客房,而是一汪深不见底的湖泊。
细密的小雨下到黄昏才停,春夜水汽重,薄雾罩着湖面,衬得那黑布隆冬的湖水像是打翻了的墨汁。
谢司危立在湖畔,缥缈清逸的一抹剪影笼着薄雾,艳鬼般端丽。
“沈姑娘是不信我么?”谢司危抽回自己的袖摆,往后退了一步,恶意深藏在眼底,“沈姑娘再往前走三步,便能知道我说的是真是假。”
再往前三步,沈摇光就会一脚踏进深湖里。
黑漆漆的湖泊平静无波,她手里提着的灯笼倒映在湖面,氤氲成一团昏黄的影子,鬼火似的。
沈摇光看着波光间自己的影子。
提灯的少女约莫十六七岁的年纪,双眼蒙着一条两指宽的白绸,白皙的脸蛋满满都是胶原蛋白,浑似个饱满的水蜜桃,一掐就能出水儿。
“沈姑娘为何站着不动?”见沈摇光迟迟没有动作,青年藏在笑容里的恶意越来越深,“还是说——沈姑娘根本不是个瞎子?”
沈摇光颊侧的肌肉微微抽搐着。
无风,却寒气逼人,身上不知不觉出了层冷汗。
谢司危的目光如芒刺在背。
沈摇光深吸一口气,侧身冲谢司危递出手中的宫灯:“劳烦谢公子跑这一趟了,这盏灯借给谢公子,夜路难行,谢公子慢走。”
“沈姑娘早点睡。”谢司危接过她的灯,慢悠悠地抬步。
他故意踏出脚步声,走到一株柳树下,靠在树干,一手提着灯,一手提着花篮,漫不经心地歪了下脑袋。
显然是不打算离开。
沈摇光脑海中嗡然一响。
反派男二这是铁了心要把她往死路上逼。
垂在袖中的右手摸到提前准备好的短剑,沈摇光在拼死一搏和赌一赌两个选项中左右摇摆,纠结万分。
两个烧饼的热量消化得差不多了,打是打不过的。
硬刚死路一条。
沈摇光叹了口气。算了,她会游泳,掉进湖里,左右不过呛口水。
她硬起头皮,抬起右脚,认命地往前走。
一步、两步、三步……
呜呜呜要变落汤鸡了。
“小七,站在那里,别乱动!”
第三步跨到一半,熟悉的嗓音带着万般的焦灼,如天降甘霖响在耳畔。
沈摇光眼皮一颤,重心不稳,身子晃了晃。
萧天权,本书的男主,沈摇光的师兄,他终于来了。
萧天权提起衣摆,直接掠至沈摇光身边。
沈摇光被扯入萧天权的怀中。
萧天权按着她的脑袋,将两人调转了个方向,高大的身影如一道结实的墙,牢牢将她护住,口中喃喃道:“小七,没事了,师兄在这里。”
沈摇光在师门中排行第七,萧天权身为师兄,一直都是以“小七”相称。
跟着萧天权一起来的,还有消失不见的大白。
在旁人听来是鹅叫的声音,落在沈摇光的耳中却是正宗的普通话:“狗子来的及时吧,还不夸一夸本鹅。”
“干得漂亮,还知道去搬救兵,平时没白疼你。”沈摇光用心音和大白交流。
“那是,本鹅可是带过好几届宿主,经验丰富,童叟无欺。”
“深更半夜,你在这里做什么?”萧天权揪住沈摇光的手腕,牵着她远离水域。沈摇光眼睛不好,随着天气变化,有时还会看不清,曾有过走夜路掉进水里的先例。
“是谢公子带我来的。”沈摇光毫无压力地将谢司危供了出去。
“谢公子?”萧天权来时只见沈摇光在湖边,不曾注意到谢司危的存在。
大白来找他时,急得直拍翅膀,叼着他的衣摆往外带,他见到沈摇光立在湖畔摇摇欲坠的身影,心脏漏跳一拍,哪里还能分出心神去关注旁人。
“确实是谢某带沈姑娘来这里的。”柳树后,走出道颀长的影子。
谢司危握着拳头,低声咳嗽起来。
他肤色惨白,这一咳,脸上泛起些许红润。
谢家的公子是个病秧子,打小就身体不好,用药吊着命,平日里看不出来,只略微比旁人清瘦了些,只有发作起来才会显露出症状,比如咳血和冻僵。
沈摇光这出戏还要演下去,故作惊讶道:“谢公子,原来你没走。”
“这么晚了,谢公子带小七来湖边做什么?”萧天权不悦道。
“湖边?”沈摇光故作吃惊,“谢公子不是说要送我回去吗?”
“沈姑娘听错了,我说的是带沈姑娘来湖边捉水鬼。”
谢家这次请他们入府,就是因为水鬼作乱。
好像有理有据的。
沈摇光佩服谢司危睁眼说瞎话的本事。
事已至此,纠结是谢司危说错,还是沈摇光听错,已经没有意义。
“小师妹眼睛不方便,水鬼的事全权交由我便是。”小师妹并未真的出事,萧天权也不好过分苛责一个药罐子,况且,他还是谢家的主人。
萧天权说完这句,看了眼谢司危清逸的影子,又道:“谢公子,风寒露重,还请早些回,莫引发了陈疾。”
“无妨,这病死不了人,二位初来乍到,我送二位回去,顺便谈一谈府里水鬼的事。”
后面一句是重点。
谢司危请了好些猎妖师入府,萧天权受邀在列,收了钱,自当要好好办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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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第 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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