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来,你是打算送你妈妈去疗养院了?那么有好好咨询过本地那些疗养院都怎么样吗?”温稚低头抿了口橙汁,玻璃杯外壁都渗出一层的水珠,她嫌弃地用纸巾擦了又擦。
余慍点头,“嗯,我看过几个评价还可以的疗养院,但还没决定最后选哪个。”
“让我看看你选了哪几家?”
余慍在书包里摩挲了一阵,他平常习惯把重要的事情写在备忘本上,记在手机上他总担心自己那不争气的二手机哪天报废了数据都找不回来。
眼见他从包里摸出一本带搭扣的小笔记本,温稚挑了挑眉,半开玩笑地说:“这该不会是你的日记本吧?”
“怎么会,这不是我的日记本。”
温稚轻笑一声,“也对,正经人谁写日记啊。”
对此,余慍不置可否,实际上让别人阅读自己的备忘录是一件很**的事情,毕竟他有时候也会在备忘录上涂涂画画,写一些不知所谓的话。
不过好在温稚拿着被他提前翻到那一页的备忘录,就只是扫视几眼,没有要翻看其他页的意思,这让他忍不住松了口气。
“你挑的这几家疗养院都还可以。”她甚至还在里面看见了她的母亲曾经住过的疗养院,没想到居然开到现在都没有关门么?
她又说:“正好我这几天有空,就陪你去看看吧,也能给你提供个挑选参考。”
当然,她这么做不是出于单纯的好心,她只不过是怀着十足的恶意,在为自己继母和她的蠢货儿子好好挑选他们下半辈子要待的地方罢了。
但余慍毕竟是不知道其中的弯弯绕绕的,在他看来这属于温稚的关心,他眼神躲闪,双手不自然地搭在双腿上,良久,温稚听见他低声说:“对不起。”
“好端端地,干嘛要道歉?”温稚随意地翻了一页他的备忘录,瞄见他在右下角写着:今天又在学校后面遇到了那只流浪猫,好像怀孕了,下次应该带点吃的给它。
余慍咬了咬嘴唇,“我上次还怪怨你,说你根本不懂家人生病的感觉……但是你现在却还能帮我去挑疗养院,就连我妈妈她住疗养院的钱也都是你给的。”
越说他就越觉得自己不知好歹,声音也随之越来越弱,最后就跟蚊子叫似的,温稚倒是一直饶有兴致地盯着他的脸看,唯恐错过他一丝的表情变化,“你平常都会想这么多的吗?”
接触下来,温稚便愈发觉得余慍远不像他的表现得那样冷漠疏离,相反地,他是个心思细腻的好孩子。
“我……”
不用抬头他都能想象温稚那张似笑非笑的脸。
温稚啪地一下收起他的备忘本,探身将本子递到他面前,脸颊红得发烫的少年顺着她的手往上看,后者正一如既往地居高临下俯视他,她漂亮的双唇张合,“钱的事情你倒不用担心,你应该再想想,该怎么好好报答我?”
余慍从她手里接过备忘本,宛若拿着烫手山芋,“你想对我做什么都可以。”
如果说他以前还坚守维护着自己的尊严,那么至少在温稚面前,他的一切都是可以出卖的。
她笑出了声,“你年纪不大,口气倒不小。喂,我问你,你成年了吗?”
“我……六月十号就成年了。”
温稚坐回自己的藤椅上,单手撑着脸,“我知道了,你的生日是在六月十号。”
“重点不是这个!”
“你是想要强调那个时候你成年了?”温稚说,“那我就先预祝你生日快乐吧。”
和温稚斗嘴往往会有一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感觉,先产生的是一种无力感,但旋即涌来的又是一种难以言喻的期待。
没错,仅仅因为她的三言两语,他就开始对未来那个生日充满期待了。
青涩的少年尚未意识到,这种被他人言语影响将会造成怎样的后果。
*
当彻底进入夜晚,海边的景色才是最美的,月亮拨开云雾散下融融皎洁月光,此刻的海面如同镜面反射出的是清浅的月光。
饭后温稚提出去海边散散步,余慍跟在她身边,走了一段路,温稚甩下两只高跟鞋,任性地赤着脚大步向前走去,她头也不回,但听得出她是在对余慍说话,“记得拿着我的鞋子。”
脚底陷在沙子里的触感十分熟悉,她和从后面追上来的余慍并肩同行,她一边走一边低头观察有没有贝壳之类的小玩意。
光她一个人找还不够,还拉着余慍一起找,“你也别闲着,多看看有没有好看的贝壳。”
温稚难得显露出孩子气的一面,余慍没想过她还有收集贝壳的喜好,他其实是乐在其中的,低头找来找去,嘴上却说:“花钱就可以买到的东西,何必要找呢?”
儿时的生活环境对人的影响是巨大的,尽管余慍在平常习惯省吃俭用,但在不经意间他还是会露出曾经身为小少爷的一面来。
温稚弯下腰,她把滑到胸前的长发往后拨,露出小巧可爱的耳朵,“不一样的,用钱买来的贝壳,和你自己主动找到的贝壳是不一样的。”
“有什么不一样的呢?”余慍问。
温稚好像发现了什么,她蹲下来,这下子她连头发都顾不上了,低头专心致志地在沙子里找来找去,终于被她挖出一只小巧的海螺,“看——这是独一无二的海螺。你亲自找到的贝壳,在被你找到的时候,就被寄予了无法替代的感情。是的,尽管这很虚假,但不可否认,感情是没办法用感情买来的。”
她一面说着,一面手上的动作也没停,她将沾满沙子的海螺在海水里冲了冲,摇晃的时候从海螺里又掉出一颗珍珠,温稚很惊喜地捏住那颗小小的珍珠,半是炫耀地给余慍看,“你看,意外之喜,还有一颗珍珠,真少见呢。”
“还好被我发现了,否则,再漂亮的珍珠,在沙土里埋得久了,也会变得黯淡无光,就跟鱼眼珠一样。”
余慍突然很想笑,因为温稚刚才说的话,仿佛就是为他量身定制的,因为现在的他就和鱼眼珠没差了,于是乎他笑着说:“那我就是鱼眼珠了。”
温稚抬起头,古怪地看了他一眼,“你这么喜欢物化自己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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