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当心

贺铮最是见不得宝贝侄女落泪,一脚将贺钦踹开:“狗东西,都什么时候了,还要惹阿宝哭!一点都没有当长辈的样子!”

贺钦顺势滚到一旁,笑嘻嘻的说道:“怎么没有当长辈的样子?你瞧阿宝叫不叫我三叔?”

“你还敢说!”贺铮又想踹他,却见他又凑到贺鸢暖跟前去了。

贺钦笑眯眯的替贺鸢暖擦擦眼泪:“傻孩子,哭什么?真被三叔吓到了?”

“没有。”贺鸢暖吸吸鼻子,红着眼睛挤出一抹笑来,“经历了这么多事,三叔还是这般乐天,阿宝开心呢。”

“这就对了!”贺钦拍拍她的肩膀,笑道,“不论落到如何险地,都要顽强的活下去,好好的活下去,这才是咱们贺家人!”

贺鸢暖笑着,用力的点点头:“是,阿宝记下了。”

几个兄长看着,都忍不住鼻子发酸。

贺钦亦是红了眼,盯着她看了半晌,这才说道:“叫三叔瞧瞧,你给三叔带什么好吃的来了!有没有三叔最爱喝的花雕?”

“当然!”贺鸢暖擦了擦眼泪,让揽月和扶风将饭菜拿出来。

贺铮见贺钦三言两语将人哄好了,也不再训斥贺钦,低头看着今日的饭菜。

酒瓶子一打开,贺铮就嗅到了一股浓郁的酒香,乃是他最爱的秋露白。

贺钦鼻子耸动,吃味道:“原来不止想着三叔呢,连你大伯也有。莫不是连五香烧酒都有吧?”

贺铮连眼神都没给他,兀自拿了酒瓶子,豪饮了一口,满足的眼睛都眯了眯。

他好酒,特别是这烈酒,这是在漠北养成的习惯。漠北苦寒,到了冬日,每日不喝上一坛,都去不了那深重的寒意。

在牢中这几日,他都没有喝上一口,早就想了。

贺钦也拿着酒瓶,小口喝了一口,顿时喜笑颜开。

这酒,还是花雕最好。若不是漠北没有那条件,他才不喝烈酒!

贺鸢暖见他们喝的尽兴,心里也舒畅了几分。

她左右瞧瞧,顿时紧张起来:“四叔呢?怎么不见他人影?”

“你这小丫头,回京两年,怎么这般不稳重了?”贺钦笑眯眯的一指,“那不是吗?老七不知为何,伤心着呢,你四叔去劝了。”

揽月好奇的望过去,果然见贺家四叔贺锐正在小辈的那间牢房里,眼巴巴的看着他们呢。

见贺锐看过来,她羞赧的垂下了眼睫,说道:“狱卒如此好说话吗?竟然还让串门?”

“哈哈哈,你这小丫头,说话还是这么有意思。”贺钦闻言,哈哈大笑起来。

就连贺铮亦是忍俊不禁。

贺钦朝狱卒招了招手,那狱卒便过去替他开了门,他大摇大摆的走了出来,那边的牢房门也没关上,显然是知晓他还要过去。

贺鸢暖将酒瓶递给贺锐,娇俏道:“呐,你的五香烧酒。”

“果然没白疼你!”贺锐刮刮她挺挑的鼻子,笑得一脸宠溺。

贺锐是贺老将军的老来子,比着三哥贺钦小了十岁,今年也才二十六岁。

因着是三哥带大的,是以他的性子也随了贺钦,很是洒脱不羁,一双桃花眼仿佛会说话,那张嘴又会哄人。在漠北,上至婆婆大娘,下至三岁奶娃,没有不喜欢他的。

而贺鸢暖几乎是同贺钦一起长大,年岁又相当,在他面前很是没大没小,抛开辈分不谈,倒像是兄妹。

贺锐一屁股坐在揽月身边,问她:“吃了吗?”

徒然放大的俊脸叫揽月愣了一瞬,呆呆地点点头。下一秒,手中就多了一个鸡腿。

揽月看着手里的鸡腿:“???”

贺锐捞了一只鸡翅膀,斯文的吃着,朝她挑挑眉:“吃呀,看你面黄肌瘦,阿宝又病恹恹的,王府饿着你们俩了?”

扶风瞪眼:“四爷,您咋不心疼心疼我?”

“这个给你,吃吧。”贺钦给他塞了另一只鸡腿。

扶风赶忙递给贺铮:“还是大爷吃吧,大爷身子弱呢,多补补。”

贺铮笑道:“不缺这一顿,你们两个小的吃了正好。”

扶风看着手中的鸡腿,觉得很是烫手,早知道不逗四爷了。

揽月瞧着他那副窘迫的样子,笑得直颤。

突然被贺锐拍了一巴掌:“好好吃饭,别东张西望的。”

“哦。”

揽月不敢笑了,捧着鸡腿,慢条斯理的啃起来。

他果然瞧不上自己的粗鄙,揽月在心中默默想着,方才见到贺锐的那点点喜悦也消散了去,只剩不可言说的酸涩。

贺鸢暖见这边其乐融融,而七弟不知因何闷闷不乐,板着脸,也不吃饭。

她道:“你们慢慢吃,我去看看他们。”

得了贺铮发话,贺鸢暖便出了牢房,进了对面那间。

与贺家叔伯这边的慢条斯理想比,对面子侄那边便是狼吞虎咽,堪比打仗了。

见到贺鸢暖过来,大家都停了筷子,乖巧的看着她叫人。

“阿宝姐姐。”

“宝姑姑。”

贺鸢暖应着,笑着说道:“先吃饭吧。”

得了这话,大家便又开始抢起来。

贺鸢暖整理了一下衣袍,正想在铺着稻草的地板上坐下来,地上便多了一件棉衣。

贺鸢暖抬眼,便对上贺晓的目光。

他道:“地上凉,你身子弱,坐不得。”

贺鸢暖也不同他客气,径自坐下来,将年仅三岁的贺枫抱在怀里,用帕子帮他擦擦因啃鸡腿而流了一下巴的口水。

贺枫抬起头来,朝她甜甜一笑,露出一口洁白的米粒一般的小牙齿来,将手中的鸡腿递到她嘴边。

贺鸢暖心顿时软成了一片,假装咬了一口,夸了他一句,叫他自己吃。贺枫这才喜滋滋的又吃起来。

见这些人虽然抢食,却亦是知晓互相谦让,不会谁多吃一些,谁少吃一些,只是烦闷的牢狱生活的一些些难登大雅之堂的乐子罢了。

她这才问坐在角落里的贺晓:“怎么不吃?”

贺晓看着她,眼圈就红了:“四姐。”

贺鸢暖叹了口气。

贺晓便是三叔家那位刚成婚一月的堂弟,因着贺家男女不分开排辈,所以他虽然是贺家第六个男丁,却是行七。

新婚燕尔,不过一月,便夫妻分离,且是相距三千里之遥远,怎么能叫人不难受呢。

她劝慰道:“你放心,等你们离了京城,我便寻个机会去瞧瞧祖母她们。你可有话要我替你带?”

贺晓先是摇摇头,随即又点点头。

“我想给思思写封信,晚饭的时候,能不能让扶风给我送些笔墨来?”

“可以。”贺鸢暖道,“你该好好吃饭,才能在路上照顾好叔伯他们,亦能护好弟弟和侄子们。”

贺晓点头应着,正想说话,一只鸡腿便递到了嘴边。

他垂眸,见弟弟和侄子们,一个个的都拿着一种吃食,伸长了手递给他,蓦地落了泪。

他红着眼睛笑骂一句:“小兔崽子们。”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咯咯的笑起来。

贺晓凑过来,接过旁边五岁侄子递过来的甜糕,大咬了一口。

大家又继续吵吵闹闹的吃起来。

一顿饭,便是吃的再慢,半个时辰也结束了。

贺鸢暖恋恋不舍,忍不住又红了眼眶。

贺铮朝她摆摆手:“去吧,以后的日子长着呢。”

是啊,只要她在华京,努力查出贺家被冤枉的证据,他们很快就能回来的!

又互相叮嘱了几句,贺鸢暖这才带着揽月和扶风出了大牢。

刚回到裴府,就见裴晏已经坐在暖阁了。

想到昨晚他的举动,贺鸢暖还是有些窘迫。

见他依旧热情的上前来问好,想到牢中受苦的叔伯子侄,想到贺家的案子如今只能靠他,贺鸢暖只好咽下让他帮自己再寻个院子的冲动,同他客气招呼。

解下斗篷,刚刚坐下,手边便多了一杯热茶。

贺鸢暖眼睫一颤:“多谢裴大人。”

“怎么又叫我裴大人了?可是因着祖母的话,你生气了?”裴晏目光如月牙泉的湖水一般澄澈,甚至里面还藏着深深地不安和歉疚。

“祖母是从漠北长大,与贺老太君很是投缘,是以自你出生,她便认定了你是她的孙媳妇。好容易等到你回京,她得了消息从相国寺回来,却听闻你已经定给了宁王府,很是生气了好几年,到现在还气着呢。”

贺鸢暖想到贺老夫人今日所说的那些话,当着她的面便数落起宁王府的不是来,果然是还气着的。

她见裴晏目光炯炯的盯着自己,忙回道:“老太君抬爱,我怎会生气?不过是一时忘了。”

“那你多叫我几次,便忘不了了。”裴晏道。

刚刚被玄英强行换回来的青阳:“???”

他家公子不是一直走的闷骚路线吗?怎么现在开始明着骚了?

贺鸢暖不知如何才好,端起茶水来慢条斯理的喝着,以掩饰自己的尴尬。

裴晏便继续道:“我祖母很是喜爱你,你日后便是不住在裴府了,也可多多上门来走动。”

“应当的。”贺鸢暖应着。

见她如此疏离,像是在着急什么,裴晏问了几句牢中的情况,便告辞离开。

贺鸢暖这才长舒了一口气,命揽月关了门,自己躲到拔步床上,撂下青帐,将藏在腰带中的布条拿出来。

那是贺三叔第一次握住她的手时,塞给她的。

她打开,上面赫然用鲜血写着:“当心宁王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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