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好了!是只明事理的好龙!
这个认知带来的轻松感如此强烈,以至于楼漓完全没意识到,一个真实的、发自内心的笑容已经悄然在他脸上绽放开来。
柔软的黑发垂在额前,几缕随他轻笑的弧度微晃。那笑意漫上来时,像初春融雪淌过青石,清冽里裹着温软的甜,一下子就点亮了他瓷白的脸庞。
墨玉般的眼瞳弯成两弯新月,眼尾微微上翘,先前拢着的疏离与防备,此刻都化在了眼底的水光里,只剩下纯粹的、如释重负的轻透。长睫像蝶翼般颤了颤,投下浅浅的影,衬得那笑容愈发干净——红宝石的艳、蓝宝石的幽、钻石的流光,在他这一笑面前,竟都成了模糊的背景,只剩那双黑眸里盛着的亮,像揉碎了的星子,清透又夺目
“谢谢你的理解,西撒尔。”楼漓的声音也轻快了些许。他顿了顿,虽然内心对踏出这个相对安全的洞穴深处充满抗拒,但理智占了上风——他必须尽快熟悉环境。
“那个……能带我出去看看吗?我想……了解一下周围。” 他努力让自己的请求听起来自然些,毕竟他现在寄龙篱下,总得知道“篱笆”外面是什么。
然而,话音落下,却没有得到预想的回应。
西撒尔一动不动的站在原地,双碧绿的龙瞳一眨不眨地锁在楼漓脸上,准确来说是黏在那抹尚未褪尽的笑影上——像朝露刚沾住花瓣,才要绽开一点亮,就猝不及防地敛了去,快得几乎让人疑心是错觉。
那转瞬即逝的笑,不像是落在楼漓脸上,倒是化作了冰,冻结这条凶名在外的恶龙。
楼漓等了几秒,没等到回答,有些疑惑地歪了歪头,又叫了一声:“西撒尔?”
现在的他,对眼前这条金发碧眼的龙已经全然没有了最初的忌惮。对方此刻明显“走神”的呆样,让楼漓觉得,这大概就是一条……嗯,耳朵不太好使、眼神大概也不怎么样、刚成年不久、对外界认知可能还有点懵懂的“小龙”?
外面那些关于“凶残恶龙”的传闻,八成也和自己的那些谣言一样,都是些不负责任的瞎编乱造。
楼漓的声音终于将西撒尔从失神中拉了回来。金发青年猛地眨了下眼,像是突然惊醒,一丝极其明显的、带着点慌乱的薄红瞬间爬上了他白皙的耳尖,并迅速向耳根蔓延。
他掩饰性地轻咳一声,声音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微哑:“……当然可以!当然!” 语气甚至有点过于急切,仿佛要弥补刚才的失礼。
他立刻转身,动作略显仓促地率先朝洞穴出口的方向走去。
楼漓默不作声地跟上,脚步落在地上时,才惊觉脚下不知何时已踏在细碎的金箔与宝石碎屑上——不是刻意铺就的,倒像是被什么重物常年碾压,竟把这些在外界能掀起腥风血雨的珍宝,磨成了类似砂石的存在。
他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这龙穴的规模,远比他在昏暗深处凭直觉感受到的要庞大得多。方才他们待着的地方,分明是洞穴最核心的暖域,带着龙息特有的温煦,可这会儿往外走,空气里的凉意渐生,空间却像被猛地撑开了似的,朝着四面八方延展出去。
洞顶高得望不见顶,只隐约有流光在上方浮动——是洞壁上嵌着的奇异晶石,幽蓝、莹白、赤金的光芒层层叠叠漫开,柔和却足以照亮视野:脚下的路蜿蜒向前,两侧是漫无边际的财富海洋——山堆似的金币漫过脚踝,边缘已被岁月磨得发亮;镶嵌着鸽血红的王冠歪在玉瓮边,瓮口还滚着几颗拳头大的夜明珠;更远处,数不清的银器堆成连绵的丘陵,甲胄上的宝石在晶石光下折射出虹彩,连墙角都塞满了绣着金线的绸缎,被压得像凝固的浪。
每走一步,都像是踩在流淌的光河与堆叠的财富上,楼漓甚至能感觉到空气里浮动着金属与宝石特有的冷冽气息。
楼漓对西撒尔的认知又更清晰了点,这是一只很成功的龙,在短短的龙生中就已经积攒了这么多的财富!
来到洞口,强劲的山风裹挟着草木的清新气息扑面而来,楼漓下意识地走到边缘,探头向下望去——
嘶!
楼漓猛地倒抽一口冷气,脚步下意识地往后退了半步。
万丈深渊!
下方是云雾缭绕、深不见底的峡谷,嶙峋的黑色山壁如同巨兽的獠牙,垂直陡峭。他们所在的洞穴,赫然位于一座孤峰近乎垂直的峭壁之上。这高度,别说人,鸟飞过去都得掂量掂量!
没关系!楼漓定了定神。他有飞行扫帚!虽然性能不太稳定,但飞下去应该……等等!
他的扫帚呢?!
他的魔杖呢?!
换句话说他赖以生存、装着全部家当的黑袍呢?!
楼漓猛地扭头看向旁边正望着外面云海的西撒尔,语气带着点焦急:“西撒尔!你有没有看见我的黑色外袍?就是那件……嗯,很长的、把我裹起来的衣服?” 他一边问,一边用手比划着。
西撒尔闻言立刻转过头,碧绿的眸子亮了一下,像是早就准备好了答案。他动作极其自然,仿佛变戏法一般,手臂往身后一探——那件叠得整整齐齐、一丝褶皱都看不出的黑色长袍就出现在了他手中。
“在这里。”西撒尔递过来,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我怕你穿着它睡觉会不舒服,所以在你睡着的时候,暂时帮你解下来了。”
楼漓的眼睛瞬间亮了,像找到了失散的亲人,立刻伸手接了过来:“太好了!谢谢你!”
这黑袍里面的东西确实有……亿点点多?穿着睡觉真的很硌人。他再一次在心里感叹:这条龙,虽然行为方式有点奇怪,但细节上,真的很贴心!
他迅速抖开黑袍,将自己重新裹进熟悉的阴影里,宽大的兜帽拉下,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线条优美的下颌。安全感瞬间回归。
“好了!”楼漓的声音在兜帽下显得沉稳许多,他看向悬浮在洞口外、正等着他的西撒尔,自信道,“我可以自己飞下去,你在前面带路就行了。”
西撒尔眼中的光芒几不可察地黯淡了一瞬,一丝淡淡的失落飞快掠过碧绿的眼底。
他还以为可以……抱……
点了点头,西撒尔脸上依旧带着温和的笑容:“好。” 随即,他优雅地转身,巨大的金色龙翼在空中划出一道流畅的弧线,率先向下方的山谷滑翔而去,姿态轻松。
楼漓看着西撒尔飞远的身影,松了口气。
他熟练地反手往宽大的黑袍下一探——动作流畅,姿态潇洒——然后,一把抽出了他的飞行扫帚。
姿势完美,没有任何卡顿!楼漓在心里给自己点了个赞。
他利落地跨坐上去,握紧帚柄,集中精神,熟练地注入魔力,准备以一个同样潇洒的姿态追上西撒尔。
“嗡……”扫帚尾端象征性地亮起一圈极其微弱的、仿佛随时会熄灭的淡金色光晕,发出一声有气无力的轻响。
然后……
扫帚动了!
但是……它没有按照楼漓的意愿往前飞,而是像个受惊的螃蟹一样,猛地向后——也就是朝着安全的洞穴深处,倒退了一小截,甚至还带着点瑟瑟发抖的意味。
楼漓:“……???” 他身体因为惯性微微后仰,差点从扫帚上仰倒。
一个荒谬又无比清晰的念头撞进楼漓脑海,他甚至能“听”到扫帚无声的尖叫:“太高了啊啊啊!下面是悬崖!风好大!我会散架的!会掉下去的!救命啊我不要!”
楼漓额角的青筋突突直跳:“我要你有什么用!关键时刻掉链子!平时飞森林不是挺能的吗?!”
他僵硬地骑在疯狂表达“拒绝执行命令”的扫帚上,感觉空气都凝固了。他缓慢地抬起头,兜帽的阴影深处,那眼中带着一种强装镇定却难掩尴尬的绝望,看向不远处见他没有跟上于是悬停在空中、正疑惑地回头望来的西撒尔。
“……嗯,”楼漓清了清嗓子,声音努力维持平稳,试图挽回最后一丝尊严,“好像出了点小问题。他有点……恐高?”
西撒尔碧绿的眼眸微微睁大,看看楼漓那副努力维持风范的样子,又看看那把造型奇特、此刻正“怂”得明明白白的扫帚。
片刻后,一个忍俊不禁的笑容在他脸上绽开,碧绿的眸子里盛满了毫不掩饰的愉悦。
巨大的金色龙翼完全展开,在阳光下折射出耀眼的光辉,稳稳地承载着飞回洞口的西撒尔。狂风卷起他金色的发丝,那张俊美的脸上带着轻松的笑意,他朝着楼漓伸出手,声音被风送过来,清晰无比:
“没关系的,楼漓。我飞得很稳。别担心。”
楼漓看着西撒尔那只伸出的、骨节分明的手,又低头看了看脚下那令人眩晕的深渊,以及彻底装死、只差没把自己缩成一个球的扫帚。
所有的挣扎、羞耻,在绝对的高度差和交通工具罢工的现实面前,都显得那么苍白无力。
楼漓闭了闭眼,长长地、认命般地呼出一口气。
然后,他默默收回了那把丢人现眼的扫帚。他抬起手,带着一种近乎悲壮的决绝,将自己的手,轻轻放进了西撒尔等待的掌心里。
西撒尔的手掌温暖而干燥,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感。
下一个瞬间,楼漓只觉得一股温和却强大的力量从交握的手上传来,将他轻轻向前一带,同时,西撒尔另一只手臂极其自然地环过他的腰侧。
天旋地转的失重感只持续了短短一瞬。
楼漓整个人便被稳稳地带离了危险的洞口边缘,落入了一个坚实、温暖的怀抱。有力的手臂将他牢牢护住,巨大的金色龙翼在身侧有力地扇动,卷起呼啸的风声,带着他们平稳地向下方云雾缭绕、生机盎然的山谷滑翔而去。
阳光下,两只交握的手还未来得及松开,便一同隐没在金色的龙翼投下的阴影里。
西撒尔:好扫帚,给你镶金边![狗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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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一只贴心的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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