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不念听正是他说这话,觉得有些可笑。
有福之人......
他沉吟片刻,随后道:“家姐在花梨一榭多年,有幸我对花梨一榭风土特产都曾了解,姑娘想买什么糕点?”
离不念没想到他留着自己,是要给自己推荐糕点。
她实在不想和他多说:“就是那家,最有名的涉芳居的糕点。”
那天微生瑶提回来的食盒上,写着的就是这个名字。
本以为他不会再多说什么,却听见卿兰修诧异“咦”一声。
离不念心头一跳,抬眸看他。
这问糕点,也会出错?
卿兰修却浅笑道:“是我失礼了,只是现如今,花梨一榭最出名的糕点铺子,应当是城北的香梨斋才是,涉芳居.......”
他蹙了蹙眉,这才想起来:“多年前,涉芳居确实出名,姑娘这样说,倒是也没差错。”
“姑娘看来并不是本地人。”
离不念心一沉。
“我心上人念旧。”
“念旧......”卿兰修莞尔一笑,“确实是念旧之人,才会还记得涉芳居了。”
离不念觉得莫名心中闷闷地有些难受,于是道:“我虽没吃过香梨斋的糕点,却觉得涉芳居的也是极好吃的。”
察觉到卿兰修怔住,她这才收住了方才那些莫名愤懑过头的情绪,有些懊悔:“抱歉。”
卿兰修头一次见她露出如此明显的情绪:“是我冒犯了姑娘。”
离不念摇摇头:“我先告辞了。”
卿兰修目送着她离去的背影,禁不住笑了笑,缓缓而不明所以地摇摇头。
离不念走出驿站,只觉得手里的药箱和装着灵石的木箱很沉,重得她浑身像是虚脱。
她说不出地难受起来。
卿兰修方才的话,还在她耳边回响。
“是我失礼了,只是现如今,花梨一榭最出名的糕点铺子,应当是城北的香梨斋才是,涉芳居.......”
“多年前,涉芳居确实出名,姑娘这样说,倒是也没差错。”
离不念方才觉察不出意味,现在可总算知道自己为何难受了。
这么多年了,就连城池都在走,糕点铺子都在更迭,可这些东西偏偏只把微生瑶一个人留在了过去的时间里。
他依旧是少年面貌,可是那些时间,真的从他身边不可追回地流走了。
超强的自愈能力,依旧年轻昳丽的容颜。
那些就像未曾出现过一般的伤。
他能够从无妄深渊中逃出,找得到报复的对象,是因为那些人一如既往站在最高处。
他已经与世界脱节,爱吃的糕点不再盛行,尊敬的师父早已经化为枯骨。
只有仇恨的人,依旧站在最高处。
他抬头就可以看见。
那便成了他苟活下去唯一的执念。
摇摇欲坠的灵魂在悬崖边,就这样被一线仇恨的丝线吊着脖子,落下去是灭亡,活着就是窒息。
他原本便窄小的世界里,只剩下了他。
离不念想起花神节那天,周遭都通明,却只有他一个,披着黑暗,习以为常的模样。
那一隅,便是他的世界了。
他的时间,竟是永远停留在了坠入深渊的那一刻,自此,未曾前进过分毫。
时间困住了他,他走不出去,时间却也留下了本应死去的他,最后的呼吸。
离不念不知道这是好还是坏,却再也难以控制自己的伤心。
这些天以来的相处,她时时刻刻提醒自己和他的对立,却再也无法控制此时满溢的情绪。
“怎么,要哭了?”少年含笑的声音如青竹落雨滴,寒凉地滴落脖颈,让人心头一颤。
离不念抬起头,才发现,天幕已经飘起细小的雨丝。
她深呼吸一口气,凝望着他的脸:“你怎么来了?”
他将伞支在她头顶,俯身饶有兴味和她对视:“下雨了,你若是淋死了,谁来和那白狮子牵线搭桥?”
少年看着她微微湿润的眼睛,含笑的眼眸转冷:“他欺负你了?”
离不念吸吸鼻子,摇摇头。
他神色和缓许多。
她不说话,他便等着。
看他后背都被淋湿了,离不念将伞向他那里一推,朝他靠近一步,声音很轻地叹了口气。
她叹气哀愁的样子把他逗笑了。
微生瑶看着这颗悲伤的寿桃:“怎么,你又做梦梦到睨睨的故事了?”
离不念摇摇头,他接过她手上的药箱子,看见她另一只手上的小木盒,问她:“这是什么?”
离不念瓮声瓮气道:“诊金。”
她眼睛隔着朦胧的雾气:“我说了,要还你钱的。”
微生瑶乐不可支:“好哇,一天一颗灵石的利息,够吗?”
离不念为难地摇了摇头。
他这是高利贷。
“还不起?”他神色转寒。
离不念已经不再怕他这千变万化的脸色了,竟是无语凝噎地看他一眼,又轻轻叹口气:“......唉。”
她心里也和这天气一样湿漉漉的,说不清道不明的难受。
“怎么了?”他侧首蹙眉问她。
“没什么,就是心里有点不高兴。”她克制着自己过分的共情。
微生瑶却不明白她的意思,脸色不太好看:“和我待在一起,你不高兴?”
离不念喉咙哽着一口气,不上不下,说不出话。
他神色软下去:“到底怎么了?”
她莹润手指握住他衣袖,揪得他袖子一点点变得皱巴巴,他耐心盯着她每一个小表情。
“微生瑶,”她说,“我想吃涉芳居的点心了。”
“就这个?”他松了口气,戏谑道,“吃个点心,眼泪都要掉下来了,我可从未克扣过你什么。”
她虽为俘虏,可未曾受过半分苛待。
这一点,离不念十分清楚。
于是她道:“我想请你吃。”
微生瑶挑眉:?
他歪头,没能明白她的意思。
她这么难过,就是因为她想请他吃点心?
微生瑶觉得,世人说他是个难以琢磨的疯子,是因为没有见过离不念。
寿桃脑瓜里想的是什么,他可真是半点都不明白。
但他不想让她哭,所以他也不再问为什么。
他撑着伞,看着胸膛前脸皱成一团的少女:“走吧。”
别哭了。
“走吧。”——“你别哭,你哭了,我便什么都做不了了。”
念念愿意一点点走进他的世界的时候,他已经陷进去了。
摇摇欲坠的灵魂在悬崖边,就这样被一线仇恨的丝线吊着脖子,落下去是灭亡,活着就是窒息——而她给了他一只手。
先和大家说声抱歉 最近年末了 我们台里要准备晚会 这几天我在往长沙赶 所以之后每天可能更新的都比较晚 提前致歉 这章掉落红包~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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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瘢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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