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浔跟着柳听澜走进南宫叙的院子里,南宫叙的院子和裴浔那种简朴的院子相比,就要精致许多。
南宫叙给柳听澜拉开一把椅子,笑盈盈道:“师妹坐这就行。”
他瞥了站在门口一动不动的裴浔一眼,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裴师弟自便。”
切,装什么可怜。
南宫叙从右侧的架子上拿了些食材,转身进了厨房。
柳听澜朝裴浔招招手,示意他坐到她旁边的椅子上。
柳听澜在上课的时候琢磨了很多种给师弟送温暖的办法,最终,她决定从最简单的一种做起。
先了解对方。
了解他的过去,明了他的现在,然后参与他的未来。
柳听澜给少年斟了杯茶,将茶杯推到那少年面前后单手撑头。
她抿唇轻笑,试探道:“我记得你之前和我提到过,你的父母生了病,但你上山修习后,就很难有空再下山照顾他们了,你……”
见裴浔垂下眼,她到嘴边的话连忙止住,“抱歉,冒犯到你了,如果你不想回答的话也没事的。”
裴浔还是沉默。
柳听澜有些懊恼,她和师弟本来也不是可以随意打探对方家庭状况的关系,一上来就这么直接提他的私人家事,实在是太冒犯了。
她眼神低垂,不敢抬头看裴浔,死死咬着唇,直到尝到一丝锈涩。
忽地,旁边的少年动了。
他伸手,指尖轻触上她的嘴角,柳听澜一时愣神。
少年指尖微凉,但被他触碰过的地方反倒热了起来。
柳听澜抬眼,诧异地看了裴浔一眼,他很快的别开脸,她只能看到他泛红的耳尖。
裴浔轻声道:“不冒犯的,师姐。”
“师姐无需自责。”
少年终于转过头对上她的眼,裴浔一字一句认真道:“师姐想听什么,尽管来问便是。只要是师姐,都不冒犯。”他话语微顿,“我的父母均已离世,他们离世后,我便下定决心上山修习。”
“所以,我没有归处,也不需要经常下山。”
柳听澜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安慰他,她能感觉到,她现在说什么都是徒劳,只能久久凝望着他故作轻松的笑容,一遍又一遍地重复,“没事了,今后你有师姐,有师兄,有师父。”
“我不会让你一个人了。”
这回换裴浔愣住了。
柳听澜说:“我去厨房里帮帮南宫叙,你在这等我。”
裴浔注视着她走向厨房的背影,一滴泪从眼角落下,却又被他很快抹去。
柳听澜刚走进厨房就看见南宫叙对着面前的锅发呆,她锤了一拳南宫叙的肩,无语道:“再发呆菜就要糊了。”
南宫叙这才回神,继续手中的动作。
刚刚柳听澜和裴浔的对话她都听到了。
本来他放出神识只是想偷听裴浔会不会和他师妹说他坏话,谁知道会听到那些。
人们对于有着悲惨过往的人,总会生出怜惜的本能。
南宫叙也不例外。
于是这顿饭他做的更卖力了。
饭香从厨房蔓延出去,吸引了其他路过南宫叙院门的同门,比如说归瑛。
少女猛地冲到院内,打开厨房门,喊道:“师兄你在做什么!我也要吃。”
紧接着是更多人被引进来,南宫叙默默地多添了一把又一把的配菜。
直到最后他发现架子上没菜了时,把一部分人赶了出去。
柳听澜端了一盘菜放到裴浔面前,给他递了双筷子,“你尝尝?”
裴浔接过筷子后夹了一筷子菜放进嘴里,柳听澜问道:“怎么样,师兄做的是不是很好吃?”
裴浔点点头,又夹了一筷子。
南宫叙状似无意地走到裴浔面前,清了清嗓:“我知道我的饭菜很好吃,不需要你肯定我。”
裴浔又点点头:“师兄做的菜确实和师姐说的一样,很好吃。”
南宫叙轻啧一声:“我都说了不需要你来肯定我的手艺。”
归瑛一边吃着饭一边看着南宫叙一脸别扭的样子,只觉浑身难受。
“师兄,你这什么表情,看着怪瘆人的。”
南宫叙脸上表情一僵,两步走到归瑛面前,拿走她手上的碗,冷冷道:“话这么多,看来是吃饱了。”
归瑛:?
她追着南宫叙跑到厨房,嘴里嚷嚷:“你莫名其妙的拿我碗干什么,我那不是关心你吗?”
“你气急败坏什么?”
对于归瑛前面说的话,南宫叙情绪没有什么波澜,但她最后那句话也不知刺戳中他什么痛点,南宫叙抬手,拿走了归瑛手中那双筷子。
“你才气急败坏,你全家都气急败坏,我怎么可能气急败坏?”
语毕,南宫叙上下扫了归瑛一眼,皱眉道:“好笑。”
“我有什么好气急败坏的。”
裴浔放下碗筷,看着两人打闹。
柳听澜注意到他的动作,低声问道:“吃饱了?”
裴浔点头:“嗯。”
柳听澜抓起他的手腕,把裴浔往门外带去:“吃饱了的话,我带你去个地方。”
裴浔被她牵着,带到了一处崖边。
瀑布从悬崖上坠下,飞起的水珠溅上石壁中开着的野花,柳听澜随手折了一支花递给裴浔。
“这些花看起来是不是很像野花?”她看着裴浔接过她手里的花,唇角弯了弯,“但它们不是。”
“它们有个特殊的名字,云棠。”
“这花的名字呢,典籍里没有记载,是父亲当年将此崖赠我时告诉我的。”她的声音混在水声中,清晰又柔和,“现在,你也知道了。”
她看着他,目光清亮:“你也是这个秘密的一部分了。”柳听澜眼里藏着笑意,“所以从今往后,你不是了无牵挂的人。”
“我这里,就是你的归处。”
裴浔的指尖下意识收拢,云棠花在他掌心被轻轻握住。
短暂的沉默后,他再度开口,嗓音带了些哑。
“好。”
回到院子里,裴浔将那朵云棠夹进了随身的剑谱,就此封存。
一年后。
早晨的阳光懒懒洒在叶片上,裴浔小步跑到柳听澜的院子前敲响她的房门,“师姐,今日还去云崖吗?”
柳听澜推开房门,就对上了少年那双澄澈的眼眸,她朝裴浔笑道:“当然要去了。”
两人走到云崖上,柳听澜坐在旁边的一块石头上看着裴浔调息。
因为是云棠花的生息地,所以两人给这处崖起名叫云崖。
在过去这一年里,裴浔常常去当年的那处悬崖边修习,有时是独自一人,但更多的时候还是和柳听澜一起。
裴浔此生所有的活气,都留在了云崖那一年。
他会偷喝柳听澜酿的酒,醉倒在树下时露出两颗虎牙朝她扬起一个笑:“师姐,要一起喝点吗?”
也会在练剑时故意出错,等柳听澜走到他身旁纠正他后,少年再趁机凑近她,狡黠一笑:“师姐,我这招对不对?”
云崖的日子过于美好,以至于柳听澜后来回想起时,总觉得像她做的一场梦。
柳听澜一手撑着头,望着裴浔的方向发呆。
一缕黑气突然从裴浔体内流出,等柳听澜反应过来时,裴浔已经重重跪倒在地,猛地咳出一口暗色的血。
柳听澜抓起裴浔的腕,却被他甩开。
“师姐,别过来。”
“……别看我,师姐。”
柳听澜点点头,转身退到十步之外。
虽然柳听澜抓起他手腕后被很快甩开,但她还是感觉到了裴浔体内除了紊乱的气息,还有一缕妖气在他的灵脉内横冲直撞。
柳听澜垂下眼,想起了一年前两人在青云会上初见之时,裴浔身上突然爆发的强大力量,便有可能是妖力所致。
柳铮当年的话仍旧回荡在她脑海:“见到妖族,杀无赦。”
柳听澜深吸了一口气。
她的师弟怎么可能是妖。
刚才的事,也只会是她的错觉。
柳听澜沉默片刻,最终只留下一句,“你好好调息休整,我一会就上来陪你。”
裴浔看着师姐离开的背影,轻声道:“好。”
柳听澜下山后,直奔柳铮书房。
她敲开柳铮的房门,走到那张书案前,看见他正拿着笔作画,她斟酌开口:“爹,我有一事不解。我前两日离宗后曾见过一人,那人和我们修士一样,修习的都是青冥境,可体内似有一缕妖气。”
“妖族不是不能修习青冥境吗?”
柳铮作画的笔一滞,抬头看向柳听澜。
他眼里探究的意味毫不遮掩:“妖族,可以修习青冥境。”
“不过,最适合妖族的还是幽冥九途。”
“若是妖族强行修习青冥境的话,则会经脉逆转,妖气失控,无法修至满境,自身也会承担很大的痛苦。”
柳铮话锋一转:“听澜,你在宗外若是见到妖族,将其杀掉后带入宗便是,宗内有专人处理。”
柳听澜点点头:“好。”
她离开书房后,转身进了宗内的藏书阁。
柳铮看着她的背影,向身后招招手,有一人自他后面的屏风走出来,柳铮小声叮嘱那人:“跟紧她,看她要去哪。”
那人低头道:“是。”
柳听澜走进藏书阁,四处翻找,找到几本和妖有关的书籍后,向负责书阁的弟子借阅。
只不过柳听澜没有注意到在她走后,向书阁弟子询问她刚才借了些什么书的南宫叙。
她回到自己的屋子里,在四周设了结界,没她的允许,任何人都进不来。
柳听澜用一晚上把那些书看完了,找到了和裴浔相似的症状。
“妖族修习青冥至一定阶段时,便会和妖族自身的经脉相斥,若想破境,唯有一死。”
柳听澜指尖轻抚过那行字,自言自语:“我会找到方法的。”
“我会让你活着破境。”
门外突兀地传来一阵敲门声。
柳听澜推开门,看见门外是南宫叙后问道:“你来干什么?”
南宫叙没绕弯,开门见山地问:“为什么突然去书阁借阅有关妖的书籍。”
柳听澜皱眉:“你跟踪我?”
南宫叙避开她的问题:“有人是妖吗?”
“不是……”
“是和你关系很好的人吗?”
“你别……”
“是谁?”柳听澜每说一句话,就会很快被南宫叙的下一句堵回去。
“……裴浔?”
柳听澜拔剑,剑锋对着南宫叙的咽喉,她冷道:“师兄,适可而止。”
南宫叙嘴角扯出一个笑:“那就是他了。”
“我现在就去向师父禀报。”
柳听澜剑尖一递,南宫叙的一缕发被斩落,她咬牙道:“你敢?”
南宫叙不敢置信:“师妹,裴浔是妖。”
“他是妖啊。”
她脸上没什么表情,声音也淡:“是妖又如何?”
柳听澜的剑锋纹丝不动,“他的剑从未指向无辜,他的心性也足够纯粹。”
“师兄今日以出身论罪恶,与那些妖魔又有什么分别?”
这段回忆应该很快就会结束啦,最多两章就能结束了!中秋节快乐呀[竖耳兔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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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第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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