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栀默默将先前特意扯开的领口拢了拢，遮住了平直的锁骨和玲珑的沟壑曲线。
不要心急，她告诫自己。放弃了得知要在江意行家过夜后所做过的所有设想，和江意行互道晚安后，回了客房。
夜色深重，零点将近，林栀却没有丝毫困意。她倚靠在床头，在微信的好友列表上下滑动几遍，终于点进了那个贝壳手链的头像里。
林栀：“睡了吗，莺莺？”
她和许莺莺的聊天还算频繁，虽然都是许莺莺用各种话题开场，林栀附和着敷衍几句。
除了上次问约会地点的事，这还是林栀第一次主动联系许莺莺，因此许莺莺很激动地迅速回了几个感叹号过来，像是生怕晚回一秒，林栀就要消失一般。
许莺莺：“没有！！！”
可能是发觉自己太过激动，许莺莺很快又欲盖弥彰地解释几句：“本来打算睡了的，但中午睡了太久午觉，现在一点也不困，正好看到你的消息啦～”
她的雀跃心思掩饰得太过笨拙，林栀很轻易看透了，没戳破，配合地回道：“竟然这么巧？我好幸运，有点开心啊。”
许莺莺脸都红了，在输入栏里敲敲打打半天，最后只发了张害羞的表情作为应答。
林栀这才说出自己的目的：“那么，周五我还有没有这个荣幸请莺莺吃顿饭呢？”
看到这句话，许莺莺手机都快握不稳了，迫不及待地发了个“好”过来。
林栀发了餐厅的名字地址，又向她确认时间：“我记得你是四点半下班，那七点半见面可以吗？”
三个小时的时间足够梳洗打扮的了，许莺莺自然没意见，况且她对林栀没有半点抵抗力，连忙应了下来。
“好的，那周五见了。”林栀面无表情地打出几个字，“好期待啊。”
她瞥了眼许莺莺连同张满眼粉红的表情包一起发来的那句“我也很期待”，毫不在意地切出微信，打开购票网站，找到了那部电影周五晚八点的那个场次。
这部电影已经上映了半个月，许是质量对不太起它铺天盖地的宣传，也或许是江意行选的那家影院位置不好，周五这种黄金时间竟然也没卖出多少票。
但以防万一，林栀还是预先订了两张票。
江意行家客房的床也很柔软，但再柔软也不是自家的，林栀有些认床，加上又有心事，一夜都没怎么睡。
天刚蒙蒙亮她就睁开了眼睛，提前关了闹钟，换上昨晚洗净烘干了的自己的衣服。
走到客厅，发现江意行的房间门还紧闭着，屋里静悄悄的，没有醒来的迹象，林栀想了想，转身进了厨房。
等江意行终于被接二连三坚持不懈响起的闹钟闹醒，迷迷糊糊地走出房间时，就看到林栀坐在餐桌边，面前摆着一份金黄蓬松的炒蛋，还有一盘拌的小菜。
看到江意行，林栀起身把盛着粥的器具掀开，熬烂的米的香气和着氤氲热气升腾，整个空间顿时多了几分烟火气。
从家搬出后就从没再经历过的早餐场面，她一时有点懵，直到林栀出声招呼，她才呆呆地走过去，坐到林栀对面的座位上，享受着久违的专人特制的早餐。
一口热粥下肚，江意行才回过神来。
昨晚那场大雨延绵到了半夜，以至于今天的天气也有点阴阴沉沉，寒气一个劲儿地往身上钻，活要浸到人骨子里似的。
这样的天气，吃上口热乎的东西暖胃，人才仿佛真正醒了过来。
江意行很给面子地喝完了粥：“厨艺不错，看来我昨晚是班门弄斧了。”
看她喜欢，林栀悄然松了口气。她在煮粥和做三明治之间犹豫了好久，最终因为天气选定了粥，现在看来倒是选对了。
林栀笑道：“毕竟是为了感谢你才做的早餐，当然要多用点心，可不能恩将仇报啊。”
小猫适时地叫了两声，像要凸显自己的存在感。
江意行朝着关它的房门看了眼，问林栀：“这只猫，你打算怎么处理？”
“等下一起带走吧。装在纸箱里的话，就不会诱发过敏了。”
江意行追问：“然后呢，放回去流浪，还是找人送养，你不会想自己养吧？”
“当然不会，”林栀似乎没考虑这么多，此刻有些纠结地咬了咬唇，犹豫道，“找人领养吧。遇到适合的人之前，暂时先放我家。”
“然后又被到处都是的猫毛引发过敏？”江意行有些认命地叹了口气，“算了，还是让它在这儿待着吧。”
林栀有些不好意思：“你不是不喜欢猫？”
“嗯，是不喜欢，”江意行没有要用善意的谎言宽抚林栀的意思，直截了当地承认了，又说，“但你的安全比我的喜好更重要。”
是她一贯漫不经心的语气，和问“现在是几点钟”一样的平淡，像是并不觉得这有多值得大肆强调，而是本就该如此一般。
但这样的一句话却轻而易举地绕过了林栀在心里建起的重重壁垒，从她十二万分的戒备里找出了漏洞，来势汹汹地闯了进来。
林栀的心被撞了一下，捏着勺柄的手指紧了紧，缓缓点头：“……谢谢。”
江意行上班时间相对来说宽松些，于是她好人做到底，先送林栀回家换了衣服，又坚持要送她上班。
她不应该知道林栀的公司的，于是出发前特意问林栀：“你在哪家公司上班？我开个导航。”
林栀系安全带的动作顿了顿，“丰丽集团，就在江河北CBD那边。”
她用余光小心地去窥探江意行的神色，却没在那张脸上看到太多的表情，只是平淡地答道：“嗯，我知道。”
知道？何止是知道这么简单。丰丽集团是江意行父母创建的企业，取了父亲江丰收和母亲周锦丽的姓名各一个字。最初是他们共同打拼的，但随着公司业务稳定下来，周锦丽便退位回归了家庭，留江丰收一手掌权。
作为他们唯一的女儿，江意行是顺理成章的唯一继承人，只不过她对管理集团没兴趣，也没信心胜任，因此对“丰丽集团”四个字一向是缄口不提的。
只是，江意行敏锐地察觉到林栀提到丰丽集团时的语气有点奇怪，简直就像是早就知道她和丰丽的关系并不寻常，在心里斟酌了许久才选定了语气音调似的，太过于小心翼翼了。
江意行思忖一会儿，状似闲聊地开了口：“但是看你前几天应酬那么辛苦，生病了也不请假，公司有点太黑心了吧。”
“因为快到购物节了，这种时候就是会比较忙一点，和公司倒是没什么关系。”林栀解释，“别的公司也一样，丰丽至少待遇比较丰厚。”
再热爱工作，也不可能没有半句怨言的。有人帮着吐槽公司，却不顺杆吐脏水，而是第一反应帮忙解释替公司背书？
江意行细长的食指屈起，在方向盘上轻轻敲叩着，又问林栀：“你们老总好像很严苛啊，我有同学之前也在丰丽上班，就因为受不了老板的吹毛求疵辞职了。”
“我和江总接触不多，不太清楚。但我听同事对他的评价都很高啊，你那位同学可能对江总有些误会。”
林栀脸上挂着微笑，然而笑容却很虚假，如同一个假面具，华美无神。
一边说自己没接触过江丰收，一边又拿不知是不是虚构出的同事的评价吹捧奉承他。可这些江丰收根本听不到，很显然，她讨好的对象是江意行。
有什么必要对着一个陌生人拍自己老板的马屁？除非她知道眼前这个人和自己老板关系匪浅。
细细捋顺了这条逻辑链后，江意行再一点点回顾她们先前的相处，林栀口中“为了吸引你的注意”、那些各自硬着头皮去看的画展、林栀费尽心思创造的各种见面机会，如此种种，便都有了完美的解释——因为她是江丰收的女儿，丰丽集团的继承人。
她并没有因这个事实而备受挫败，相反的，江意行竟生起了一股隐秘的兴奋感。
我清楚你的目的了，林栀……
这轮被许莺莺高高悬在天边的假月亮，其实是如此的虚荣肤浅，只不过她看起来是那样的高洁美丽，偶尔透露出的温柔善良足以蒙蔽人的眼睛，叫人误把水中的倒影看作真实，误以为她是真的捉不到的皎月。
唯有她，看透了林栀的真面目，爱耍手段，苦费心机，差点连她也被蒙骗进去。
只可惜演技还不太纯熟，或许是还未经磨炼，初次出手就倒霉地遇见了她。
想到这里，再看这个神情紧绷的小骗子时，居然觉得她很有几分可爱。
“林栀。”
“嗯？”
“公司到站了。”
没有，还是没有邀请她一起看电影。林栀掩饰住心底的失望，做最后一次努力：“最近麻烦了你好多，明天下班我请你吃饭吧？”
明天就是周五，江意行不假思索地拒绝了：“不凑巧，明天有事，下次吧。”
“……好。”
嗯，加起来有一百八十个心眼子的一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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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小骗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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