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环?
江意行刚下班回家,还没下车,收到林栀的短信后她在副驾驶座上随手一摸,就在座椅深处的缝隙里找到了那只耳环。
银制的耳饰,铸成玫瑰的模样,随着动作反射出冷亮的光。
江意行看着这朵玫瑰,嘴角轻微地一勾,她才不信林栀“耳环没注意掉了”的鬼话。
这种小手段她见得多了,无非是林栀趁着坐车的时候偷偷把耳环藏了一只在她车上,等她找到了,再麻烦她送去,或者林栀亲自来拿。这样就又创造了一次见面的机会。
不过江意行不打算戳破。毕竟现在不仅林栀想钓她,她也想钓林栀。林栀愿意费心找见面的机会,江意行自然乐得坐享其成。
她拍了照发过去:“是这个吗?”
林栀秒回:“是。”
江意行看了看时间,不到九点,能挤出时间约个会。于是她又问:“你着急用吗,我现在给你送去?”
林栀很快答复了:“不用,我只是刚刚发现,随口一提。再说,已经这么晚了,也太麻烦江小姐了。”
她说不用,江意行便作罢。玫瑰在手里抛了几抛,划出闪着银光的抛物线,她攥着那朵玫瑰,慢悠悠地下了车,乘电梯上楼。
林栀又发了消息来:“江小姐周六下午有空吗?我们约个咖啡厅见吧。”
她说了家咖啡厅的名字,不难找,坐落在荔江最大的中心广场。
江意行停下车,透过车窗远远地就看到街对面的林栀。她没在室内等,坐在室外的遮阳伞下,对着杯咖啡发呆。
这是江意行第一次见到她毫无防备的模样。在她面前的林栀总是精致得无懈可击,像只小刺猬,她不刺人,但始终保持警戒。就算她脸上时刻带着笑,拿那双秋水盈盈的眼睛专注地盯着江意行看,江意行也知道,她远远没有触及到林栀的内心。
反而林栀现在这幅模样更加接近真实。她没在笑,面无表情地发着呆,看上去冷冷淡淡的,拒人于千里之外,又显得有些孤独,似乎她对眼前的世界并不感兴趣。
江意行心里莫名有些不舒服,下了车,大步走过去,喊她:“林小姐。”
她的声音仿佛什么开关,唤醒了林栀。
林栀的脸上瞬间又挂了笑,眼神明亮起来,抬头盯着她看。“江小姐,”她伸手招呼服务生,“你要喝什么?”
“一杯冰美式。”江意行点了单,把耳环推给林栀,“给。”
耳环被她装在盒子里,躺在绒布内衬上,保护的很好。
“真是谢谢江小姐。”林栀先是伸手别了别耳边的头发,才又接过盒子,打开端详耳环。
江意行随着她的动作看过去,发现她右边耳朵上戴着的正是一朵银色玫瑰,小巧怒放的玫瑰坠在耳朵上,被细碎的发丝不停扫过。
她下意识往林栀左耳看去,那里被头发遮盖住,只隐约露出一点肉色,看不真切。
等她收回目光,林栀已从盒子里拿了耳环出来。她伸手探向左耳,在那里摸索一阵,又望向江意行,笑意吟吟地问她:“没带镜子,戴起来不大方便,可以再请江小姐帮个忙吗?”
她用手拢了拢长发,将其别在耳后,露出空荡荡的耳朵,意图不言而喻。
江意行点头,接过耳环,俯身弯下腰去。
为了看得更清楚,她微微低下头,与林栀的脸庞几近相贴。
林栀的耳朵和她的五官一样精致,轮廓分明,耳肉软白,耳骨挺立。林栀有耳垂,又不像弥勒佛一样长到夸张,一切都恰到好处,完美得挑不出毛病。
她连耳朵都长在了江意行的审美点上。
江意行偏过头,低声询问:“我开始了?”
她说话时,喷薄的气息扑打在林栀左耳和脸侧,温热的触感袭来,让她的脸颊隐隐发烫。
不过是帮忙戴个耳环,江意行却这样小心翼翼的,像是对待什么稀世珍宝一般,如此郑重其事的模样令林栀想要发笑,心里却莫名地一酸,没笑出来,最后眼睛胡乱地眨了又眨,点了点头。
得到应允,江意行用食指和拇指指腹轻捏住林栀的耳垂,动作轻柔地推动耳钉。林栀戴惯了耳环,再戴进去很容易。再将耳堵也牢牢堵在耳后,江意行很快完成了任务。
她没有立即退开,而是对着林栀的耳朵轻柔地吹了吹,是家长常用的哄孩子舒缓疼痛的方法。
神经病,难不成还怕她痛!
林栀有刹那的慌乱,在心里恶狠狠地想着,耳朵却骤然涨热,不用看也知道红了一片。
一定是江意行动作太大,才弄红了她的耳朵。
林栀赶忙放下头发,发丝随之散落,织成密不透风的网,严严实实遮住左耳。
那片绯红被挡住,林栀的慌乱也被抑住。她喝了口咖啡,神态自若地问江意行:“江小姐接下来有别的安排吗?”
江意行答她:“只安排到了来见你。”
林栀挑眉:“那就是听我安排咯?”
江意行笑了起来,算是默认。
不过很快,她的笑意就僵在了脸上——林栀拿出了两张画展门票。
林栀:“票买多了一张,江小姐没别的安排的话,可以陪陪我吗?”
江意行:“……”
江意行努力控制住表情,点了头,将杯中冰美式一饮而尽。
她对画展半点兴趣也没有。
江意行没有半点艺术细胞,她自我认知明确,也从不往艺术领域瞎凑。除了和许莺莺在一起时。
许莺莺大学主修美术,毕业后也随兴趣当了小学美术老师。许莺莺浑身充满艺术细胞,江意行和她在一起时,每次约会都由着许莺莺的兴趣来,跟着她不知道看了多少画展芭蕾,直看得油画版画水彩画各种小人在她脑海打架。
然而还没等她提出抗议,许莺莺就先把她给绿了。
想到这里,江意行看着眼前的林栀,牙又开始发痒起来。
林栀和许莺莺不仅香水品味一样,爱艺术的个性也一样,所以林栀是许莺莺的白月光,她成了许莺莺的蚊子血,呵!
林栀一无所觉,她全副心神都放在了兢兢业业背诵连夜查找到的这位新锐艺术家作品风格的解析上。既要流畅通顺,又要态度自然,最重要的是不能被江意行看出她的虚张声势。
“……用色大胆,风格突出,视觉冲突强烈,延展性系列感强,他有着独特的色彩感知能力……”
等下!江意行听着听着突然感觉有点不对劲,这些词儿,怎么那么耳熟呢?
江意行对美术没半点兴趣,工作室里有段嘉负责美术,她自然不会多费心思。但身为一个体贴的女友,最重要的是江意行其人是死要面子活受罪的典型,在身为美术老师的许莺莺面前她决计不会承认自己对艺术一窍不通,因此江意行很是过上了一段恶补艺术知识的艰辛岁月。
那段时间她可谓是重回高三,就差头悬梁锥刺股了,以至于直到现在江意行一听到“视觉冲突”、“色彩感知”几个字,立马条件反射地反应过来,林栀和她背到了同一套教材!
好家伙,原来你也是装的?!
一旦意识到这一点,江意行再看林栀的目光就多了几分挑剔。她方才尽沉浸在过往的痛苦回忆中了,导致竟然现在才注意到林栀穿了条鱼尾长裙,只是裙摆分叉开得很高,足足开到了大腿上,露出细致光滑的丰腴美腿。
好嘛,这哪里是邀请她看画,分明是请她来看腿的!
江意行顿感不公,同样是拾人牙慧不懂装懂,怀着龌龊的心思亵渎伟大的艺术作品,凭什么人家林栀是白月光,她就是蚊子血?这就是所谓的“被偏爱的人都有恃无恐”吗?那她还在这儿暗中较劲默默咬牙个什么劲儿,她有什么资格?
越想越没劲,江意行都想转身走人算了,这时林栀的手机突然亮了起来,弹出条消息。
江意行眼睛比脑子转得快,脑子里还在想着算了,眼睛突然瞥到了林栀手机上许莺莺的头像。
虽然林栀很快划掉了那条消息,但许莺莺的头像在江意行脑海中转来转去转来转去,把“算了”两字打得魂飞魄散。
江意行那股不服输的劲儿立马冒了上来,她凭什么算了啊?!
看林栀随手划掉消息的架势,恐怕这轮假月亮还装模作样悬在天上,许莺莺摘不到的地方。她就此退出的话,不就正好成全了许莺莺?
她干嘛要当冤大头,去成全绿了自己的前女友?江意行不做这种亏本买卖。
江意行从胸腔里燃起一股怒火,不就是装吗,谁还不会了?
她深吸一口气,走到林栀身边,抱胸看向面前的大幅画卷,表情严肃,煞有其事地点评道:“强烈的色彩对比,不拘一格的构图,光看他的笔触就能感知到他内心狂放的热情。”
好歹也陪许莺莺看了那么多次画,江意行记性就算再差也该记住几个听起来很专业的句式了,更何况她记性并不差。
林栀移步到另外一幅画前:“这幅画就很沉静,但点缀其中的橙黄色又带来一点活泼的元素。”
江意行:“笔触有流水的动感,但排布又极具规律,整个画作有种迷人的矛盾。”
“这幅画有点特别,画里的植物是扭曲的,颜色也不像之前几幅那么饱满、生机勃勃。”
“应该是在他失意的时候画的,将内心情感投射到画布上,但植物始终是昂扬向上的,能看出他内心不屈的傲气。”
“大面积色块的运用……”
“安静沉谧……”
一个用耳濡目染学到的半吊子知识,一个用连夜抱佛脚恶补的绘画艺术,两个不懂画但很会演戏的外行就这样你来我往地说了一大通,不管实际情况如何,看上去倒很像那么回事。
“原来她是真的喜欢艺术……我之前的感觉错了?”林栀心想。
“装得还挺认真,看来是惯犯,不知道用这招骗过多少人了。不过竟然能钓着许莺莺八年,真够有耐心的。哼,许莺莺也是够傻的。”江意行心想。
两人互相看了一眼,一时相对无言,心中各自打着算盘。
在展会里绕了一圈,再站回到起点处悬挂的那副画前,林栀盯着那幅画又看了会儿,突然开口:“听说美术馆下周还会展出莫兰迪的画作,到时候我还能请江小姐陪我吗?”
江意行:“只要林小姐开口,随时可以。”
勾践卧薪尝胆,三千越甲可吞吴。她江意行陪看画展,丹心热血还能摘不到许莺莺的这轮月?更何况这轮月还只是个塑料板做的假月亮!
江意行雄赳赳气昂昂。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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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画展[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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