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先生的作息,沈长青于早上8点准时送早餐来,然而今天不出所料地破了例,半小时过去,房内的人也没有要起床的迹象,他背对玻璃门,有一搭没一搭地同身旁助理低声交谈,昨夜秦欢疏离的模样却总在眼前晃。
秦欢说他假惺惺,倒是没说错,他确实矛盾得可笑,一面为先生能够缓解症状而松快,一面又替与顾熹明很像的秦欢担忧,他原以为秦欢是聪明的,直到昨夜他视频都没看连夜赶来,其中深意,不言自明。
于先生而言,秦欢无疑是特殊的,其中有第一剂药以及他体内种子的牵绊在,还有他看不懂的说不清道不明,但抛开虚无缥缈的情感,一旦秦欢体内的种子失效,先生总要接受第二剂、第三剂药,到那时,恐怕就算秦欢能做到心无波澜地离开,以先生那常人无法接受的占有、破坏欲,应该会将他彻底囚禁在这里。
抬眼望向远处巍峨耸立的高山,云雾像揉碎的纱,缠在青黑色山脊上,思绪跟着那团白气飘远,落到先生发病前的年月,那时的先生,并不是如今这般阴晴不定、麻木不仁。
小时候他体弱,是沈家最不被看重的孩子,却在5岁那年莫名被先生挑中,逆天改命般开始了他荣耀的陪伴生涯。
身为顾家长子,先生的时间表精确到分秒,连呼吸都像被设定好的程序,他偶尔觉得力不从心,可从未见先生流露过半分倦意或不满,仿佛天生就该是顾家继承人,将那些严苛到窒息的安排照单全收。
谁也无法否认,先生在任何领域都是拔尖的。
先生不曾有过出格的举动,像一株无需施肥,甚至不需光照,也能笔直向上生长的乔木,沉默地朝着既定的方向拔节。
他一路默默伴着,看着,学着,唯一一次见先生脸上掠过近似期盼、悲伤的神色,是在15岁的夏天。那天先生刚结束射击课,特意吩咐司机绕了远路去宠物店,他稀奇又惊讶地看着先生面无表情地逗弄玻璃柜里的小猫小狗,然后用心挑了根骨头形状的磨牙棒带回家,可刚进顾家大门,就撞见顾熹明偷偷养的流浪狗被佣人发现,报给家主后,活生生打死在修剪平整的草坪上,那只不足一岁的小黄狗吐着舌头,四肢还在徒劳地蹬踹,毛皮上鲜红的血染不脏刻意维持光鲜的绿草。
炎热的午后,蝉鸣聒噪得令人发昏,少年时期的先生穿着来不及换下的制服,手里那根磨牙棒被捏得微微变形,伫立树荫下,远远看着顾熹明撒泼打滚,那一刻,他忽然惊觉,先生说到底,也不过是个15岁的高一学生罢了。
可自那以后,先生有意疏远顾熹明,所以他至今猜不透,那天先生的沉默,究竟是为那条枉死的流浪狗伤感,还是为顾熹明有人哄,自己却只能独自消化情绪而不甘。
先生把七情六欲藏得更紧,只为顾家继承人位置而活,可命运偏不遂他意,18岁生日那天,先生突然发了病,一夜之间被踢下神坛,人生从此天翻地覆。
如今的先生愈发难以捉摸,但有句话他没有欺骗秦欢,先生不是怪物,只是病了。
沈长青深吸一口气,带着几分连自己都唾弃的卑劣,将那点渺茫的希望全压在了秦欢身上,若秦欢真能让先生敞开心扉,哪怕只是回到18岁前的模样,于所有人都是件极好的事,或许那时,先生的病就能通过药物控制了。
他回头瞥了眼,灰色被子滑落在地,助理也跟着要回头,被他揽肩制止,又站了许久,被子被捡回床上,就在他即将收回视线之际,方才还缠绵的身影,竟猛地掐住了秦欢的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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