鹤照今帮忙解决了一桩心头大患,姜芜终于敢壮着胆子去离轩,好巧不巧,与鹤兰絮夹道相逢。
容烬生得俊朗,抛却冷冽的气质,鹤兰絮认为他值得她赌上一赌,郎谋前程女谋郎,没见连姨娘都赞同她的做法吗?
多日不来离轩,姜芜早把这茬子糟心事给忘到九霄云外去了,但眼下,她是不会主动和鹤兰絮对上的。
姜芜假模假样地问:“兰絮妹妹是走错地方了吗?”
而鹤兰絮,谅她脸面再厚,也说不出意欲私会外男这般羞人的话。“闲来无聊,随处逛逛。姜姐姐是要去给容公子量身吗?”
“是,老夫人吩咐下来,容公子是贵客,不得慢待。”姜芜轻声细语地解释,表面仍同从前一般,但实际上接连几日严厉调教下来,她周身已有了潜移默化的改变。
鹤兰絮积蓄起怒气,她费尽心思却徒劳无功,两相比较下,姜芜借势在府中地位水涨船高,如今更是能近身接触容公子。
她哪里能不怨?
“兰絮妹妹,兰絮妹妹。”姜芜对恶意尤其敏感,若是眼神能杀人,她怕已被千刀万剐了。
众目睽睽之下,鹤兰絮不得已含笑告辞,和姜芜撕破脸皮不值当。
姜芜方一靠近离轩,潜伏于四周的暗卫便将消息传到了清恙处。
“看来姜姑娘也不是一无是处,起码比难缠的鹤三小姐好。”
鹤兰絮三日里有两日会来离轩晃悠,容烬的人虽不吃素,但刀尖舔血的日子过惯了,他们失了处理闲杂琐事的能力。上京城里,凡有不如容烬意的,下场只有一个,无外乎早见阎王和晚见的区别。
在舟山短短几日,他们竟也生出了隐居避世的假想。暗卫们陡然惊觉,许久不曾见血了。
“容公子,我带绣娘来为你量身,你可有喜欢的花样和颜色?我先记下。”站得不远不近的姜芜从袖口掏出本小册,这不伦不类的小玩意可是她一针一线缝合起来的,管家事多,她记性又不佳,得借助外力。
姜芜这话简单,但把容烬问住了。容烬看清恙,清恙挠头。
在容家,容烬的一应衣食住行全被容夫人包揽,一时之间还真答不上来。若不是因暗访需谨慎行事,他不至于沦落到需鹤家绣娘裁衣的地步。
“玄色、素色,花样不打紧。”容烬站得笔直,强忍绣娘身上黏腻的脂粉气。
姜芜习惯性地用笔尖点了点下唇,她问:“瑞兽纹和兰竹纹可好?”
“好。”容烬声线有异,姜芜不明所以,趁着量身的功夫一股脑把要说的话全给说了。
衣有了,食住和出行需仔细问问。
“敢问容公子,府中膳食可合胃口?离轩可有欠缺的物件?我即刻安排下人去办。”
“惯例府中每处院落有一辆专用的马车,但兄长不常出府,容公子暂借用行止苑的马车可行?”
姜芜所问,皆从主家角度出发,她眼神纯澈,全是对客人的尊敬。
容烬轻咳一声,对她的嫌恶莫名淡了些,不过是个蠢笨的痴情女子,罢了。
“劳姜姑娘费心,府中待客有礼,并无不妥。”
凛冽的杀气绣娘后知后觉,在与姜芜对视一眼后,一行人默契告退了。
管家不轻松,难怪老太太隔一阵子就头疼脑热的。出了离轩,接下来她还有三处院子要去拜访。
鹤璩真后院里的莺莺燕燕不在少数,他一共纳了十五房姨娘,除了那日闹哄哄的小十,府中另有两个尚在襁褓中的十一和十二小姐。
近几日听下人闲言,鹤璩真又看上了醉花阴里一只小雀儿,整日里璞华苑里的那位就没消停过,据说鹤老爷脸都被抓花了。
姜芜暗叹一声,蓝颜祸水啊。
【什么蓝颜?】
“你不懂。”
【哦,请宿主尽快完成任务。】
“……明日霓裳坊开业,我拖都要把鹤照今拖出府,满意了?”
【滴——】
翌日,姜芜打算早起请安,以便早些完成功课,先去醉仙楼用午膳,再去霓裳坊买成衣。
结果人算不如天算,她将将靠近福缘堂,就听见里间传来的争执声和打砸声,福缘堂占地广,老夫人见小辈多在离院门较远的花厅里,足可见闹声之大。
姜芜慌不择路地往里赶,落葵疾步都没追上。
“是哪个混蛋又在惹老夫人生气啊!”姜芜尝试问系统。
【滴——】
“你也是混蛋。”
【不是。滴——】
混蛋鹤璩真执意要强纳醉花阴的清倌人为妾,鹤老夫人不允,母子俩便闹翻了。
“孽障孽障啊!”鹤老夫人气红了脸,而僵持不动的鹤璩真坚持不懈地火上浇油。
“最后一个,儿子向母亲保证,窈娘是最后一个。”
鹤璩真身穿湖蓝色对襟云锦长衫,腰跨羊脂白玉镶东珠蹀躞带,他皮肤白皙,四肢修长,已至不惑但仍是一副活脱脱纨绔贵公子的模样。他与鹤照今眉眼有七分像,只是眼圈青黑,是多年浸染酒色的结果。
姜芜不止一次感慨,鹤璩真命是真好,上有老撑腰,下有小垫背,他完全不用想事,只需左拥右抱挥霍度日就行。
人比人,气死人。
但他敢惹怒老夫人,那只能是个混蛋。
“老夫人,您莫要生气。”姜芜帮老夫人拍着背,严声和鹤璩真对峙,“老爷,老夫人身子不宜动怒,有什么话不能好生商量呢?”
“你住嘴!我和母亲说话,哪有你个外人插嘴的份!”鹤璩真叉腰怒怼,他历来在鹤府横着走,哪容许姜芜顶嘴?
姜芜霎时闭上了嘴,是她关心则乱了。老夫人宠溺独子,她会不会触了逆鳞……
姜芜惨白着脸转身,对上了一张怒气更甚的脸。
鹤璩真得意洋洋,幸灾乐祸地等着姜芜被训。
“你给我滚出去!”鹤老夫人气愤地猛拍桌案,茶盏里的水噗地溅了出来。
姜芜拖着步子要走。
鹤璩真一句“活该”没蹦出来,就见姜芜被紧紧握住了手腕,他不敢置信地顺着老夫人的手往上看,得到了令他匪夷所思的答案。
鹤老夫人冷声道:“鹤璩真,出去,别让我说第三遍。”
鹤璩真伸手指指点点,半晌没说出一个字,遂被福缘堂的下人们恭声请走了。
鹤老夫人吐出口浊气,正要抬头和姜芜说话,却被一滴滚烫的泪珠给砸中了手背。
“阿芜,吓到你了?”老夫人慌慌张张地要安慰,而姜芜躬身抱紧了她。
“谁都不能欺负我们阿芜,别哭了,我的心肝儿。”
自来到书中世界,姜芜强迫自己暂时与过去告别。若说不怕,肯定是假的,在这里,除了系统和鹤照今,只有老夫人,是真心待她。
姜芜吸着鼻子黏糊糊地喊,“老夫人,谢谢您。”
福缘堂内一老一少在说掏心窝子的话,而鹤府内院又一次被姜芜在老夫人心中的地位给震惊到了。
璞华苑。
有美人兮,玉佩琼踞,琅琊詹氏的掌上明珠自幼时起,美貌便初见端倪,提及詹氏的近月小姐,无数郎君神向往之,可在层出不穷的扼腕叹息中,她不管不顾地嫁入了舟山鹤家。
艳绝一时的名贵牡丹谢场,成了深宅后院里争风吃醋的妇人。
詹姨娘昨夜哭了半宿,眼睛肿成了核桃,晨起时只得寻了个借口躲了请安,她双眼无神地斜卧在美人椅上,任由婢女拿着颗鸡蛋热敷。
百转千回的哀怨声一出,晶莹的泪珠再次从含情美目中涌了出来。
鹤骊双习以为常,她试探性地问:“姨娘,外祖母说了,您随时能回琅琊,要不我们别在鹤府待了?”
“弹你的琴,别躲懒,我这辈子是没指望了,只盼我的骊双能寻到个好姻缘……”詹姨娘哀哀婉婉地柔声念叨,同狰狞的琴声交错在一道,掩住了珠帘晃动的琮琮脆响。
詹姨娘雾眼半闭,恍觉光线黯淡了些,“是松萝啊,老夫人同意了吧?”
待说完后,她阖眼不欲再看。
松萝摇头,俯身靠近说:“姨娘,老夫人没同意,而且,老爷被福缘堂的人给轰出来了。”
“什么!”詹姨娘又惊又喜地从美人椅上坐起,敷眼睛的鸡蛋掉落在地弹了几弹,“骊双,快别弹了!”她唯恐错过了消息,叫松萝重新复述了一遍。
鹤骊双浅浅翻了个白眼,却也对松萝说的事情感到新奇。
“这表姑娘竟有这番妙用,是我见识浅薄了。”詹姨娘啧啧点头,俨然将姜芜视作了命中贵人。
这话鹤骊双可不爱听。姜芜姜芜,又是姜芜,人人喜欢姜芜!气煞她也!
“喜怒要不露于行,鹤骊双!你看看你!算了,先不同你计较了,我挑些礼物送菡萏苑去。”詹姨娘转阴为晴,领着婢女风风火火去小库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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害怕事有变故,姜芜先前没通知鹤照今,反正他几乎日日空闲,不料却扑了个空。
鹤府西北角门。离轩传话说容烬要晚一刻钟到,鹤照今在车舆内已等候多时,但先等到的人是姜芜。
“兄长,我与你一道出府吧。”
隔着车牗,姜芜攥着手,踮起脚尖说。
她可以恬不知耻地装厚脸皮,但本质不是的!系统站着说话不腰疼,只知一味撺掇。
晴光洒在姜芜白净的脸颊上,似一层揉皱了的金纱,纤柔的绒毛覆在颊边,若有似无,她的桃腮上浮起浅浅薄红。
鹤照今看得笑弯了眼,“令则兄会同行,你不是害怕他吗?”
被容烬恐吓,和被系统恐吓,孰轻孰重,姜芜分得清。“不怕,兄长不问问我原因吗?”
“嗯?所以是为何?”
鹤照今不按常理出牌,但姜芜已有应敌之策。
“霓裳坊开业,想兄长陪我去选几件成衣。”姜芜神色坦荡,让人无法怀疑真假。
鹤照今抿唇挑眉,点了点头,“先上车来吧。”
角门不远处,刚服过药的容烬额角残留有濡湿的汗意,他优哉游哉地缓步前行,可把清恙急死了。
“主子,推迟两日去吧,您需要休息。”
容烬使劲摁了下胸口,“无碍,不过是去季家商行走一趟,不费事。”
碧色绫锦车幔撩起,一阵幽远的兰草香扑鼻而来,味浅且清苦回甘,是姜芜。掀睫望去,狭长的丹凤眼里不经意地流露出厌恶。
姜芜恐惧地抓紧了搭在腿上的幕篱。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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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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