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云清送吕军医,自己去了军营。
燕云清走后,宋宝璋在宅子里各处看看,北边的宅院高旷,古朴大气,不似南方宅院雕梁画栋,亭台楼阁,小桥流水精致。
西耳房是书房,宋宝璋看书房四面墙壁竹书架,不少藏书是之前的房屋主人留下的。
宋宝璋发现案几上放着一把琵琶,这也是原主人的吧,她取过琵琶,手指拨了几下弦,试了一下音,是一把好琵琶。
书籍大多是兵书,原主人是个武将,宋宝璋随手翻阅,一本兵书里夹着一张舆图。
宋宝璋放在桌案上,摊开看,这是一张北境的舆图,上面详细标注城池、村庄,山川河流、道路。
她过目不忘,大致记下,又把舆图夹到兵书里。
看墙上挂着一幅画,远山云蒸雾绕,颇有意境,临摹名家的画作,足以以假乱真。
宋宝璋耳边响起低沉悦耳的声音,鄙人姓楚名臻,字瀛玉。
在书案上铺开宣纸,春喜研墨,宋宝璋提笔作画,仙山雾霭中一男子矗立的侧影,身形颀长笔直,衣袂飘飘。
放在桌上等墨迹干了,拿起来欣赏,可惜自己画技不精,不足以画出楚臻谪仙一般出尘的神韵。
这样的人不应该坐在轮椅上,暴殄天物。
“姑娘画的是谁呀?”春喜问。
“信手涂鸦。”
楚臻,世上那般美好的人,留在她内心最隐秘的角落,
“姑娘,奴婢去厨房看看晚膳。”
春喜出去了。
书房窗户半支开,听见院子里燕云清的声音,“少夫人呢?”
春喜回答 ,“少夫人在书房。”
透过窗户看见燕云清朝书房走来,宋宝璋本能地把画用宣纸盖上,燕云清走了进来。
“你在这里?”
他在一张椅子上坐下,说;“有个事跟你说,我要奉旨回京,面见皇上,你与我同行。”
“什么时候走?”
燕云清看见她黑瞳里的光亮。
“你准备准备,就这两日。”
燕云清从怀里取出一张银票,放在桌上,说;“回京给舅父舅母买些东西,你看着置办。”
宋宝璋看桌上一千两银票,说;“你给五百两银子还没用完。”
“你收着吧,你的嫁妆都在家里没带出来,手头没钱,去京城一路要花销,留做盘缠。”
宋宝璋不再推拒。
燕云清说完,站起来,走到门口时,又站住回头说;“送去医馆的银票,江老郎中不收,只收了诊金。”
吕军医的话,他没有告诉宋宝璋,宋宝璋的身体回京后让太医看看,好生调理,未必像吕军医说的严重。
宋宝璋说;“回京路过杨柳镇,方便的话我顺路去看看。”
燕云清说:“耽搁不了行程,郎中银钱不收,你买些礼物送过去。”
说完,燕云清出门走了。
宋宝璋看桌上的银票,燕云清在银钱上对她很大方,既有儒将之风,又有武将的豪爽。
春喜从厨房回来,宋宝璋说:“春喜,我们要回京城了。 ”
“回京城”春喜很高兴。
宋妈进来,接话头说:“回京几时走?”
“我们先准备着,将军说就这两日。”
宋妈道:“回京就好了,姑娘在这里无亲无故,有什么事没个人商量。”
回京同舅父舅母说要和离,他们会答应吗?
宋宝璋收了画,问:“宋叔回来了吗?”
宋宝璋让宋康泰打听陪嫁的三个丫鬟的下落,当日她和四个陪嫁丫鬟都落在北狄人手里,失去联系,不知是死是活。
宋妈说:“奴婢男人刚回来,战后官府衙门重新登记人口,狄人屠刀下,有的村子一半人被杀光了,不少人下落不明,死了卷席子随便埋了,玉坠三个要是活着,早找来了。”
三个丫鬟是奴籍,卖身契在主子手里,私自走了,官府抓回来治罪,如果活着,她们自己会寻来。
战事过去月余了,人没消息,多半已经死了。
宋妈叹息一声,“没死被北狄人掠去,这辈子回不了家乡了。”
狄人掠走妇女,带回部落充作女奴,或配异族人为妻,荒蛮之地,未开化的游牧民族,汉人女子命运凄惨。
宋宝璋主仆三人心情沉重。
厨房送来晚膳,燕云清在军营里吃,没有燕云清,宋宝璋一个人吃饭更自在,锦绣上来侍候。
剩下的羊肉,宋宝璋让宋妈给宋康泰拿回去吃。
掌灯后,宋宝璋沐浴,看了一会闲书,在稍间歇息了,春喜睡在外面次间。
戌时初刻,燕云清回府,内院廊下亮着一盏灯,西次间窗户隐约透出灯光。
燕云清经过堂屋,听东间屋静悄悄的,灯熄了,宋宝璋已经睡了。
隔着珠帘,看见西屋里一道身影,恍惚有几分眼熟。
听见脚步声,锦绣回过身,巧笑嫣然,“爷回来了。”
燕云清怔了怔,锦绣身上穿着碧色罗裙,头上插着一柄海棠花银簪,东施效颦,不易察觉的蹙眉。
走去净房,燕云清沐浴不要人侍候,连贴身小厮也不用,锦绣不敢坏了二爷立下的规矩,把洗干净熨烫好的中衣放下,就退出去,隔着屏风看男人裸露的后背,春心荡漾,脸红心跳。
二爷看见她的打扮脸上错愕的表情,没逃过她的眼睛,果然,引起二爷的注意。
燕云清沐浴出来,见床榻上帐幔低垂,床上躺着锦绣,身上只穿着一个红肚兜,露出大片晃眼的白肉。
燕云清顿时黑了脸,斥责道;“不知廉耻,滚下去!”
锦绣被他的神情吓到,羞得无地自容,忙连滚带爬地下地,抓过衣裳披上跑了出去。
燕云清一把扯下床上的单子,甩了出去,命小丫鬟厌儿进来收拾,换了床单,这才躺下。
放下床帐,帐子里残留着未散的甜腻脂粉味。
脑海中浮现出碧色罗裙、海棠花银簪,清奇的异香,少年身体的躁动,他用力甩了一下头,摒除这些念头。
睡不着 ,翻了几个身,刺鼻的香味无孔不入,他下地打开窗户,凉风灌入,过了很久,才关了窗户,上床睡觉。
北地入秋后早晚天凉,宋宝璋的伤初愈,身子弱畏寒,春喜把熨烫平整紫色云锦褙子给姑娘穿上。
姑娘喜欢紫色,衣裙多是紫色,这次买的四套衣裙,有两套是紫色,一套雪青色,一套月白。
说;“姑娘肤色白,穿紫色气质高贵。”
宋宝璋的眼前出现一身白袍的楚臻,自言自语道:“市井喧嚣,布衣难掩高华。”
锦绣上来请安,脸上扑了一层厚厚的脂粉,盖不住双眼红肿,宋宝璋佯作没看见,让她下去了。
宋宝璋不关心燕云清对锦绣是否中意,自己抽身出来。
春喜小声说;“姑娘,奴婢看锦绣姑娘好像哭了,奴婢听昨晚姑爷发作她了。”
看来自己说的话,锦绣一点没听进去,
早膳摆上,宋宝璋吃了几口凉拌山野菜,爽口,她受伤后饮食清淡。
辽州一到春季漫山遍野的野菜,城中的百姓成群结队地上山挖野菜,兑包谷面煮粥吃,兵荒马乱的年头,朝廷赈灾的救济粮,是杯水车薪。
宋妈说:“奴婢和当家的找姑娘时,一路上竟是冻饿而死的人,卖儿卖女,实在凄惨。”
指挥使府三餐菜肴简单,北境战乱,民不聊生,燕云清体恤民情,府里从不奢华糜费。
春喜带着小丫鬟捡了桌子,下去用饭了
宋宝璋命宋康泰套车,带着春喜上街,给舅父舅母买礼物,两个表哥,表嫂,表妹各买了东西。
春喜在杂货摊买针线,宋宝璋看中一把匕首,买了防身。
隔壁铁匠铺里走出一个身量高大的男人,头上带着斗笠,遮挡住脸,宋宝璋看着眼熟,此人好像楚公子身边的老秋。
老秋从铁匠铺出来,拐进一条街道,宋宝璋跟过去,又拐了两个弯,老秋就不见了。
她没看错,确实是老秋,老秋来辽州城做什么?
这条胡同里有一间镖局,宋宝璋抬头看,龙虎镖局,等了一会,不见老秋出来。
春喜找过来,“姑娘在这里做什么?”
宋宝璋说;“我随便走走。”
楚公子的身份神秘,仆人老秋看似不是一般人,十分警觉,发现有人跟踪,甩掉了她。
东西装了半个马车,经过一个皮货铺,宋宝璋进去,掌柜的说;“夫人,我的铺子有新进的上好皮货。”
宋宝璋扫一眼外面挂着的皮子,“拿最好的貂皮。”
掌柜的看她是个识货的,从柜台里面取出一块皮子,说;“这块紫貂是镇店之宝,最上乘的好皮子,本店货真价实。”
店内堂中写着,价格公道,童叟无欺。
宋宝璋摸着这块华美的紫貂,毛皮柔软、细腻,轻柔结实,毛绒丰厚、色泽光润,世上再无比他更适合的人,高贵优雅。
跟出门的小厮说:“这是燕指挥使夫人,掌柜的便宜点。“
宋宝璋阻住,不许以势压人,。
掌柜的惊诧,诚惶诚恐躬身施礼,“原来是指挥使夫人,当日夫人舍命救了全城的百姓,小的敬仰夫人,这块皮子小的就送与夫人。”
宋宝璋忙道:“送断不敢受。”
掌柜的道:“那就进货价,五百两银子。”
从皮货铺出来,宋宝璋问小厮,“城中谁家酒坊的酒最好喝。”
“姜家酒坊。”小厮答道。
姜家酒坊在一个小巷子里,祖传的酿酒手艺,真应酒香不怕巷子深。
打门口一过闻到酒香,飘香十里。
宋宝璋买了十坛酒,让酒家送到府上。
经过前日那间成衣铺,宋宝璋进去,让伙计拿自己和春喜穿着男装。
女子身材娇小,男子衣袍肥大,伙计拿最小尺寸一件直裰,一件短衣,宋宝璋套上石青直缀,变成个俊俏书生,春喜穿小厮短打扮,像个书童。
衣袍包好,付了银钱,主仆二人出来,春喜问:“姑娘,我们路上男扮女装吗?”
宋宝璋看着街上往来劫后余生的行人,人人脸上不见欢颜,城中死伤饿死,人口已去了三分之一,说:“北境内战乱,自立为王的叛军,占山为王的悍匪,辽州城到京城路途遥远,路上不太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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