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笺是一只很会看时机的鬼。
她知道自己弱小，所以醒来后去寻求庇护。即便后面跟了陶红那只女恶鬼，她也藏着内心的锋芒寻时机离开。
...那现在呢？
又是一次，傍晚的天边慢慢变暗，余日的光辉慢慢被遮掩，直至一点儿也看不见。
“红笺，我回来了。”门外，沈雁云的声音响起。
她安静地看向门口，一句话也没说，只是睫毛微动，等待着他把门打开。
“红笺，你...”触及到屋内的人，沈雁云的声音触不及防地顿了顿，他先是有些疑惑，随后用警惕的目光看向她，“你是谁，我妹妹呢？”
“我是谁...”红笺眨了眨眼，念叨着他这句话。突然一笑，“你不认识我？”
红笺明悟了：作为书妖幻境中的一员，一旦从幻境中醒来，她也就脱离了幻境中的角色。
现在的她，不是那个虚构的“红笺”，而是现实里她认知中的自己。
所以沈雁云不认识她，似乎也说得过去。
她很纠结。虽然心里是在纠结着，但嘴巴却自己说出了话来：“啊...这位小公子，真是不好意思啊之前这里一直荒着，我把这儿当秘密基地，偶尔会过来坐坐，没想到这里居然有人住着了。”
她一边说着，一边从容站起身来：“我这就离开。”
“等等，我妹妹呢？”在她经过时，沈雁云立马伸出手想拉住她，但随即他的手从眼前这个女子的手腕上穿透而过。
这一幕让两个人都愣在了原地。
红笺最先反应过来，说道：“唉呀...我忘记了，原来，我已经死了啊。”
她垂眸看向如今还没她高的沈雁云，心里突然起了恶作剧的心思，她俯身靠近她，幽幽道：“怎么办，我明明已经忘记了，你又让我想起来了，我可是一只吃人的鬼哦。”
然而令她失望的是，沈雁云即便是身处幻境当中失了忆，但他还是沈雁云。
他眼也不眨与她对视，眸里没有一丝惧意。
红笺叹了口气，站起身道：“好吧好吧，真是败给你了，我不吃人好了吧。还有...你妹妹，我真不知道她去哪儿了。”
她语气有些微妙，轻声道：“她对你来说很重要吗？”
“嗯。”沈雁云点了点头，“她虽然不是我的亲妹妹，但我终归是她的哥哥，我跟她之间的关系...并不浅薄。”
“有什么关系呢。现在县城里，就你跟她，你就算把她丢了，也不会有人知道吧？”红笺不知道自己在等待怎样的回答。
其实...她大可以一走了之。
因为一旦从幻境中醒来后，这里就困不住她了。她却很奇怪地，留了下来。
红笺告诉自己，她是知恩图报。沈雁云虽然是个道士，却也救过她很多次，她理应留下来帮他。
可留下来...又会丧失逃走的机会，这不像是她性格能做出来的事情。那她，想要怎样的回答呢？
红笺在心里默数着。
她莽撞了。
沈雁云一直是个很聪明的人，无论是在幻境外，亦或是幻境中，她的小戏俩有骗到过沈雁云吗？很可惜，可能并没有。
“有人知道，她知道。”
“......”这个回答，既出人意料，又在情理当中。红笺有些释然地松了口气，她一脸愁容，眸里却是含笑，“对啊，她知道。”
所以，从不离开。
-
自从沈雁云说了那句话后，红笺就决心这次就先违背她做鬼的准则第一：逃生为先，她要带着沈雁云一起离开。
可留下来的这几天，她又发现沈雁云一天悠闲度日。说是妹妹丢了，他一点也不急，只是偶尔才去几户人家打听。
红笺怀疑他在骗自己了。
不是说很在意吗？怎么一点儿也不招？难不成是装的？
肖裳花店。
沈雁云又来这儿看花了。之前买的那盆牡丹已经焉巴了不少，很快就会失去观赏价值，没想到沈雁云又会来这儿再买一盆。
“看不出来啊，你这么喜欢花呢？家里原先都有一盆。”她道。
沈雁云没回话，因为外人眼里红笺并不存在，“自言自语”也许会吓到别人。
“好嘞小客人，我给您包好。”肖裳很快利落地给他包好，小心翼翼搬了一盆开得艳极的牡丹花。
沈雁云将花抱过来，随口问道：“前不久有在你这儿看见一个小女孩儿，她长得有些像我熟识之人，最近为什么没见她了？”
“小女孩儿？”肖裳摇了摇头，“哪儿有小女娃啊？我又没孩子，又不收童工，兴许是小客人您看错了吧。”
“嗯，那可能就是我看错了，打扰了。”
出了花店，一人一鬼带着花踏着落日黄昏往回走。
红笺抬眸看向天空绚烂美丽的晚霞，突然道：“你...知道了些什么？”
“我什么都不知道。”沈雁云却说，“如果你不希望我知道，那我就不知道。”
“...果然，即便是失忆了，变小了，沈雁云还是沈雁云，我多几年道行都斗不过你呀沈道长。”红笺没想到，原来是因为沈雁云猜出她就是他“妹妹”，这才没着急。
“不太懂你在说什么。但是，我不会认错你。”沈雁云道，“那天在陈昭家时，我就认出了你，但你不想告诉我，我就不问。”
“但是你为什么变成了现在这幅模样？”
“有没有可能，现在的我才是真正的我？”红笺点了点自己的脸颊，笑道，“你看我，这么好看，之前那副模样反而遮了我的美貌。”
“......”沈雁云没说信，也没说不信，他永远那么难猜。
“而且不只是我，你也不是你。现在的你，不是真正的你，沈雁云，你得快点想起来，不然你就...”红笺威胁他，“不然你就会被扔垃圾似地扔在外面大路上了！”
“沈雁云，你其实是一位道行很高的道士哦，不行我得给你讲讲。当时在临江城，你......”
沈雁云听着旁边红笺说话，为了能追上旁边这个因为分心忘了他是个少年的女子，他不由得加快了步伐。
虽然很奇怪为什么红笺会突然变成这样一副模样，就连花店老板都不记得她了。
但他还记得她，她就在这个世界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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