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张沾染了血迹的工作牌出现的一瞬间,整个办公室里的空气似乎都凝固起来。
青年漆黑的眼瞳中倒映着邓天睿不可置信的面容,如同一汪平静无波的水潭。他将手中的东西晃了晃,歪了下脑袋。
“邓先生应该对这个名字不陌生吧?”
邓天睿就像忽然从梦中惊醒,咽了口口水,将目光移到了一边,有些答非所问:“你是,祝秘书的朋友?”
“朋友?”林书渝的声音卡顿了一下,随即语气有些微妙,“啊……可能算是吧。我们是在山上认识的,你可以当做驴友。”
人类对朋友的定义无非就那几个——经常见面,会聊天,双方都对彼此有一定了解。再算上相识时间,这样算下来,他和太岁女也可以被称为老朋友了。
从震惊中缓过神来,邓天睿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的反应实在太过反常,便不动声色地换了个姿势,好让自己看上去放松不少。
“抱歉,我刚才被吓了一跳。”他干咳了一声,嘴角又对挂上了标准的微笑,“果然,人和人之间都被老天爷用线串在了一起。在这之前我可想不到会有这么巧合的事……林先生,既然你拿到了祝秘书的工作牌,那她现在——”
“她离世了。”林书渝面无表情地打断了他,看着他瞬间僵住的脸继续说道,“从山下摔了下来,掉进了山谷里,谷底正好是一片干地。”
邓天道有些恍惚地喃喃道:“这样……这样……”
林书渝可以听出他并没有完全相信。这也不是不能理解,毕竟祝千龄在邓天睿的手下工作了这么久,就算没有坦白自己到底是个什么东西,也会暴露出自己的非人身份。
鬼是不会死的——这事很多人默认的一点。好吧,林书渝自己也觉得太岁女没那么容易死透,但这不妨碍他口头许愿。
“她去我家附近的山上游玩,结果到悬崖边上的时候被一群狐狸不小心拱了下去。”黑发青年很贴心地补充道,“不过你放心,那群狐狸也跟着一起跳下去了,祝秘书也算是当场报仇了。”
这番话让人没法接,邓天睿干笑着回应:“哈哈,这可真是……世事难料。”
“嗯,我也这么觉得。”林书渝垂下眼睫,淡淡地说道,“我在这之前一直觉得她死不了。”
毕竟之前还有个阴魂不散的徐霖不是?祝千龄能被狐狸弄成那样才真的让他惊讶。
邓天睿佯装什么也听不懂地反问:“林先生,这是什么意思?”
“我在说你的秘书长命很硬。”林书渝张口就来,“在山上的时候我给她算过,简直就像是蟑螂一样坚强,非特殊情况都没法让她死透。”
这勉强可以算是个冷笑话,但邓天睿笑不出来。好在,林书渝也没有一定要他笑的意思。他只是将膝盖上的书合拢,很有礼貌地原封不动放回了架子上。
“说起来,我和祝秘书之间还算是挺有缘分的,在正式见面之前就已经有所联系了。我想想,那是件什么事情……”
林书渝的语气很轻松,就像只是兴致来了随口一说,说出来的话却远没有语气那么轻松。
“想起来了,是吕家那件事,我刚刚才在贵公司的财报里翻到。”黑发青年恍然大悟般说道,看向了办公桌后的男人,“邓先生还记得吗?二十五年前被你收购的文吕数码。”
男人的脸上一片茫然,很显然已经忘记了这个被淹没在辉煌创业路中的“垫脚石”。
林书渝无声地叹了口气,很贴心地将话题跳过了一小段:“吕家人在前段时间里出了意外,现在已经死光了。说起来,里头还有我们工作室的委托人。也就是在那时候,我与祝秘书短暂接触过……啊,别误会,并不是正式见面的意思,我那时也不知道那是祝秘书。”
“这实在是很巧,对吧?”
黑发青年隐瞒了许多东西,显得这整段话都有些云里雾里。但在场的另外一人却已经自行补全了那些被轻描淡写带过的部分,陷入了沉默。
没有人比他更加清楚祝千龄的行事作风,被他淡忘掉的废台阶显然被这个女人捡了回去回收利用。
全部死亡……邓天睿浑身一颤,一种要钻入骨髓的寒意顺着脊椎向上爬动。
这是她收取的代价,还是必然的结果?
办公桌的文件仿佛变成了一堆废纸,他再怎么努力也没有办法看进去一个字。后背已经被冷汗所浸透,这时候邓天睿甚至有些庆幸自己将休息的地方和办公桌隔开了,好让身上的异样不至于被暴露出来。
他就不应该答应这次委托……不,他这件事本来也轮不到他来决定。
悔恨夹带着茫然浮上心头,邓天睿握笔的手动了动,刚想要转移话题,门就忽然被人从外面打开。实习生匆匆忙忙地闯了进来,脸上还带着几分惊魂未定。
“邓先生,两位小邓总他们……”
“没什么要紧事的话进门记得敲门,不要这样冒冒失失的闯进来!”邓天睿有些不耐烦的打断了他,揉了揉太阳穴,“他们两个又惹出什么事情来了?”
安嘉致刚想开口回答,目光就扫到了坐在一旁的黑发青年。他愣了愣,原先要说出口的话又原封不动地咽了回来。
没有等到回答的邓天睿将头抬了起来,在注意到他的视线落点之后再次开口催出道:“有什么事情就尽快说,没什么事别人听不得的。”
“好,那我说了。”安嘉致有些忐忑地将目光收了回来,做了个深呼吸,“两位小邓总在玩游戏的时候对彼此做了一些……很危险的举措。朱姐已经把家庭医生喊来了,目前是周先生在那边看着他们。”
危险举措?林书渝衡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个关键词,不动声色地将目光落到了邓天睿的脸上。出乎意料的是,他看上去并不惊讶,没有身为父亲应该有的焦急,甚至隐隐透露出了几分不耐烦。
“怎么能让客人去掺和进这种事情里?朱秘书没有跟你们说吗?”
“朱姐确实有特别叮嘱过,但是她也告诉我们不要去违背两个小邓总的要求,所以我们也不好拦啊。”安嘉致很无辜的说道。
邓天睿沉默了几秒钟,最终还是撑着桌子站了起来,连外套都没穿就径直往门外走去。作为保镖的林书渝自然没有单独留在办公室里的道理,也跟着站了起来,在与安嘉致擦肩而过时脚步停顿了一瞬。
刚才他没有仔细看,现在凑近了一些才发现,实习生脸上那焦急的情绪就像是一张精心打造好的面具,轻飘飘的挂在表面,面具底下却空无一物。
一个前来实习的大学生,真的能够拥有如此精湛的演技吗?
似乎是察觉到了他的目光,安嘉致侧过头来,挂着腼腆的微笑看向了他。林书渝收回视线,就像方才只是不经意间看了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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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于是老板家里的私事,朱秘书快速的将两位犯事的小祖宗转移进了休息间,隔了大约十五分钟才让家庭医生提着医疗箱走了进来。
等邓天睿匆匆忙忙踏进休息室里时,龙凤胎的脖子上已经涂好的药水,正在医生的监视之下躺在沙发上瞪眼睛。活尸一脸生无可恋的坐在他们旁边,看上去很想当场变成一具尸体。
在林书渝的身影出现在门口的下一秒,周越衡立刻从沙发上站了起来,一边冷笑一边朝他走去。
“这小孩我这一点都带不了了,既然换班了就把这里也换一换吧——我去叫商老板给我补偿金。”
林书渝默默的给他让出道路,让这具情绪从未如此激动过的尸体终于逃离了他的噩梦源泉。
龙凤胎瘫在沙发上,尚还有余力对周越衡的离去表示遗憾:“叔叔,你还会来找我们玩吗?”
回答他们的是活尸没有丝毫犹豫离开的背影。
邓天睿走到他们面前,居高临下地将他们脖颈间已经转为青紫色的掐痕尽收眼底:“又干了什么事?”
他的语气很微妙,既可以被称为严父的愠怒,又带上了几分疏离感。如果不是面前的三人有着相近的五官,或许没有有人会联想到他们之间有血缘关系。
“还能有什么事?”龙凤胎里的男孩很轻松的开口回应,“就和之前一样啊。如果真出了什么事的话,你现在看见的就不是我们两个了。”
“而应该是我们之间的其中一个才对。”在他旁边的女孩笑嘻嘻的接上了话,“因为另一个已经坐上救护车啦!”
这属实是一番让人血压飙升的话语,可身为父亲的邓天睿反应却出乎意料的平静:“下次不要再这么做,你们也不想这么早就下去面对你们的妈妈吧?”
龙凤胎相当有默契的撇了撇嘴:“好吧,这还真是一句很有用的威胁。”
“邓先生。”朱秘书悄无声息的将位置挪了过来,凑在邓天睿的耳边轻声道,“要不要将两位小朋友送回去。”
“不行。”邓天睿没有丝毫犹豫的拒绝了这个提议,随即很疲惫的闭了闭眼睛。
“还得再辛苦你们一会儿了。”
“……”
不远处,林书渝静静的注视着他们,若有所思地垂下了眼睫。
七天时间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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