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在屋外滴答滴答地响,溅落到屋檐下面,激起一片破碎的水花。
轰隆隆——
天空上的闪电乱窜着,像是一把明晃晃的利刃,刹那间便贯穿整个天地,泛着冷色的寒光。
已近傍晚,天气阴沉沉的,没有人愿意在这时候找不快活出来光临尹眠这家小店,因而生意很是凄清。
挂在店门口的灯笼被雨滴打得左右摇晃。
轰隆隆——
又是几道闪电划破天际,尹眠不太在意有没有人来,她准备关门了。
可还没走到门口,她就瞅见一个黑影,正一声不吭地立在门口,在恶劣的天气下,还真吓了她一跳。
不等她出声招呼,一只湿漉漉的脚就迈了进来,然后是另一只,最后整个身体都进入小店,将外面的雨水和凄冷一同带进了小店里。
待到尹眠再看时,正好看见女人一只凌厉的瑞凤眸,里面充斥着冰冷,仿佛其中是古战场,正有千军万马在嘶喊,残杀,永无止境。
拥有这样的眼眸,无论眼前是人或是鬼,都不好惹。
也不是她尹眠打不过,她只是不太想惹事端,心想的就是顺着这尊大佛的意思,赶紧将人送走。
女人长得很高挑,皮肤是那种苍白色,一身玄色打扮,下摆还滴着水。
腰间像是缠了把匕首或是什么,被黑色的布紧紧束在劲瘦的腰间,右肩后面挂了一把小巧精致的小伞。
雨水顺着微长的发丝尾端落下,沿着玄衣边角落地。
她只露出了一只左眼,眸子是黑色的,神秘又具有吸力,右眼的位置戴上了一只同样是黑色的眼罩。
然而,这些打扮都不是最为怪异的,最令人吃惊的是,这人身后背得是一副墨金色的棺材。
哪怕是见多了世面,但这副打扮的人,她还是第一次见。
明明自己都被雨水淋湿了,可那副用不知名木材做的棺材却是干干净净,找不出一点被雨淋过的痕迹,甚至能够嗅到一丝很好闻的清苦味。
女人那只没被遮住的瑞凤眸敛去凌厉,似乎显出一丝极淡的温和。
尹眠急忙问道,“客官要些什么?”
那人并没有第一时间理睬她,而是自顾自地把棺材解下来放好,透着墨金色的棺材有点好看,但与一般棺材不同,这棺材上没有丝毫腐朽的痕迹,连泥点子都找不着。
显现出一种古老高贵又神秘的气息来,与这家破旧的小店显得格格不入。
“热汤,面巾,要干净的。”正当尹眠以为这人不会回话时,极冷淡的声音却传了过来,倒像是在命令。
很明显,尹眠不是很计较这些事,赶紧回她,“好嘞,客官稍等。”
这些要求并不算很难,她效率也很快,没一会儿就端了盆热水,拿着一条崭新的毛巾。
她不想让这人用旧的,也不知是出于什么心思。
明明她们都不认识的。
洛君似乎不知冷为何物,也没有什么顾忌,店门已被她自己关上了,现在,她正低着头,解着衣服。
虽说是低着头,可感知能力依旧敏锐,几乎是尹眠还没有完全靠近她,她就抬起了头不说话,甚至也没有多余的表情。
就这么静静地望着她。
可店主人却是像被这样的目光灼伤,竟是不敢再看她半眼。
只是把东西放好,又把炭火烧得旺些了,立马就走。
屋外的风雨声依旧,可店主人的心头一次也跟着乱了,她活了这么多年,头一次有了这种感觉。
意外的,她却不排斥,甚至想要更加亲近。
有人思绪纠结,有人淡然处之。
洛君解开上衣,只见她肩上腰侧各有几处伤痕,有的是陈旧的伤疤,已经有些淡了,甚至还有一些淡得已经看不清楚了。
但有些明显还是新伤,才刚凝了血不久,血痂是崭新的,触目惊心。
修长又有韧性的手指在水中轻轻地搅动两下,然后拿起了面巾,缓慢地拧干,白皙的手指透出些被烫后的红来。
天啊!她忘记掺冷水了啊!!!!!
可洛君却没有想要计较的意思,甚至连动作都没有慢半分。
由不得她自责了。
眼前这人像是感受不到痛一样,用拧干了的面巾轻轻擦拭着自己身上新旧交错的伤疤,盆中的水都染得淡红。
也不知是不是错觉,尹眠总觉得那些伤口在快速愈合。
她站在柜子旁边,就这么静静地看着女人的动作,看着她咬着一个瓶盖子,把淡褐色的药粉洒在新伤上,再用绷带,一圈又一圈,细心地缠好,最后才把有些湿了的上衣披上,对着炭火取暖。
那半截劲瘦的腰身暴露在空气中,被冻得有些白里透红,还有小半截腰上面缠满了绷带,不只是这小半截腰,其他地方也有。
两人很久没再说话,尹眠站在柜后,洛君自己不时添些炭火。
那副神秘的棺材,静静地躺着,倒是洛君右肩后面的小伞,偶尔发出清脆的声音来。
也不知过了多久,风雨声已经渐渐淡去,随着洛君的再度开口,店主人这才似乎回过神来。
“尹眠,”她说,“和我下斗去。”
说完,她抬眸看尹眠一眼,又很快地收回了自己的目光。
这句话,只有道上的人才知道其中的含义,可这怪人是如何得知自己姓名与经历的?
尹眠一时间愣住,她看着那副棺材,又看向女人,没问原因,也没问其他什么东西,只是轻轻地点头,末了倒是问起面前的神秘背棺人来。
“那我可以知道你叫什么了吗?”她这样问。
洛君的回答就像她这个人一样凌厉,甚至很是惜字如金。
“洛君。”她把上衣裹好,身上的衣服早就干了。
“先……歇上一晚上吧。”
女人微微点着头。
把店中稍微收拾了一下,两人便睡了,雨大概是停了,没有滴答滴答的声音。
半夜醒来,尹眠点了灯,挑着下了床,想要找口水喝,却看见洛君倚在墙角,靠着,头低着,似乎是睡着了。
本意是想找口水喝,看这情况倒是有些不知所措了,她明明给这人准备好睡觉的地方了。
她,一直都这样吗……
棺材斜立着,棺材盖间有一道非常细的缝,可是看不见里面的情景,只能看出像是被什么封住了。
像是被什么东西蛊惑了一般,尹眠忍不住一步一步向棺材靠近。
“你……最好别动它。”
淡淡的声音传来,原来倚着墙的人不知何时已经醒来,动了动胳膊,透出几分慵懒来,她只是淡然地开口,却没阻止,甚至往棺材旁边退了一点。
这人的言行完全不一致,尹眠却完全听懂了她的暗示,本来还没有动棺材的心思,现在倒是想试试了。
“好,我会小心的。”
其实,一看到棺材,她的第一反应是要开关,但又觉得自己实在是太冒昧了些。
毕竟这人那么珍爱它。
她挽了小半截袖子,想把棺材抬起来,可是脸涨的通红,小臂上的肌肉紧绷着,棺材倒是纹丝不动。
明明这人背得轻轻松松,自己却这样。
不免有些尴尬。
洛君靠着墙站起来,动作轻柔地把棺材绑在身后,又珍重地摸了摸那把小伞。
墨金色的棺材与精致古朴的小伞,她没开过这副棺材,也没用过这把小伞,可从全身传来的悸动与熟悉,不会骗她。
也许在很久很久以前,她还经常使用过吧。
但是现在,她常用的是腰间那把缠的严严实实的匕首,被黑布缠得见不到光。
她很少用开了刃的武器对人。
见尹眠还愣在原地,她难得多说了一句。
“你抬不动也属正常,不必多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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