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Chapter5

“米莎!”黑暗里,亚珀卢斯被一阵剧烈的震动惊醒,蓦地睁开眼睛,米诺像是刚醒来,伊万和米莎不见了,格里斯已熄灭了火堆,强光手电将这里照的很亮。

“地震了,先生。”格里斯说,他似乎一夜都没有休息,看起来有些疲惫,“我们先离开湖边。”

亚珀卢斯稳住身形,顺便拉了米诺一把,他率先冷静了下来:“有见到布拉金斯基先生和米莎吗?”

“并没有,很抱歉。”格里斯摇了摇头回答。

他们出了木屋,注意着地面,向森林外那片矮草坪奔去。

在日本学到的防震技巧终于有了用武之地,好在物资也都在身侧。

离开湖畔之后,在亚珀卢斯的指挥下,三个人在一个离森林约有三四十米的巨石后窝了起来——格里斯极为冷静,对此似乎司空见惯。

过了许久,直到这场地震波过去了,仍不见伊万与米莎的影子,甚至静悄悄的,声音都听不到。

亚珀卢斯看起来有些焦灼,他们现在的避难所几乎万无一失——这是块儿整石,不用担心崩解,而这种小型地震,自然也不会地裂,可他的朋友们却不知西东。这个平日里对什么东西都不关心的、放任自流的外乡人却表露出要冒着余震的风险去寻找朋友的意愿。

连聪慧的格里斯都不明白他这么做有什么目的。

他很固执。

装什么装。

亚珀卢斯绕着那座曲面的石头走了一圈,似乎是又评定了一遍这儿的安全性。

米诺已经平定下来了,属于俄罗斯人的平静自持回到了他的身上,到底来说他也是个正规军人,亚珀卢斯看了眼格里斯,发现对方也在看他。

“很抱歉我或许需要离开一下,布拉金斯基先生与米莎还不知行踪,作为伙伴而言,我必须去寻找他们。”地震最强烈的阶段已经过去了,亚珀卢斯思索了一下,告诉两人。

米诺似乎要劝阻,但格里斯阻拦了他。

“请放心去吧,先生。”格里斯看着他,讲到,“请务必保证自己的安全。”

“请你们务必等待军队的到来。”亚珀卢斯回答到,他没有再说些什么,快步离开了。

…………………………

可一直到了湖畔,寻找了一段儿也没有找到一人一熊的踪迹,他免不了的有些焦躁。

又一波余震来了,他将身体微俯在地上,想着:我必须要在巴甫洛维奇他们赶到之前带着伊万和米莎离开。

过了会儿他又想:至少我和米莎必须要离开。

他不能将俄罗斯带出俄罗斯,也同时无法确定俄罗斯是否打算和他一起出去看看这个该死的世界。

她或许随时会死在这里,亚珀卢斯脑中闪过一道光,但马上就被抹去了,他不由有一种想要哭泣的感觉——他或许被欺骗了,他仍在高加索,但他不相信这是骗局。

米莎不会离开他的,但总有东西是能分开一切的。

自古以来,一切海誓山盟,没有什么是无坚不摧的,至于妄图改变规律和回到过去,篡改未来的那些人,他们的结局没有什么不同。

余震过去了,亚珀卢斯站了起来,他拍了拍身上的灰。

远处的参天大树依旧挺立着,似乎不受灾难的影响,可木屋早不见了,或许他离那里太远了,矮树和幼苗折了干,土地被洗劫了一半,翻出新鲜的泥土。

他沉默着,有些震撼,一瞬间感到了一种无能为力。

可亚珀卢斯又好像听到了米莎叫声,断断续续从四面八方传来,随后变成女人的叹息,显得如此的痛不欲生。

他自己也是痛苦的。

他逃到西伯利亚,面对着初秋的风,独行侠一般前行,去追逐、去探索一切的真相。

第一个月初,他找到了米莎,那时的米莎是头货真价实的小熊,正如西伯利亚的他一样。

日本人将他放置到了欧洲的战场上,他被当作达成交易的工具,在历史的簇拥下被迫着前进着,林太郎倒是抗议过,可高层又怎么会是那么容易妥协的。

将他送往航空港的时候,那个尚且11岁的孩子看着他,说,他从不认为为逝者扫墓是件浪漫的事,但如果是今川朝的话,却也可以勉强一去。

于是他带着这句不知算祝福还是诅咒的话上路了。

日本人将他带到了高加索地区,而马克西姆却让他知道了战争远比他想象中的更加残酷。

或许是出于怜悯吧,一个中国男人帮助他从高加索逃了出来,他告诉今川朝说,东边儿有个很美的地方,他的祖国,如果可以的话,希望今川朝去看看。

一个没有战争的没有尔虞我诈的“天堂”。

逃走前的那天夜里,马克西姆似乎预料到了什么,将分别时他对今川朝说了句话:

「再会を楽しみにしています。」#5

他对这个外乡人说。

虽然今川朝认为马克西姆这个人对「再会」这个词或许有什么误解。

可当真正再会时,他又确实会如第一次和指挥官见面时一样,这样如丧家之犬一般。

哲人讲过一句很有道理的话:一个人不能两次踏进同一条河流。

——人也总不能在同一块石头上绊两次脚。

可或许呼吸太真切,愿景太深厚,冬天太冷。

浮冰裂开了,只唯独为这荼蘼之人留了条路,日光一片片踏上冰,末路的尽头是被追寻者的影子。

他看她落泪,平日那么坚韧的,到最后也会落泪吗?

依稀记得从前,不知是谁问他,问他如何看待爱。

“依恋是爱吗?”

“思念是爱吗?”

“纵容是爱吗?”

自负的人告诉他,一切爱没有不因缘由而出现的,一切自以为无暇的爱皆夹杂了太多太多无法言说的东西。

可如今早已顾不了那么多。

亚珀卢斯不顾一切的前行,抛却了尘俗的呼唤,抛弃了青草上的冰壳,他的脚步轻盈了,奔跑的越来越快,于是踏上浮冰,像追逐太阳一般向着南方去追逐那道缥缈的影子。

可湖的“神”不会放任鹿跳出猎场,恰如同鹿无法在自己的两角之间窥见幻境一般。#6

可他明知道下一步即是万丈深渊。

他被围猎了。

浮冰裂开,那道她的金影随光羽化,留他一人于大泽中下沉。

恍惚之间,他似乎看见了俄罗斯的面孔,他向他伸出的手近如咫尺,却又好像隔着遥山阔海。

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

至于宿命——

美国已经到了,俄罗斯过不了多久也会离开。

他早意识到的东西却不愿相信。

不久之前的那天夜里,他们烤了几个白天在荒村地窖找到了红薯,亚珀卢斯与伊万像往常那样围着火堆说话。

他们不知为何提到了耶和华,哪句戳到了俄罗斯,他带着笑对亚珀卢斯说:“您这样不科学是会被关起来的。”

亚珀卢斯那时腹诽了一句:您不觉得自己的存在本身就是不科学的吗?

又过了许久,直到亚珀卢斯都要睡着了。

伊万突然发问:您说——暴力体系的存在真的有意义吗?

亚珀卢斯没有回答,而是反问他:那您认为真相与胜利哪个更重要呢?

伊万许久没有开口,直到亚珀卢斯要入了梦,才听到对方那句带着叹息的呢喃:

“可站在一个国家的角度,获得胜利远比查明真相要容易得多。”

无人在意的角落里,外乡人唇角翘了一下。

伊万·布拉金斯基说春天要来了,可他明明看到了未来那凛冽幽长的寒冬。

——可为什么,你也在啊。

——卷一·勒拿河·完——

#5:“希望再见你时你还好。”

#6:灵感来源于冯至《一个消逝了的山村》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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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Chapter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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