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越来越暗,窗外吹来的风也逐渐凉爽了起来,终于在第四次更声响起的时候,夜辰悄无声息的睁开了眼睛。
涧川已经靠着枕头睡着了。
睡的相当沉,甚至还打起了小呼噜。
很可爱,以至于夜辰认真的考虑了一下要不要放弃这次深夜行动。
“唉,醒醒……”夜辰凑到他耳边,用气音道。
可能是心里放着事儿,涧川看起来睡的很沉,其实有点什么风吹草动就清醒了过来。
“现在走?”涧川直起身子,揉了揉有些酸痛的后脖颈,抬头看着窗外,“什么时候了?”
“子时已过,我们可以出发了。”帮他理了理衣裳,凝视着窗外的夜色。
他越上窗台,将涧川也拉了上去,两个人一起站在窗户上,看起来活像要跳楼。
“为什么不走门。”他们住在三层,现在窗户往下看,地面显得如此遥远,涧川犹豫了一下,“直接往下跳吗?”
“不,当然不”,夜辰环紧他的腰,身体前倾,眼睛看向前方,“御风的第一禁忌,不要想象下坠的场景,来,目光上抬,往远处看,你看到了什么?”
涧川把往下看的目光收回,听从夜辰的指示,向着远方看去。
渺远的空间,漆黑的夜空,一片片的房檐,还有……
“啊!”脚下忽的一空,风吹过脸颊,涧川下意识的抓紧夜辰的手,再回头时,他们住的客栈已经被甩在了身后。
脚下没有坚实土地的感觉太过陌生,涧川试着抬腿探了探。
毫无依靠。
他的身体摇摆不定,因为无论是那个方向,他都只能感受到空。
“哦不,别这样,你需要往上看。”夜辰看着怀中的涧川摇摆的像失灵了的指南针,他笑着摇了摇头,让涧川仰起头。
“看那里”,他示意涧川看向夜幕上勺状排列的星辰,“神明的遗志在那里栖息,天空是故居,云朵是土地,风是马匹,雨是湖泊,雷是乐器,电是烛火,当然,还有很多东西,只是现在用不到。”
“我不懂。”涧川疑惑的摇摇头,表示不要说那么多高深的话题。
“简单来说,就是风会带你去任何想去的地方,试着相信它,也相信自己。”
“虽然你现在不会什么像样的法术,但就像鱼天生会游泳一样,有些东西是你生来就会的,只是,你还没想起用而已。”
不知道为什么,涧川总觉得夜辰的语气有一点悲伤。
“总之,美好的夜晚开始了!”
其实,忽略掉那点悬空感,被夜辰搂着晃晃悠悠的飞来飞去,吹着小风还挺舒服的。
“那个,你是怎么找他的啊?”涧川好奇的问。
“你可以理解成,我在他身上绑了一根线,线的另一端在我手里,无论他在哪儿,只要线没被解开,我都能找到他。”
“好厉害!”涧川感叹,“那线呢?是不是只有你能看到?”
“对,独属于我的”,这孩子对这些还真是感兴趣呢,不过也很正常,这本来就是他曾经信手拈来的东西。
“算了,给你瞅一眼也没什么事儿”,涧川的好奇太过明显,像一只找毛线球的猫儿,夜辰实在是心软,伸手在他眼皮上抹了一把,“睁眼”。
涧川在他伸手的时候下意识的闭上了眼睛,但并没有感到什么不舒服,听他这么说,便将眼睛睁开。
晕,非常晕,这是他的第一个感受。
四周非常的暗,明明还是原本的场景,但是视线中的一切仿佛被什么吸走了自身的色彩,扭曲又黯淡。
而夜辰口中的线,在他们脚下的地上蜿蜒曲折,绕过障碍物,血红的颜色在一片阴沉的色彩中极其显眼。
“好了,看太多容易吐”,夜辰又是一挥手,在涧川缓过神来下意识的张嘴干呕的时候往他嘴里扔了个什么东西。
“唔……”是块冻冻,入口即化,又酸又凉的味道瞬间把一切反胃的感觉全都压了下去。
“什么东西!”涧川砸吧砸吧嘴,“好……好诡异。”
“小零食”,夜辰帮他揉了揉太阳穴,“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吧,是不是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好精确的形容……
二人又飘了一会,终于来到了线的尽头,二人站在房檐上,俯视着这片宅院。
“挺气派啊”,涧川咋舌,“这家感觉好有钱……”
“浊气凝滞,以西院最甚,东房左三方却有光华流转,来看这次咱们不能抄底了。”夜辰看了片刻,有些遗憾的说道。
“什么意思?”涧川皱了皱眉,感觉自己在听天书。
“这家是庸庸碌碌之辈,却没做过大恶,而东三房中有人身负机缘,这样的人,轻易动不得。”夜辰解释道,“当然,如果因果到了,那就另说。”
“比如他杀了我?”
“比如他伤了你。”夜辰纠正,“当然,一些赔偿还是可以拿的,走,带你去选。”他一挥手,一团莹白的毛绒绒窜了出来,跳到地上,开始左右嗅闻。
“多宝鼠多多,对宝石珍玩感兴趣,最喜欢亮晶晶的东西,看,它找到了。”夜辰带着涧川跳下来屋檐,追着多多到了一个不是很起眼的像是仆人住的偏门处。
小心的推开门,二人闪身进去,跟着多宝鼠来到了……一棵树下?
“这是什么意思?”涧川看着围着树转来转去,甚至人立而起的小鼠,有些摸不到头脑,“它……喜欢这棵树?”
“嗯……”夜辰托起小鼠,又走近了这棵树,伸出手来摸了摸,又凑近闻了闻,“好像没什么特殊的,你真的喜欢它?”
多多抱着他的手指,疯狂点头。
“一整棵都喜欢?”
多多摇头。
这就怪了,难道这棵树有什么与众不同?
夜辰绕着树转了几圈,不得不说,这树长的真的枝叶茂盛、树干粗壮,让人看了心生欢喜。
可……好像也没什么特殊的吧……
“要不,你试试把你想要的东西找出来?这么大的树,实在不好拿走啊。”夜辰看了半天,实在是没找到奇怪的地方,只好把多多放在地上,让它自己寻找。
多多围着树绕了几圈,嗖嗖几下爬了上去。
多多的身影很快消失在茂密的树冠中,涧川凑近,侧耳倾听,除了被风吹起发出窸窸窣窣的摩擦声,中间好像还夹杂着……吱吱声。
不多时,多多从树上飞了下来,嘴里还叼着一个黄色的光团。
它跳到了夜辰的手上,把光团吐了出来。
“这是什么”,涧川看着夜辰手里的光团,金黄金黄的,看起来还挺可爱。
“应该是什么东西的灵”,夜辰捏了捏手里微凉的光团,光团缩成一团,“叽”了一声。
“还会叫!好神奇!”涧川惊叹。
“这应该是某种动物的灵,小家伙,你是个什么东西。”夜辰细细端详,小光团在空中浮起,幻化成了一只长条的小兽的形状。
长身长尾,灰面圆耳,通体金黄,嘴边白毛。
“哦……原来是只黄皮子啊。”夜辰了然,又问道,“那你愿意跟我走吗?”
光团跳到了地上,围着一角的土地转来转去的,做出刨土的动作。
这是要他们把这里挖出的意思。
夜辰和涧川对视一眼,一个拔出佩剑开始挖土,一个高度警戒担心被人发现。
偷感拉满。
挖了半晌,夜辰觉得剑尖碰到了一个硬物,他试探着从边缘插了进去,剑刃围着埋藏之物绕了一圈,把东西翘的松动,他拂去表面尘土,借着月色,发现原来是一个深埋在地底的坛子。
“是这个?”夜辰扭头问黄皮子,黄皮子点了点头。
挥剑挑开坛子的盖,二人向里看去。
待看清其中装了什么后,涧川倒吸一口凉气,拽着夜辰后退几步。
“真是造孽”,夜辰叹了口气,他看着罐中装着的残骸,向着黄皮子问到“这是你的道体吧?”
黄皮子急的叽叽直叫,围着坛子转了一圈又一圈,却像是忌惮着什么,硬是不敢进去。
二人将坛子拽了出来,夜辰皱起了眉,他抚着坛壁沉吟片刻,对着黄皮子说,“这上面附了镇压的符咒,我替你解开,你该怎么回报我?”
黄皮子嗖的一下窜到他肩上,在他的脸颊上蹭来蹭去,态度极其谄媚。
夜辰伸手探去,坛壁浮现出一片片红线交织而成的网,他“啧”了一声,狠狠的拍了一掌。
有尖锐的哀嚎传来,坛子四分五裂,露出里面装的,每个关节都被长针穿过的黄鼠狼尸骨。
涧川躲在夜辰身后,看着惨白月色下显得格外恐怖的尸骸,说不出话来。
夜辰捻上了银针,瞥了一眼身旁的黄皮子,飞速拔出。
黄皮子在第一根针拔出的瞬间身体猛地抽搐了一下,似是承受了极大的痛苦,竟然连原型都无法维持,变成了光团从夜辰身上滚了下来。
夜辰头也没回,伸手接住了光团,抛给涧川,另一只手稳稳的,按照心脏、头颅、五脏六腑和四肢的顺序将十几根银针拔出。
拔出最后一根针,夜辰站起身来,拍了拍身上不存在的灰尘,召出团火,将地上的银针烧的干干净净。
听着从火光中传来的嚎叫,夜辰笑的格外欠揍。
这边光团已经迫不及待的钻进了坛子里,紧接着金光爆涨。
“先把骨头带着,路上有的是时间融合。”
夜辰感到这阵法已经反噬了背后之人,又担心没在这里布置结界,响声会惊醒宅中之人,让黄皮子将尸骨收起,二人趁着夜深人静,悄悄的来,悄悄的走。
距离水悦城不到十公里的汜水旁的一处道馆中,一个白胡灰袍的老道在睡梦中发出破风箱似的喘息,随机从睡梦中惊醒。
他捂着剧痛胸口,似乎还没明白发生了什么,仓皇的四处张望。
身旁的小童醒来,见他这样,疑惑道,“师傅,怎么……”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因为老道下一秒便口吐鲜血不止,伸出颤抖的手指,“去……去杜家……”
涧川和夜辰坐在高高的城墙上,眺望着城外辽阔的土地。
悬空的感觉带来几分刺激,涧川晃着腿,眯着眼睛吹风,毫无睡意。
广袤大地寂静无比,守城的官兵还没有巡逻到这里,远方的长河在月华下,长链般波光粼粼的绵延像远方。
月照万顷地,江分南北洲。
“我们这是去哪儿?不回客栈吗?”涧川拎起黄鼠狼子,兴致勃勃的撸起了毛绒绒的小肚子。
黄鼠狼不适应的蹬了下腿,又很快的识时务者为俊杰,瘫在手上任撸。
一边观察的夜辰满意的收回目光,拢了拢被风吹的猎猎作响的衣袍,沉思片刻,“不回客栈,我们回山。”
回山?涧川疑惑,“回哪座山?这附近有能住的山?”
黄鼠狼也跟着“吱?”了一声。
“回我的居所,苍梧山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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