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蓬山也就一万重

元珍光膀子贴在冰冷的墙皮上,只用蓝色粗被盖腿坐着,他看着沉睡在旁的安莺秀眉微蹙,在梦里仍有几许疲态。

兴尽悲来,元珍唇齿牙间残存的梅酒,明明是甜味更甚,可他当下只能体会到酸。

他这曾经不知好歹的小丫头,现在能这样拉下脸亲吻他,喂给他酒后还不忘用舌尖勾搭一下他的唇沿。

一双素手探进他的交领,手指一勾就能让系带全松,进而安抚着他浑身躁动二十余年的皮肉。

这本该是件值得高兴的事,可是她这些都是哪学来的呢?

元珍想到了那个野男人。个子不如他高,但生的浓眉大眼,一副文质彬彬的样子,真叫他嫉妒。

他们在一起生活过一年,这期间又都做过些什么呢。

进进出出的事儿自是不可避免,但其他的呢?

元珍抱起怀,垂眸看了看安莺,心里好一阵不是滋味。

环枝抚过香肩,香房盈握在满手,那野男人必定会这样不老实,那她每一寸皮肉不都留下过那人的记忆。

元珍陷进去后一发不可收拾,他一手扶着额,开始想象她与那人的细节。

她有没有这般含情凝睇,她有没有主动亲吻过他。

退一万步,这世上风姿郎君千千万,她还年轻貌美,也算得上贤惠能干,若是他日遇到个不负深情的人,她又会不会再次动心。

那自己呢,一枕槐安,**深情上几回,到头来还是空欢喜一场。

想到这,元珍的小腿止不住抽动痉挛了一下,将被子也顺带踢下去半截。他看着安莺被他人抚弄过的身体,不由心如裂开一口,整个人又变得如朔风过境阴气沉沉。

他恨不能将人摇醒,狠狠深按捻搓,发泄出自己的酸恨。

“大人?”

安莺在感到背后凉意时,迷糊着眼抬了下头。

“睡吧。”

元珍这么冷冷来了一句,又拉上被子敷衍地拍了拍。

安莺想起来哄他,奈何困意上身,实在是动弹不得了。

恨意难消,元珍突然赤着上身跑出门外,顶着夜里寒风,将院子里的笼门拉开鸟全放了,那真是好一阵折腾。

待回屋后他又继续这么坐着,这姿势并不舒服,未着衣的上身在门窗不严的柴房里越来越冷。

病了才好,病了就让她心疼,让她哭着跪着伺候自己,若是病狠治不了,就让她给自己喂心头血吊药引子!

他像是跟自己较劲,偏要用这种不舒服的姿势,头一歪合上眼。

到第二天的时候,元珍病是没病,就是浑身酸痛。

一大清早,出饼食的早膳铺子才开张,安家的父亲安德旺就带着自己的长子拖着两坛佳酿屁颠屁颠跑到了元珍的府上。

元珍一直都有早起的习惯,就算昨夜先是吃醉又是发疯,也丝毫不影响他到点了就能收拾利索。

元珍一听安家来人,端着碗吃了一半的芝麻粥就去前厅见客。他对安家人多有鄙夷,现下更是想看看这些人又能做出什么跪舔的事来。

“何事?”

元珍压根一副打发乞丐的样子,只顾翘着腿喝粥,看也不看安家这对父子。

安家父子对视一眼后,安父拱手上前,舔着脸面道,“元大人,我们也是为小女的事而来的。”

元珍默不作声,继续吃粥。

安父继而道,“元大人,我们听说小女就在您府上?”

“是又如何?”

“那她在府上何处,能不能让我们见上一见?”

“她在柴房。”

元珍是想告诉安家,安莺可还没得他心,让他们少来打攀附的心思。

果然安家父子脸上挂出些许失落。

他们听说元珍带着安莺见过宾客,还以为元珍能忍辱继续让安莺做这元府上的夫人。

若安莺还是元府的夫人,那安家的生意想必也能恢复如初。

安父舔着脸,陪笑继续说道,“我们这回来也是想送大人两坛陈酿,感谢元大人肯给小女赏口饭吃。”

“谁家当下人的还能没口饭吃?”

“若是在宫里,就算刷马桶的内侍到点了还能去领饭呢。”

“是是是。”

“只是小女她曾经对大人......对大人多有冒犯,还好大人您有大量。”

“别介!”

“这事儿我可没打算完。”

一听这话,安家父子全都慌了神。

自打安莺跟人跑了,安家的生意就不如从前,送往营州各个官员家的酒本是占大头,可那些人都怕得罪了元珍,谁也不敢明面上再要他家的酒。

安莺的大哥开了口,“元大人啊,安莺她当年也是正经嫁进来的,那她就是大人您的人了,她犯下大错,要杀要剐的也全凭您来做主。”

“嗯?”

“总之就是,还望元大人开恩,能跟营州这一众官员通通气儿,让我们安家生意好做些,我们安家上下定会感激您的大恩大德呀!”

见元珍不为所动,安家大哥索性跪下身来。

“元大人,我们这营州小作坊比不得长安那些大商贾,一年忙到头也就百十两营生。可我家三弟带着家眷去了长安念书,四弟年纪到了还尚未婚配,这都需要钱的呀!还望大人可怜可怜我们安家。”

这话听着让人生厌,元珍那竹节指头先是有力地敲了几声桌子,继而指着安家长子,“安德旺,这是你家大儿子?”

“是。”

“他叫什么?”

“安耀宗。”

“那你二儿子叫什么?”

“安耀庭。”

“三儿子呢?”

“安耀家。”

“小儿子呢?”

安家父亲摸不清元珍所想,不禁挠头问道,“不是,大人您问这些是做什么啊?”

元珍不予回答,继续问,“安德旺,那安莺为什么叫安莺呢?”

“奥!”

“嗐呀,当时她出生的时候,家里刚好养着一只黄鹂鸟在那儿叫呀,她爷爷那么一指,就说叫安莺了。”

“我记得你家还拴着几条狗呢,你的这群儿子出生的时候怎么没取名叫安大黄,安二黑,安三花呢?”

元珍猛一站起来,一边指着安家父子,一边来回踱步骂着,“我明白你们意思,你们是想折一个女儿,换回安家生意。”

“想当年我去提亲,你们不是说安家就一个女儿,大家都围着她转吗?怎么你们家的男丁该管生意的管生意,该出去念书的念书?可安莺呢?她就得在家做活伺候你们,真是好好一个女孩子家,都叫你们给毁了!”

滔滔不绝一顿斥责,元珍越说越气,连带着安家送来的两坛酒,他直接抽出桌上佩刀全给劈了。

这举动当场就把安家父子给吓得跪下了。

“大人,我们当年把安莺嫁给您怎么能说得上是毁了她呢?”

“嗯?”

“你说什么?”

元珍挥刀指着安家父子,喘息半晌后一声呵斥。

“还不快滚!”

安家父子二人几乎是连滚带爬仓惶离开,元珍看着他们身影消失,也像是泄了气,突然跌坐在圈椅上。

元珍两眼放空后,厅堂的一切都像是个黑洞。

是啊,原来他自己心底也觉得安莺嫁给他是毁了。

歇了一阵,直到元勤端上一盏茶来,“大人,您今日可还要去衙里转转?”

“去备马,我待会就走。”

元珍饮尽了茶后,将茶盏一股脑扔在地上,瓷盏顿时碎了一地。

他匆匆去了趟柴房,把还未清醒的安莺摇了起来。

“安莺,你给我起来!”

“大人?”

安莺赶紧从床边扒拉自己的衣服往身上套。

“安莺,我问你,你是不是觉得你跟了我。”

话到嘴边元珍说不下去了,他想问安莺自己是不是毁了她,因为侍奉过宦官,再嫁也嫁不出去,顶着宦官逃妻的臭名声,在这种破地方连生意买卖都不好做。

所以她只能委曲求全,伏低做小回到这府上,继续跟自己这样不清不楚的过下去。

“罢了。”

“等我晚上回来再问你话。”

“是。”

元珍得让自己冷静冷静,他得寻思怎么逼问出安莺实话,他还得给自己时间,让自己能接受这个实话。

他刚准备出门,可没走两步又折返回来。

“安莺,我丑话说在前,你晚上务必都要对我说实话,但凡敢有虚言,可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元珍上衙走后,安莺的心思乱了一整天。

安莺似乎想起昨夜元珍的心情就不大对了,今早看见杂院里的鸟笼也全都空了。

元珍人是好,可这脾性她总猜不透。

元珍又想问自己什么呢,无非是问自己为什么又要回来,说实话他能信吗?

安莺几乎是在柴房战战兢兢抱膝坐了一天。

有时候元珍会想,如果当时成婚后只拿安莺当个漂亮摆设,不知道他们之间会不会少这许多烦恼。

到傍晚,元珍在军营里也无事可做了,但他没急着回去,而是一直在想安莺是什么时候那么厌恶自己的。

想了半天,除了订酒那次,他们成婚前也就在他去安家确定婚期的时候还见过一次。

那天安莺只是看上去有些沉闷,哪怕到迎亲的时候似乎都还好。

元珍猛一拍自己的额头,他想起来了,他跟宾客饮完酒回到房里的时候安莺都还只是不大说话,或者说是有些害羞,他挨着她坐到喜床上,她虽不十分情愿,但还是主动按着新妇的规矩递了床边的合卺酒。

他解开了她的婚服,风光一览无余。

坐在值房里的元珍忍不住一手捂住脸,胸口前像是爬了一群蚂蚁,挠得他心肝好痒。

解开婚服后一切都还算正常,她只是认了命一般,咬着嘴唇将目光避开不与他对视。

直到他开始上手,而后从枕边拿出准备好的一只白玉那什么,最后用这东西代替他完成了成婚最后一道礼。

一想到这,元珍就像是脑后有一古寺的老钟敲击了一声。

他推开椅子,撇下一群随从,自顾自地骑马往回赶。

到府上已经是夜里了,他每回公务做完都会派人回府上,这样下人就会跟着备晚宴、备洗浴焚香。

花厅灯亮着,几个家丁坐在门边打着哈欠等传菜。

“安莺呢?”

听见这尖锐的声音,家丁们像是被电打了一般站起身。

“还在柴房里待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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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载中村口糖葫芦 /